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15章（1 / 1）
他们的旅行开始了。
阿满在计划的过程中每逢格雷得闲便追着他问东问西，告诉他她感兴趣的地点，征求他的意见，除去他的旅行经验丰富过她太多，她亦希望这是他们共同的记忆里最难忘的一段日子。
尽管很多年以后某个被心头的爱恨逼得几乎成狂的日子，她回想起这二十几年在外飘荡的岁月悔不当初。
然而这段日子到底成了她身为一名血族的灰暗而沉闷的生命里燃起的一小簇星火。
格雷接纳了她几乎全部的意见，哪怕她计划的地点并不顺路。他亦为她一一接通，他们本身便拥有惊人的速度，无需依着人类的旅行规范定制计划。
他先带她在B国四处游玩，他们去了B国的中心城市L市。那是格雷念过大学的地方，阿满当初跟着舅父一家，也是在L市生活。
尽管她也并没有在L市仔细观光过，这个城市对她而言却不算陌生。
将L市列入行程，是为着她对了解格雷过往的渴望不知不觉中已经如同毒品满满渗透了她整个生命。
她想和他一起，走过他年轻时候曾经意气高昂地踏过的每一条街道，和他一起坐在他曾经与朋友高谈阔论的小酒馆，和他一起看他曾经看过的风云变换、阴晴圆缺。
L市的旅行，他们没有运用他们惊人的速度。而是提着行李箱，同人类一样坐上了夜半的火车。
火车轰隆隆地向前行进，窗外幽暗的景色飞掠。
阿满靠窗坐着，格雷就坐在她身边。除了面色略微苍白，他们与人类也没有区别。
阿满在古堡闷了数年，难得竟能够在熟悉的人群里活动，加之格雷的陪伴。那一刻，她觉得这便是人人追逐寻觅的所谓幸福，她不停地笑着侧过头看他。她想，如果她的心脏还会跳动，这时必然会兴奋得跳得乱了方寸。
她兴奋得像个小女孩一样一路笑着不停与格雷分享她的愉快。
“你从前经常坐火车旅行吗？”
“偶尔，初初觉得新鲜，坐多了有时便不耐烦忍耐漫长的路途劳顿。有时候，我去得太远，火车也无法到达。”
“你到底去过多少地方？”
“很多，有些地方已经忘记了，你知道，我的旅行有时候单单是为了离开，而不是为了观光游玩？”
“啊，你看那个孩子，多可爱？你猜他是男是女？”阿满被对坐一个年轻的母亲怀抱着的婴儿吸引。
格雷望了那婴儿一眼笑道：“婴儿与天使一样没有性别……”
阿满狐疑地瞧着他道：“瞎说……”
那位母亲一直望着阿满，她的黑发黑眸以及东方轮廓，在B国是一道稀有风景。
格雷评论完婴儿的性别，与那位母亲眼光对视了一秒，他礼貌性地向她微笑点头。
那位母亲亦报以礼貌的微笑，并突然对他说：“这是你太太吗？她非常美丽。”
阿满被这句话惊得满心羞怯，她偷望了格雷一眼，正要否认，格雷却微笑道：“谢谢。”
阿满不知自己是窘迫更甚抑或欢喜更甚，她只是怯得低下了头，避开那位母亲的眼光。
格雷继续笑着道：“我太太很害羞。”
那位母亲点头道：“你们很相配，结婚几年了？有孩子了吗？”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格雷一直在跟这位母亲闲扯家常。
阿满简直佩服起他编故事的能力，她瞧他平时不多言语，怎生得这么能瞎掰？扯起谎来眼睛都不带眨的？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觉得她了解他仍旧太少了，竟不知道他离开古堡后的“生存能力”强得出乎她的预料。
在他们聊家常的时间，阿满只能一语不发，配合格雷扮演他温婉贤淑“很害羞”的太太。她演着演着，发现自己对这个角色异常入戏。
