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20章(1 / 1)
他迷惘地在她隔邻的房内过了一夜,没有任何头绪。只是反复想到自己对她说过的话:建立情感便是等着看它粉身碎骨,世上没有什么东西长得过时间。偏偏,我们这一族,正站在时间的尽头。
他想到维多利亚,想到卡洛琳,想到维多利亚将会再度转世投生,他会去见她,亲手去守护她一世幸福。她是他的妻子,他最爱的女人,亦是他为人时唯一令他感到温情安定的对象。
他想,昨夜他是略饮了些酒,一时被眼前的小女孩蛊惑了,那只是个意外。他在等待他的妻转世,没有人可以改变这一点,正如没有人可以将他与维多利亚间的回忆与情感湮灭。
他看着阿满一脸疑惑的表情,想着,这样也好。
于是他淡定道:“你昨夜喝醉了,外面下雨,我抱着你回来把你放在睡床上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你的领口,你的衣服大约本就松了才如此容易扯坏。至于那本书,我没注意,抱歉。”
阿满兀自道:“我依稀记得我昨夜喝多了,好像还不小心打碎了杯子,后来就记不清了……”
格雷出声企图阻止她仔细回忆下去:“既记不清了便不要再想了,横竖不过一次醉酒,很平常……”他顿了顿:“……以后……不要再喝酒了……”
阿满笑道:“为什么?醉酒的感觉尚算有趣,好像一切禁锢都消失了,灵魂像失了重量……”
格雷几乎是冒着汗打断她:“总之,不要再喝酒了……尤其不要在陌生人面前喝。”见识了她昨夜迷乱的举止,他实在拿捏不准她若再饮醉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阿满瞧他面容严肃,便虚应了一声。心下奇怪,总觉得眼前的格雷,同昨日的有些不同。
“没事的话,我先回房,你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说罢,他转身离开。
阿满兀自满头问号,回房?这不就是他的房?
她追到门口,见他已经进了隔邻的房间。不解地瞧着他紧闭的房门发愣。
这时,辛迪走了过来,她笑咪咪地招呼她:“阿满小姐,我来给你送食物,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阿满回神,与她一同走进房内,道:“辛迪,格雷……怎么突然换了房间?他不是说我同他住一处比较安全么?”
辛迪将托盘上的血液置于桌上,回头看着她一边松脱的衣衫,露出的肩膀,笑得极为怪异:“想是格雷大人突然又觉得你与他一处也未必有他想的安全,哈哈。我忙去了,阿满小姐。”说罢退了出去。
阿满望着辛迪离去,望着关上的房门,自言自语道:“奇怪的辛迪,奇怪的格雷。如何我睡了一觉起身,全世界都变得怪异?”
她于是打开自己的箱子,拿了件裙子出来换上。边换边回想着,自己是否做了什么事惹恼了格雷。想来想去都是气氛极好的相处,她甚至忍不住数次笑起来。唯一可疑的便是她醉酒,醉到不知归路,劳烦他抱着她回来。
“小器成这样!”她穿好衣服自语道:“早知道便不去尝那劳啥子酒了。还长亲呢,还理应照顾我呢,呸!不过让你把人捎回来,又换房间又冷着个脸。以后都不会陪你喝酒了!”
