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27章(1 / 1)
第二日夜幕降临时,阿满下到一楼的餐室用餐。见到塞缪尔与玛格丽特已经和好如初,两人满眼爱意地笑着进食聊天,偶尔塞缪尔将嘴唇附在玛格丽特耳边喁喁私语,玛格丽特的面容如初绽的玫瑰般芬芳甜蜜。
阿满不禁佩服起塞缪尔哄人的本领,昨日如此让玛格丽特下不来台,当她的面兴兴头头地去见另一个女人,今日两人已经可以回复到初恋般甜蜜。
格雷坐在一边,边进食边看报,视他们的亲密举动如无物。
阿满觉得这场面有趣,忍不住笑了一声。
格雷抬头见到她,道:“你睡醒了?睡得可好?”
阿满念及昨夜自己的失态,有些不自在,走过去坐在格雷身边道:“睡得不错,只是头有些痛。”
塞缪尔瞧着她道:“昨夜喝多了,自然头痛。多喝些水便好了。”
仆人给阿满端来了食物和水。
阿满将一口将水饮尽,格雷看着她喝水的模样道:“上回试过了酒醉,这回还不死心,你……”
塞缪尔惊讶道:“没想到阿满竟是个不醉不归的爽快人,下回我们一起喝,别理格雷。饮酒是桩痛快事。”
玛格丽特道:“我陪着你饮酒你是不够痛快吗?还要拖阿满下水?”
格雷以餐帕抹了下嘴唇道:“阿满今后别指望在我眼皮子底下饮酒。”
塞缪尔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
阿满拿过格雷看完的报纸,一见是F国当地的报纸,满报纸看不懂的文字便丢了报纸道:“有什么有意思的新闻吗?”
“这段时间以来,整个世界都处在一个急速变革的关口。人类由思想到科学技术发展得都太快了。我倒是真担心起我们族类将来的处境。”格雷有些沉重地叹道。
“这确实是个问题,人类再发展下去,我们尽管避世,却依然容易曝露身份。”塞缪尔用完餐点,以餐巾抹了下嘴。
玛格丽特拍了拍塞缪尔置于餐桌上的手臂道:“也无需太过担心,横竖循序渐进,我们阻止不了时间,也阻止不了世界改变。”
阿满边进食边望了眼格雷:“你会害怕吗?”她甫方成为血族一年多,便要面临可能的变故,心中千百个不愿。她只愿如此与格雷满世界游荡下去,无牵无挂,天涯海角。到哪里他都在。
格雷带着些安慰地笑道:“不用怕,若是我们谨守避世原则混迹在人类中,曝露的几率是不大的。只恐……有一日,当古堡太过碍眼,便需得割舍它了。”
“若我们混迹在人群中,的确不易被发现。只是那古堡是你的家,有你两百多年的回忆,尤其,它有你人类时候所有的喜怒哀乐,弃了古堡,有些可惜……更何况……你母亲的坟墓在里头……”阿满有些闷闷的。
格雷笑了声,那笑容比平日却更带了些不同,眼角眉梢,都砌满了岁月:“若我到现时仍放不下这些,这两百多年我又如何过?古堡是身外物,人情都记在心里。我并不曾奢望有什么能天长地久。”
阿满低头进食,她不喜欢听他说这些,她尽管年轻,却也知道,没有一个初初来这世上的人会通透若此。格雷能如此洒脱,是这两百多年来,一点一滴的无奈、失望、痛苦,甚至绝望将他一颗心拌在炼丹炉中,生生火烧火燎至今成就的。
她食之无味地神游太虚,心内念着:若还能令他相信天长地久……若那个人是她……便是死也无憾了……
F国的乡村景色别样优美,葡萄酒庄又尤其著名。
塞缪尔带着格雷与阿满一路观光了F国的乡村农庄,葡萄酒庄。
夜仍未深之时,好些酒庄仍旧亮着灯,春末夏初,村庄的居民们三不五时便有夜会,一群人露天聚餐,跳舞,甚是热闹。
农人们尤其好客,他们每每拜访那些陌生的酒庄主人,总能受到热情招待。
甚至有一户酒庄主人拿出了一瓶年份极好的葡萄酒招待他们,主人说,那一年雨水充足,种出的葡萄品质上乘,是以那一年产的葡萄酒味道甘醇可口,光闻香气便叫人陶醉。
塞缪尔极力劝说阿满尝尝这极品葡萄酒,格雷自然强烈制止了。为了防止不可知的危险,阿满必须与酒精势不两立。
他们坐在酒庄外的露天餐台上,吃着庄主为他们准备的满桌美食。塞缪尔自豪地笑着说,阿满,你现在知道你在B国受的是什么样的罪了吧?这才叫食物啊!
