43 第44章（1 / 1）
阿满在他身后忍住了想将他抓来狠揍一顿的冲动，她好歹活了六十多年，竟被这孩子模样的大长老当傻瓜！叫她情何以堪？
跟着他进入酒馆，放眼一瞧，客人不多，倒都是血族。这酒馆地势太过偏门，即便人类能瞧见，大约也不会光顾。
客人及老板们见了她身前的孩子纷纷恭敬地站起来，老板迎向他道：“大长老，您许久不曾来了，今日如何有空啊？”
大长老一本正经地道：“我半途遇见了阿满，说也惭愧，格雷救了她之后，我常年忙于闭关修行，也不得时间去见见她。如今刚好将她带来教化教化。”
老板向阿满鞠躬道：“原来是阿满小姐，听闻格雷大人满世界在找您，不想您竟在此处，不如我……”
阿满心头一惊，急道：“不要通知他！我……我自己会去找他……”她想说的是，我自己会去找他才有鬼。
大长老回头望着阿满笑道：“来吧阿满，我们坐坐。”
两人坐定下来，其余血族亦坐着继续饮酒聊天。
老板端来了血液及酒水，大长老静静坐在阿满身边：“饮些血液吧，你尽管已经离了过渡期，终究也不能离开血液太长时间。”
阿满点头，慢慢将那杯鲜红的液体饮着。
大长老向她道：“你与格雷的事，我略知道一二。”
阿满听得格雷的名字，又是一阵不舒爽：“唔……我们分别时那一场大闹，大约整个血族全知道了吧。”
大长老点头道：“着实是，而且传闻里的你异常丢脸。”
阿满想起那一夜，她被他一掌甩在地上，嘴角淌血的场面，苦笑道：“这脸许多年前便丢了，我亦无力回天。”
大长老向她横看竖看了两眼：“格雷眼光很好，我甚是喜欢你，为何他不要你？”
阿满不曾料到这小孩说话如此直白，顿时恼道：“因为我不够漂亮，不够聪慧，不够活泼可人，因为我是我，不是琳恩。”因为她是她，无法穿越时空去两百多年前与他结一场情缘，也无法在百多年前抛了性命救他一回。她惊觉事隔十多年，她仔细提起这段纠葛依然会将牙关咬得发颤。
大长老笑得欢快道：“一个美丽的女子说自己不够漂亮，必然是在说反话。你可是想我夸你两句？”说罢，极认真地道：“格雷眼光颇差。”
“哟，这话夸得真是七拐十八弯，同琳恩去比，胜之不武。”阿满翻了个白眼。
大长思量道：“这话说得也有理，让你去同琳恩比，着实委屈你委屈得严重了。格雷却强把你摁在了与琳恩平行的那一端，然后又将你硬硬压下，这想来是你的心结所在，确实不可原谅。”凑过头，小声地道：“你今后若能陪着我，我便也不理会他了，任他继续去过他苦闷无趣的日子去。”
阿满纠结万分地认真看着大长老，这……真的是大长老吗？别是她又让这小孩给诓骗了，她四处张望，确定酒馆那些是血族无疑，而面前这小孩也确实有着极强大的气场。
她叹息，罢了，遇见这么个奇异的小孩，总比遇见个顽固不化的老头要好。
开口问道：“你见过格雷？他过得不好吗？”她本不欲问起格雷，然好奇心迫使她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大长老两手一摊道：“他没有什么好不好的，自我大约三百年前遇见他，他便是个刻板无趣的老成样子，着实没有点年轻人的模样。我与他一同混迹在人类中的时候，别人总以为他是我爸爸。”无奈地摇头道：“闭关那阵子我不曾见他，前几年见了他一次他较从前瞧上去更老更冷酷了，且经常饮酒，我若再与他混入人群中，别人大约会认为他是我继父。”
阿满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认识的格雷与大长老描述的，仿佛有些出入，他总是温情脉脉，面有笑容，甚至会大笑着与她打闹嬉戏。至于他严肃的时候……倒着实有些老成冷漠。
她笑道：“他是有做继父的潜力的，在这一点上，我也看好他。”
大长老哈哈笑起来：“难怪到我第一眼见了你便喜欢，你果真与我志趣相投。”
阿满又追着问道：“他过得不如意吗？从前他只是在用餐时或特殊场合会饮一些酒……”
“谁知道哟，他如今几乎要以酒代血了，他很快便会成为一名彻底的酒鬼。”大长老童稚的嗓音听来像极在批判自己酗酒的父亲。
阿满觉得可爱，便笑起来，将笑容轻轻掩去了心头的忧心。
由那日后，阿满在大长老的强烈要求下，便陪伴在了他身边。一来她也着实无处可去，自她由古堡出来后，便一路居无定所，像个吉普赛女郎一般东飘西荡，她也过腻了那样的日子。二来，大长老性子古灵精怪，与他伴着，日子轻松活泼了许多。她暂时延迟了去看望塞缪尔的决定，先与大长老回了他的住处。
令她惊讶的是，大长老竟居住在L市一所大教堂的底下。且那底下的居所还不是普通居所，却是如同一座宫殿一般庞大华丽。
入口处在教堂附近一所公寓的地下室，没有人会想到那所公寓的地下室与教堂会有任何联系。也没有人会想到，竟然有血族胆敢在教堂底下生活，似如此这般的事，大约也只有大长老做得出来。
