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24章（1 / 1）
他们一行四个下车，阿满看那店铺规模颇大，装潢得贵气雅致，灯光堂皇，便是在一整条街的商店里头，这家服装店也毫不逊色，一望便耀眼得很。
橱窗里头置了好些各色服装，都是上好的礼服，华美夺目，抓人眼球。阿满望着那些衣服，心内欢喜。
格雷微笑着看了一眼她亮亮的眼睛，伸出手臂道：“又到人类的地盘了，格雷汉姆太太。”
阿满笑着挽住他的手臂，随他一同走进服装店。
甫方进屋，一名女侍者便迎了过来，对着塞缪尔道：“菲腊少爷，贝西夫人等了你很久了，快请进来。”
他们跟着女侍者走进内里的一个房间，一一在中间的小圆桌前坐下。
女侍者道：“菲腊少爷，我这就去叫贝西夫人出来。桌上是最新的一些服装款式，先生太太们可以先看看。”说罢转身小跑出去了。
格雷对阿满道：“阿满，你先瞧瞧这些款式，有什么喜欢的都告诉贝西夫人。你该换一批衣裳了，若做得多了不方便带也没关系，先放在塞缪尔这里，我让托马斯过来捎回去。”
阿满答应着，翻起了手边的款式书。玛格丽特在旁给她建议，阿满像个好学生似的认真听着，面上无比满足。
格雷望着她的模样，竟也忍不住笑着对塞缪尔道：“女人对时装总是没有任何抵抗能力，见着漂亮衣服便如同没了魂灵。”
塞缪尔耸肩道：“可不是吗？玛姬最愉快的事情大约便是见贝西夫人了，平日里见了我也不见有那么愉快。”
玛姬听了这话，转过脸瞅了他一眼，眼内仿佛有什么东西明灭了一下，不见了。
阿满仍然专注在服装款式上，她指着一款水蓝色衬浅橘色的衣裙问道：“玛姬，这身怎么样？”
又转头问格雷道：“格雷，这身衣服好看吗？”
格雷望了一眼，道：“你喜欢便好。”
这时，女侍者敲门进来，端来了茶水。贝西夫人跟着从门外进入，她张着一对深陷在眼窝的眼睛，希腊式的鼻子对女人而言有些阳刚，颧骨略高，嘴唇丰厚。面上到胸口都扑了白白的香粉，身着洋红色裙子，披了块黑色的镂空披肩。身材略胖却仿佛一点不妨碍她的灵活。整个人精神焕发，神采奕奕，一瞧便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她笑着迎向他们，对塞缪尔道：“菲腊少爷，让各位久等了，实在抱歉。先头总统夫人差了她的女佣来向我要隔日晚宴要穿的礼服样子。上头的花边装饰，都逐一问清楚了才走。耽误各位的时间了。”
塞缪尔吻了下她的手背道：“贝西夫人的手艺如此精湛，等待您是值得的。”
转头看向格雷与阿满道：“我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格雷汉姆伯爵与伯爵夫人。伯爵与伯爵夫人慕名由B国远道而来就是想在贝西夫人处为太太置一批衣裙。”
贝西夫人听着是个大客户，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笑脸迎人地向格雷与阿满行礼寒暄，又对塞缪尔道：“菲腊少爷是个美男子，菲腊太太是个大美人。却不想格雷汉姆伯爵与伯爵夫人竟是太阳神与美神下凡了。啧啧，好俊俏的一对人。”
阿满口中道：“夫人过奖了。”心内却喜滋滋的，这一句话甚而比十套八套礼服都受用。
她偷望身边人，却见他只是礼貌带着笑意，向贝西夫人道谢。失望地转回头却正巧对上玛格丽特的眼睛，那一刻她眼内没有她们初次见面的剑拔弩张与她平日里常常显露的冷漠。却仿佛带着女神望着世人一般的慈悲与……同情。
整整两个多小时，她与贝西夫人商量款式，颜色，面料。商定后总要问一句：“格雷，你觉得呢？”
贝西夫人失笑道：“格雷汉姆太太，你真爱你先生，我还没见过几位太太那么在乎先生的意见。瞧，定下的款式全是格雷汉姆先生喜欢的，倒像是先生买衣服了。”
阿满道：“是了，格雷，你也做些衣服吧，我知道你不讲究穿着。但既已经在贝西夫人处定了，便一同做了让托马斯捎回去岂不省事？”
格雷端着茶杯道：“也好。你替我选吧，别太花哨便成。”
阿满快乐地应承，然后与玛格丽特和贝西夫人一同替格雷选衣裳，她翻遍了男装样式，脑中幻想着他船上它们的模样，觉得每一身都好看，不知不觉便多选了数套。
贝西夫人有生意做自然高兴，奉承话也不吝啬，一个劲地夸他们恩爱，郎才女貌云云。
选款完毕，格雷他们行将告辞时，女侍者前来问道：“夫人，特蕾西小姐遣人请夫人快快过府，晚宴已经开始了。”
塞缪尔听了好奇道：“特蕾西小姐？是社交场有名的美人特蕾西小姐吗？”
贝西夫人随着他们边往外走边笑道：“可不就是那位美人特蕾西小姐嘛。”又对玛格丽特与阿满道：“男士们对美人的嗅觉总是特别灵敏。”
阿满笑起来，看着玛格丽特，却发现她面上尽管在笑，眸中却充满防卫。
