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31章(1 / 1)
阿满一时被这眼花缭乱的故事惊得无法言语,她只以为炫掩是沧沥成了血族后收的侍妾,倒不曾想到她才是他的长亲。而望过去骄傲气盛的炫掩竟甘愿万事不计较,俯首成了他的妾。
“所以……夫人的位子,是一直为湘洛留着?”阿满低声问道。
沧沥点头:“我十多岁便爱上她,往后的那段生命里也只得她一个夫人,婚前那些妾室都被我遣散了。我习惯了湘洛是我的妻子,这个位子也不会再有任何人可以取代。炫掩很爱我,千年的血族生命,令她并不看重这些俗世名分。是以并没有同我计较。”
“你既如此爱湘洛,为何在成了血族找到她之后不度她成为后裔,让她与你一同享有永恒的生命呢?先前的是是非非,也总有个解释清楚的时候。”
沧沥无奈扯了嘴角笑道:“我并不以为血族是一种多好的存在,要她永世记得我对她的侮辱及折磨,记得飘零的身世,记得她如何成为丞相的傀儡助他谋害她最爱的人,记得她如何被当成货物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官员,记得……记得这一切不堪的记忆,不若令她堕入轮回重新做人,兴许下世,她能够有更大的幸福。我永远记得,我们初见的那夜,她巧笑倩兮,妙语如珠的模样。我但愿湘洛永远都是那个湘洛。”
阿满不禁回忆起格雷曾说过的,不愿将他妻子度为血族而宁愿犯戒下血咒追寻她的缘由,又听了沧沥这一番话,漫漫的苦涩淹了过来。他到底是不在意她。
将情绪略掩了掩,继续问道道:“因为爱她,所以不令她成为血族这种痛苦的种族,不令她与漫长的痛苦记忆纠缠……那芙隐夫人呢?你不爱她吗?”
沧沥摇头道:“阿满,世间有种种的爱,有些切肤刻骨,有些情长意重,有些只能同生,有些却能共死。”
正说到这里,阿满遥遥见格雷信步前来,想到昨日扯破了脸皮让他给办嫁妆的事,一紧张一只手便拉到了沧沥修长的指头上:“沧沥君……格雷……格雷来了。”
这一拉,沧沥原本擎着杯盏的手晃了晃,茶水洒了他一身。
阿满满眼只见格雷越走越近,她慌忙地道:“水……水洒了,抱歉抱歉,可惜了你这身漂亮衣裳了……”边说便伸手往他身上一通乱抹。
沧沥望着格雷走来她慌乱的模样,突然来了兴致,他许久不曾遇见这么有意思的姑娘了。伸手一拉,阿满跌坐在她身上。他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握住她的柔荑靠近她道:“丫头,你虽成日家乱靠乱坐,毫无天方地圆,不料身上却清香扑鼻,叫人陶醉。”说罢作登徒浪子状闭着眼睛深深嗅了一下。
阿满呆呆看着他突然的轻薄举动,也竟并不反感,只是一时不能明白他的动机。
格雷的声音冷冷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阿满本能地紧张,想站起来,却被沧沥一把将腰揽住,另一只手托着她的下巴道:“我的小阿满,男女间情投意合,卿卿我我本是天经地义。便是格雷大人在旁,你也无需害羞。”
阿满被他喊得一身冷汗,这沧沥君显见得是在捉弄她,但她原本便有心与格雷赌气,被他这么一说,顺水推舟,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柔声道:“公子别叫格雷大人见笑了,你总不成让我坐你身上招呼客人吧?”
格雷眼见阿满与沧沥的亲昵举动,又听阿满称他为“大人”兼“客人”。虽明知这里头有赌气的成分,却仍禁不住面色铁青:“阿满,不要胡闹!让炫掩及芙隐夫人瞧见了成何体统?”
阿满明显感受到了格雷的怒意,心底没来由地一阵胜利般的喜悦:“格雷大人,你可是不知道?在清国,三妻四妾才是个体统。我尽管常年居住在B国,骨子里流的却仍是清国的血液。似沧沥君这般俊朗的翩翩贵公子,不知是多少女孩儿家梦里都牵着系着的少年郎呢。”
沧沥笑得如同一只志得意满的猫似的:“阿满,你这话留着私下同我耳语才是,怎好在格雷大人面前说?我待会儿可要好好地罚你。”
格雷只觉所有情绪感受都似翻江倒海一般,他强自压抑,却全然掩不住满腔的怒意,他几乎有些害怕这陌生的滋味:“你若还在恼恨我,说出来便是,不必在我面前演戏。”说罢,转身匆匆走开,他步履空虚,头脑发热,明明知道她在演戏,却挡不住巨大的酸涩感。
她倚在沧沥怀中的娇俏模样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几乎想一把将她由沧沥身边拖走……他想,他原来是个占有欲颇强的长亲,见了自己的后裔同别人亲密些,便如此不习惯,这是不成的。阿满终有一日会有自己心头的人,终有一日……要嫁为他人妇……只是他不认为沧沥是个好对象,他已有两房妻妾,阿满跟着他并不能独占宠爱。
便是这些缘由,他才会因着他们的亲昵而有了情绪。
格雷走后,阿满一张脸瞬间垮下来,心头的失落又回来了。她扶着桌子的边缘打算站起来,沧沥依旧嬉皮笑脸地道:“姑娘,你过了河便要拆桥,怎生得如此狠心?”