阿满跟着他一路沿着暗黑的砖石小道往前走，脚步声在空空的廊上踢踢踏踏地响着。
片刻后，他们拐到了一扇锈迹斑斑的宽而高的铁门前，那铁门上饰有古老奇异的图腾，然因布满了锈迹也看不太分明。
大长老摊手道：“这门早该换了，但是我如此柔弱的身躯如何能抬得动这扇大门呢？我同格雷提过一回，他竟把这事儿给忘了个干净……”
她记忆中的格雷，不是丢三落四忘东忘西的人，于是随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同他提的？”
大长老捂着嘴笑起来：“便是上回见他，他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
阿满面对大长老充满了无力感，只是听了格雷酩酊大醉却有些惊讶，她陪伴他几十年，从未见过他大醉，一来他不常饮酒，二来他酒量也好，不容易饮醉。酩酊大醉，他究竟是灌了自己多少酒？
大长老将手抵在门缝处，大门霍然大开。
巨大的厅堂，亮得反光的地板，天花上巨大的水晶吊灯，大厅两旁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以及……在他们面前立于两侧的皆为血族的仆人们……
大长老的排场，令她想起沧沥君，他们一东一西，着实有着共同的夸张癖好。她因常年跟着格雷，故渐渐习惯了古堡的幽深沉静，习惯了身边没有过多陌生人的自在清闲，大长老这论堆计算的仆人令她有些不安。
管家克里斯迎上来，众人向大长老深深鞠了一躬道：“长老大人，欢迎归来。”
大长老此时倒是显出了一番长老的派头来，道：“嗯……”他面对他们：“这位是格雷大人的后裔阿满小姐，她会在这里住下，给她挪一个房间出来。派一名女佣服侍小姐。现在，先带小姐去休息吧。”他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回头认真对克里斯道：“是了，若最近格雷大人来了便把他扔出去。”说罢便向着他处理公务的书房走去。
剩下所有人瞠目结舌地望着他的背影，阿满瞄了眼克里斯，唔……身量还算宽大，然若要扔格雷出去怕是有些难度……
她思量着，大长老究竟是体谅着她现时的心情，抑或是为格雷将他要换大铁门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报仇？这小小的长老刁钻古怪，与他作伴，连她的思维亦渐渐奇怪起来。
克里斯带着她穿过厅堂中央的甬道，走进了最末的房间，打开门道：“阿满小姐，这间房是格雷大人的，其余都是客房，布置摆设都较简洁。您既是他的后裔，住这里才不致怠慢。我会派玛利亚来服侍您，令她再将房间打扫一遍。”
阿满听他如此说，便也不回绝他一片好心，点头进了房内。
那房间极为宽敞，褐色的地板上铺了张大大的深蓝色波斯手织地毯，地毯上置了口棺材。侧边墙壁上有两个书柜，前方是书桌。右侧有单人沙发，小几，落地灯。各色家居都很齐全，独独少了张梳妆台。
阿满走上棺材的三级阶梯，朝里望去，里头是厚厚的深蓝天鹅绒，花纹古朴简洁。
她坐在棺材边上，环视整个房间，这是个充满了男性气息的房间。这说明，这十多年内，格雷没有来住过。她心头定了一定，在安全的心境中，往事纷涌而至。伸手轻轻抚摸着棺材内的天鹅绒柔软的触感，他曾静静躺在里头，闭上他那双深陷于眼眶中的蓝眸，如天使一般安睡。
突然想起月神与牧童的故事，原来月神的爱亦要如此卑微，仅仅留住他的躯体缅怀已经可以泪流满面。
脑中又跳过他对琳恩说的话：你若不惯，我便陪你睡床。
她猛然间站起来，快速离得那棺材三丈远。远远瞪着它，仿似它方才得罪了她一般。
敲门声响起，玛利亚与两名男仆为她搬来了梳妆台，又问她有没有其余需要。
她摇头打发了玛利亚，一个人在房内走了两圈，东看西摸。
决定换衣服睡眠时才发现忘了向玛利亚要一身睡袍，但料着她也要睡了，不好打扰，便行至衣橱前，寻找合适的衣服凑合一晚。
衣橱里只得几身格雷的日常衣物，她一一轻抚过。拿出件他的衬衣换上了身便躺入棺材内闭上了眼。
十多年一直在旅行中度过，在外的日子，总是睡不深切。这一闭眼，倒也顺利睡着了。
天亮起来，大长老居所内的血族都一一睡下。
阿满睡得正深，却突然间被什么东西重重压在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惊慌地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见格雷正醉醺醺跌趴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