他们小口啜饮美酒,与酒庄主一家人天南地北地闲聊,满面享受之色。
独阿满与酒庄主六岁的小儿子一人手中一杯葡萄汁,她又不甚明白F国的语言——尽管这一阵学了一些简单的词句,然而大部分仍然听得云里雾里,她有些不满,又碍于格雷的强势反对只得与六岁孩童接受相同待遇,他甚至连哄带骗地说,阿满,古堡内有个大酒窖,藏酒无数,不少上好年份的葡萄酒。回了古堡,你饮足三日三夜我亦不拦你。
酒庄主的小儿子吃饱了,便在四周跑来跑去,跑着跑着倒她身边来问她为何与他一般待遇?他以为只要是成年人都可以来杯葡萄酒,甚至他十三岁的哥哥亦在饮酒佐菜。
玛格丽特在一旁与她翻译,她于是请玛格丽特告诉小朋友,格雷汉姆先生坏心阻止了她享受美酒。
小朋友一脸惊讶,问格雷汉姆太太怎生得如此听话,比他听父母的话更甚?问完又自答说,必然是格雷汉姆太太非常爱先生,母亲说乖乖听话便是爱的表现。
玛格丽特难得笑得欢快,翻译完毕依旧在笑。
阿满有些尴尬,也讪讪地笑了声。
小男孩在周围跑了一圈,又兜回来,拉拉玛格丽特的裙摆,请玛格丽特告诉阿满,她快有小宝宝了。他母亲告诉他,若是先生与太太非常爱彼此,便很快会有个小宝宝。
说完他盯着阿满的肚子瞧了一眼,又跑走了。
玛格丽特翻译完毕后笑得前俯后仰,阿满抬头,发现所有人都望着她笑,格雷亦望着她,满面温情地微笑着。那模样还真像个深爱着太太的先生。
她顿时尴尬得不行,干笑了两声,结巴地用F国的语言道:“呃……这孩子真可爱……真可爱……哈哈……”
酒庄主夫妇顺势笑劝,说夫妇年轻时确实要趁早生些个孩子,有了孩子,会更有家庭气氛。
格雷拉着她的手开始演戏,说着实打算生一个,太太因身子弱,怕生产过于辛苦,需得等她将身子调养好些才能考虑。
阿满并没听懂他说什么,只看到一桌人都了然地朝着她笑。她被笑得冷汗涔涔。
等问清玛格丽特格雷的解释,他们已经将话题转到了羊的饲养问题。
她望着格雷心中满当当的,竟认真开始想着,若他们能有一个孩子,不知会长成什么样子?眼睛……像他比较深邃,鼻子若能像他便够硬朗,嘴唇像他应该更饱满有型……脸型……他的脸型也棱角分明得无可挑剔,发色很漂亮,眼睛的颜色也有生气……想着想着,她兀自轻笑出声,她幻想中的那个孩子竟是格雷的缩小版,她抱着个小号格雷作母亲状。越想越觉滑稽,忍不住一个人不停地偷偷笑着。
尽管她知道他在演戏,然而她太容易入他的戏。她在他给的那些七彩泡泡里泅泳,不知道那些气泡碎裂的时间。像走入了一个精巧而迷幻的阵势,她出不来,也渐渐不再想出来。
F国的旅程终告完结,他们与塞缪尔、玛格丽特别过后。便趁着夜色离开了。
格雷带着阿满一站一站满世界游玩。他着实熟悉这个世界,在各处他都能够很好地安顿她,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带她去看了海,她从前到B国的时候坐过一次船,那是她初次见到海洋。然而,彼时她满心惊慌地不知舅父要将她带去哪里,又加之晕船呕吐,吐到全身虚脱。完全没有仔细瞧过海。
跟着格雷,在沙滩上漫步,听海涛拍岸,观望满天星斗。听他指着天空教她分辨星座,同她讲各个星座的故事。那一夜,她幸福得不愿离开,起了坏心,想着若是赶走岛上所有的居民,与格雷两个占岛为王。在这自然的天地下做一双神仙眷侣般的血族亦属美事。
他们去过极北处,在那里,一年三百六十几日一半是黑夜。是以轮着半年黑夜的时候,彼处便有不少血族出没。
没有了白日的限制,他们也与人类一同过了一段早起晚睡的生活。从前阿满总要比格雷晚起,这半年,她却新鲜得日日与他同时起身。梳洗完毕了便忙不迭拉着他往外跑,一同四处游荡,流连各个地点,甚至连银行、邮局,他们都跑遍了。
在邮局里,她认真写了张明信片寄回B国给自己,写着:祝阿满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寄的时候她想着,若是每年格雷都能与她一同如此在外游荡,在他身边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没有古堡,没有他的欧陆血族成员,没有托马斯,只是与她在一起,那她便什么也不贪不求了。
他们有时运气不好,身处的国家局势不稳,会突然间鸡飞狗跳起来,出入困难,战火冲天。出入困难于他们倒也没什么影响,在人类的世界里,他们来去自如。战火便略有点可怕了,警报声,飞机盘旋的轰鸣声,满街武装的军队以及惊慌失措的人们。他们白日很难睡安稳,夜里便也意兴阑珊。
尽管身为一名血族,普通的子弹及炸弹是无法杀死他们的,然而被这类杀伤性武器伤到,总觉惊心。
某个夜里,在一个战火正激烈的国度,他们在街上步行,冷不防有飞机低空飞过,一个炸弹丢下来,格雷迅速将阿满扑到。阿满回过神来,只见得他满身是血伏在她身上,一时没有动静。她慌得差点哭出来,却见他的伤口渐渐复原,冲着她笑起来。阿满瞧着他脸上脏兮兮的模样,一时又爱又恼,简直想一口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