她骂完望着格雷睡过的那张塌叹了一声,转身走去他房门外敲门。
格雷开了门,她看见他房内有客人,里头的人见了她,站起来道:“这位是阿满小姐吧?幸会幸会。”
她向那位客人点头致意,又对格雷道:“你有客人,我先回房内等你。”
然而,这一夜便这么轻易等了过去。
接下来的数日,一直维持着这样的状况。
她同格雷在这里落脚的事仿佛传开了,于是但凡在此地的同族都跑来小酒馆拜会格雷。
甚而有几个远道而来特意跑来见他。辛迪开玩笑说,格雷大人在,她的小酒馆便不怕没生意了。
过了几日,连古堡里的管家亦跑来见格雷,向他汇报几日来的要紧事宜。这小酒馆简直成了格雷的办公别院。
阿满不好打扰他,便只能自己闷在房内发呆看阿基米德,看着看着便睡过去,醒来了继续看。
实在闷得无聊了她便一个人悄悄去附近逛逛,这事儿还得瞒着格雷,他若知道,必然不许。
她知道自己现时尽管逐渐在变强,然而,毕竟仍旧未曾脱离过渡期,甚至对人类血液的依赖亦不曾减弱,一个人出去瞎跑着实有些麻烦。但她并不跑远,只在附近的小街道,小商店瞧瞧。
几次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出去又平安返回之后,她胆子逐渐大了些,得了空便跑到略微远些的地方。
这一夜,天上聚了黑云,风很大,秋季的夜风带着些凉意,阵阵掠过。
阿满披着件黑色的斗篷,一个人偷偷溜出去散步。
边四处瞎走边不停地在心内埋怨着格雷,明明是带着她来旅行的,结果竟将大部分时间拿来做自己的事。害她每夜都好似孤魂野鬼一般胡乱游荡。
她斗篷被阵阵大风吹得东飘西荡,她将前襟拉拢在胸口。黑色的云块时而将月光遮蔽时而散开,使得这个夜尤其鬼魅妖异。
阿满在心中数着格雷的罪状,数着数着便忘了记路,拐了几个弯之后,她懵然发现自己迷路了。
四下望望,除了打烊的商店外,几乎没有行人。路灯的光昏昏地照着路面,照出一片阴冷惨淡。她心下不禁有些慌张,数日来与格雷形影不离,压根没想到去记小酒馆的门牌号。每每自己溜出门,也是边走边记路,逛一小段便原路返回。这回迷了路便是让她找到了人,亦无从问起。
她急着往回走,瞎拐了几个弯,那些路,看着熟悉,转过去又仿佛陌生。眼看时间一分分过去,她越来越着急。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女人的身影。那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衣裙,身后亦罩着件斗篷,帽子的阴影覆盖了大半张面孔,只余着唇色鲜红,露着一抹笑容。
阿满原想过去问问路,走近竟嗅到同族的气息,心中窃喜自己的好运。是同类想必很熟悉那个小酒馆,问她总不会错。
于是她快步走过去,边招呼道:“抱歉,小姐,打扰你问个路……”
对方停在她面前,披风帽子的阴影依旧将她的脸笼着,看不分明。嘴角那抹艳红的笑容持续着,仿佛更浓烈了些。
阿满见她没有回应,便继续问道:“这附近有家夜里营业的小酒馆,你可知道怎么走?”
面前的女子将头压得更低了些,仿佛在思考,然后,她转过身,伸手指着前方。
阿满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打算好好记着她说的走法,余光却突然瞟到了她的手——或者说,是爪子。
她们的同类在惯常情况下,身体状态与人类无异。在愤怒、饥饿时,或者凭自己的驾驭可以长出尖牙以及长长的尖指甲,瞳孔甚至会变成暗红色。然而面前这只手的指甲却不是他们族类的指甲,那是某种兽类的指甲,尖锐而强韧,具有强烈的攻击力量。而□□在衣袖外的为她指着方向的那手背、手指,竟全部都被深灰色的密密的皮毛覆盖着。
阿满在那一瞬间只觉汗毛倒竖,就在她想退开远离她的时候,突然她只觉得肩膀一阵剧烈疼痛,整个人被挥出一米外。
锁骨到左肩被她的爪子撕裂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血泊泊向外奔涌。
身前那个恐怖的黑影走进了一步,拉下她斗篷的帽子。
更大的恐惧笼罩了阿满全身,面前那张脸简直可怖到极点——右半边是人类女子的皮相,甚是美艳绝伦,左半边却竟然是一张野兽的面孔——确切地说,是一张狼的面孔。那眼睛还咄咄地在黑夜里闪着绿光。
她舔了下爪子上的血迹,笑道:“今天幸运到家了,你的血液竟蕴含了如此大的力量。我足可少修炼几百年。”那声音竟也是嘶哑如野兽的低吼。
阿满吓得往后挪了一下:“你到底是什么人?”她企图拖延一点时间,她肩上的伤口已经渐渐开始复原。
“哈哈,你即将成为我的食物,食物便无需知道那么多了。”那声音突然又变成了妙龄少女。
阿满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她暗暗催动她血液里的能量,期望能使自己的尖牙长出来,否则只能任面前这个不知是什么的野兽宰割。
然而她失败了,在一下凌厉的剧痛后,她喉部又被对方的爪子撕开了一道口子。
突然想到舅母死时的模样,她觉得非常恐惧,后悔着没有听格雷的话,若她不四处乱跑,便不会遭此一劫。兴许便要命丧于此了。
喉头的血哗哗地撒出来,她觉得有些虚弱及昏眩。
那半人半兽模样的女子俯下身来,舔舐着她流在地上的大滩血液,边道:“今日着实幸运,不仅遇到品质良好的滋补圣品,而且还没有过过渡期,不堪一击。”
她喝光了地面上的血液,眼看阿满脖子上的伤口又度自动愈合。她皱了下眉,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掐住了阿满的脖子,张开口,露出了满口的狼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