塞缪尔嬉笑着对贝西夫人道：“我可是久仰特蕾西小姐大名，贝西夫人，今晚你可方便带我们一群乡下人去小姐的晚宴见识见识？”
贝西夫人瞧着玛格丽特，对塞缪尔道：“菲腊少爷，你可真是不知足啊。”
玛格丽特冷笑道：“贝西夫人，这个人情，你可一定要做。你今夜带菲腊少爷同去，他指不定又多认识几位A小姐B太太的，改天人家要制衣可不是都往你店里送吗？”
塞缪尔不理她，继续对贝西夫人道：“若有贝西夫人引见，我们亦不算不速之客。伯爵与伯爵夫人是远客，若贝西夫人愿意帮忙，也算成全我尽了地主之谊。”
贝西夫人尽管将玛格丽特的怒意瞧在眼里，却也瞧出塞缪尔不能得罪，加上格雷这笔大生意也是塞缪尔带来的，便硬着头皮答应了。
于是格雷一行的马车便跟着贝西夫人在夜色里出发了。
车里，玛格丽特面色如霜，她双手绞着置于膝上，头望向窗外，连身子亦略略侧着，几乎是背对着塞缪尔。
塞缪尔却丝毫不管不顾，依旧兴致高昂地谈论着特蕾西小姐：“我早早便仰慕特雷斯小姐，一直苦于无缘相见，今日竟巧，有熟人引见，果真是缘分，缘分啊。”
格雷望了他一眼，故意扯开话题道：“你可是兴致十足啊，有这份兴致，不若回庄园玩乐，或者我们一同步行四处瞧瞧。”
塞缪尔道：“那可不成，你可知道？我曾见过特蕾西小姐的相片，她同芬妮有七八成相似。”
阿满心内不禁想起塞缪尔醉酒那夜口中喃喃念叨的“你很像她……你的眼睛很像……”，然而，这是在玛格丽特面前，他如何能如此肆无忌惮？她颇有些同情起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突然转过头，唇角扬起对她道：“阿满，你可知道，芬妮是塞缪尔百多年来最爱的女人，当时的太子妃，因为与塞缪尔的私情被太子暗里处死。塞缪尔这天长日久地记着她，连找女人亦需得同芬妮有共同点的。然而最可笑的是，陪伴他最久的那个女人同芬妮竟然没有半点相像……”
微蓝的月光下，玛格丽特原本苍白的脸被照得几乎惨白，那张鲜红的嘴唇仿似泣血。阿满望着她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眸中蓄满了浓重的悲哀，连她这个局外人都瞧出了不忍，一旁的塞缪尔却竟冷道：“玛姬，你若觉得不愉快，不必勉强自己随我们一同去。我与芬妮的事情你一早便知道，我想，你必然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玛格丽特咬住下唇，咬得嘴唇泛白，她看着面前的男人，那阳刚的面庞轮廓她曾一遍遍勾勒、爱抚、亲吻，而这令她着魔似的迷恋的线条勾勒出的不仅仅是她的爱，却竟是锋利的刀刃，次次伤她入肺入腑。
面对面前那双冷酷的棕色眼睛，她松了紧咬着下唇的贝齿，由口中重重地迸出：“停车！”
这一声“停车”由于玛格丽特强烈压抑着情绪而微微颤抖着，声量并不大，车夫不曾听见，马车继续“啪嗒、啪嗒”地向前驰着。
塞缪尔静默着，没有要挽留的意思。
玛格丽特几乎要崩裂的情绪令她的身体亦忍不住微颤，她垂着头，望着自己一双紧紧绞着的手，指甲慢慢长出来……
她缓缓抬起头，将双手放在面前端望。极度的愤怒中，尖牙亦随着慢慢生长。
塞缪尔依旧不为所动地望着她的失态。
阿满初次觉得塞缪尔竟是如此冷酷，而玛格丽特原来脆得像块水晶玻璃，像是轻轻一动就会碎了。
格雷不欲插手他们多年的心结恩怨，只能转头望着窗外回避这尴尬场面。
车内一时鸦雀无声，只剩玛格丽特瞪着一双眼睛，定定望着自己失控生长的长指甲。
突然之间，她猛烈压制的情绪像是到了临界点，她整个人像一根再绷不下去的弦，尖声大喊道：“停车——！！！”
马车一个急速刹车，车内颠了一大颠，阿满晃了晃，格雷扶了她一把她才没跌下座去。
车停稳后，玛格丽特“啪”一声重重开了车门，提着裙子“噔噔噔”下了车，风一般地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塞缪尔关了车门，令车夫继续赶路，他干笑了两声掩饰奇异的失落感道：“玛姬实在不像话，都是我惯的她。抱歉，扫你们的兴了。”
格雷终于出声道：“塞缪尔，我们折回庄园去吧，你去劝劝她，你知道她非常爱你，若你肯先低头，她不会……”
话仍未说完，塞缪尔便以略略夸张的语气道：“那怎么成？你们远道而来，余兴节目一定不能少。阿满还是初次来我们F国，难道让她夜夜耗在我的庄园喝茶不成？这个特蕾西小姐你们定要见见，她可是F国出了名的美人……我百多年来日夜念着芬妮，总是在寻找与她相似的女子，这一面怎能不去见见以慰相思之苦呢？”
格雷安静地望着他几乎有些失控地滔滔不绝，并没有反驳。
阿满转头看了格雷一眼，原本想再劝劝塞缪尔回庄园，然而格雷没有出声，她便也顺着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