阿满不理他,做回石凳上望着格雷的身影消失的地方发呆。
沧沥一只手在她眼前晃到:“要忘记愁心的事,便不要紧记着不放。我再过一个时辰要去我‘倚醉楼’打点打点生意,你若真想寻点乐子,便跟着我一同去瞧瞧。否则,你也可以去秋千上继续荡着,或者去格雷房里向他认个错。”
阿满呆呆道:“倚……倚醉楼?你是说……你开的……妓院?!”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让我跟你去妓院?!”
沧沥一脸无谓的表情:“你这四十多年的命途里,也瞧了不少人世变迁,沧海桑田。去妓院这桩事,对于清国的人类女子而言或许不成体统。但你应当明白,这世上原没有什么体统,你在行事上,也当少些方圆才是。”
阿满被他这一番话说得毫无反驳之理,想着若不跟他走,也不过闷闷不乐地在房内发呆。想了想便应允了:“但我得换套男人的衣裳,不然我实在没有勇气踏进你的倚醉楼。”
沧沥道:“我也需得换身打扮去。”
一盏茶的时间,阿满换了沧沥遣仆人送来的男装,她学清国男人将长发在脑后编了条长辫子,带了顶帽檐正前方镶了翠玉的瓜皮帽,衬着一身蓝色的马褂长袍,手中执一把折扇。瞧着镜中的自己,颇有点纨绔富家子的模样。然瞧着瞧着,她不知怎地想到了格雷着这一身袍子的模样,镜中的脸垮下来,她一转身朝房门处走去。
沧沥说得对,若要忘记愁心的事,便不要紧记着不放才是。
格雷远远见了个有些眼熟的年轻公子同沧沥坐了马车离开了,心下不禁好奇,这日府内着实有些客人,然并没有这样一位年轻公子。向管家打听,得到的是叫他跌破眼镜的答案:“是阿满小姐,跟公子一同去倚醉楼了。”
阿满跟沧沥一起去逛窑子,沧沥竟然带着阿满去逛窑子!
他早知沧沥君的性子,比之塞缪尔有过之无不及,却不曾想到他会过分得带阿满一同去他的妓院。
那地方龙蛇混杂,阿满又生得尤其美貌,便是男装亦无法遮掩她的丽质,若惹上些什么地痞或官宦士子,总是麻烦。
加之,沧沥尽管不曾与那些姑娘们签什么卖身契逼她们卖身,但若有姑娘与来寻乐的客人对上了眼,自愿相好,这倚醉楼也予人方便。她说到底仍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尽管四十多岁了,却一直算得养尊处优,在外飘荡的日子,他亦尽心将她照顾得不差在古堡内分毫。是以,她的心性算不得多么成熟老练。若撞见了那些,总是不好……他这么想着,原本想跟着他们,也好防着有什么事发生。但想到阿满才同他堵着气,碍着脸面,便没有跟出去。
他回到自己房内,拿了本书翻,却一个字也看不入眼,泡了壶茶,又心神不宁喝不入口。满耳只留心着隔壁房内的动静,在房内踱步亦踱得心浮气躁。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他一听见,立即将门打开。
沧沥正扶着醉醺醺的阿满经过格雷门外,被他猛地一开门吓了一跳,道:“哟,格雷……”
格雷见阿满东倒西歪地靠在沧沥怀中,口里喃喃醉语:“我跟凤华姑娘还没聊够呢……沧沥你可够心急的……怕晚归了夫人黑脸吗?啊哈哈哈哈哈……”
他心里甚不痛快,醉酒后的阿满与平时判若两人,他领教过两次。是以,他反对她饮酒。尤其是……与男人一同饮酒。
面色沉沉地一手接过阿满道:“沧沥君,阿满给你添麻烦了,让我来照顾吧。炫掩夫派人来瞧过好几次了,你去瞧瞧她吧。”
沧沥见他下逐客令,耸肩道:“你伤了佳人芳心,我是好心替你善后。你真是恩将仇报啊格雷。”
格雷笑道:“你府上可有两位佳人等着你操心呢。”
说罢扶着阿满便进了她房内,他嘱穗香去打些热水,又让他的丫鬟珠环去煮些姜茶。
他将她放在床榻上,她的辫子散了,头发铺了满枕满肩,一身男士的锦衣华袍将她着出了别样的风情,她这模样竟如此受看。
两个丫鬟一前一后将水及姜茶送到,他遣走了她们。给阿满擦了把脸,又喂她喝了两口姜茶。
阿满口中念着:“凤华姑娘呢?凤华姑娘……”
格雷摇头道:“你不仅去妓院,还去勾搭人家姑娘了?你真是……”
只听她突地伤感起来:“格雷……我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