进入角色不想自拔后，她也开始偶尔搭讪几句。于是下半场，便是阿满在跟太太闲扯。
偶尔扯到中场休息，格雷侧头跟她交换个眼神，有大惑不解之意。他亦没料到，阿满的适应能力好得如此惊人。
终于，阿满演到那位太太下车后转头看着格雷。
没等她开口，格雷已经附在她耳边解释道：“在人类的世界里，我们以夫妇关系出行比较方便。不然没准别人会以为我拐带你，你看起来只得十五六岁。”
阿满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猜测着他解释的可靠性。
她看不见他表情的破绽，但是至少可以肯定，他心情亦非常不错。
夫妇便夫妇吧，她乐得他那么向人解释。她在心里偷偷窃喜，她相信自己比他要更喜欢这个身份。
她想，她又多了一个喜欢旅行的原因。
到了L市，黑夜已经阑珊，格雷提着行李箱带着阿满熟门熟路地由小路穿行，摸到一家僻静处的小酒馆。
在一片茫茫的黑夜里，那家装着一扇陈旧木门的小酒馆窗内透出的昏黄灯光倒显温馨。
格雷带着阿满走进去，里头喧嚣的人群顿时停下来，都望着他们。
阿满诧异，这些人分明都是人类，天已经快亮，格雷带她来到这个人类的酒馆是为什么。
有些男人见了阿满吹起了口哨，阿满有些惊惧地往格雷身边躲了躲。
格雷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径直带着她往柜台处走去。酒过三巡的半醉的男人们见阿满不理他们，身边又有个男人，也便讪讪地自顾自继续热闹饮酒。
老板是个红头发的中年男子，他见了格雷，立时转头向他的帮手耳语了两句，默默走出柜台往酒馆角落里一扇小小的极不引人注目的门内走去。
阿满又是一惊，这老板及他的助手，却竟然是两名血族。
她被格雷拥着跟住了老板，安静地走进了小门。
里头是一个昏暗的狭窄短小的过道，过道尽头的门略略掩着，透出微光，隐约瞧着是个厨房。
老板关了小门向格雷鞠了个躬，道：“格雷汉姆大人，很高兴又见到您。我立刻为您安排房间休息。”他打量了阿满一眼：“这位是阿满小姐吧？”
阿满疑惑地看着老板，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认识自己。
这时，厨房里走出一个身量略微发福的中年女子，道：“啊啊，是格雷大人来了，抱歉我忙着做菜一时没留意。”她匆忙地向格雷行了屈膝礼。
格雷微笑着吻了下她的手，道：“辛迪，好久不见了。你和杰克的小酒馆生意依然那么红火。”
“最重要是能给同类一个掩人耳目的方便。”辛迪笑着，看着阿满道：“这位是阿满小姐吧？你好，初次见面。”说罢，又向阿满弯了弯身。
阿满呆呆地伸出手做了个要搀扶的动作，然后手停在半空中。脑袋里一分不停地在思考，为什么叫杰克的老板认识她，叫辛迪的老板娘也认识她？难不成他们来之前，格雷已经知会他们了？
未及她想清楚，辛迪便掀开了地板上一个暗格，带着他们走进暗格内的楼梯。杰克则出去继续招呼生意。
阿满提着长裙子跟着辛迪，格雷走在最后头。
走下了楼梯，底下竟另有许多个房间。
他们跟着辛迪走进其中一间，辛迪打开房内昏暗的灯道：“您的房间一直为您保留着，每天我都来打扫。”
“谢谢，辛迪。”格雷将行李箱放在一旁，观察了一下房内的布局：“跟从前一样，一点也没有改变。”
“这里怎么没有棺材？”阿满见房内只有中央置了一张大床，却并没有他们平时用以睡眠的棺材。
“这个地下室密不透风，当年挖出它以后，用特殊的材料做的四壁，这相当于一口巨大的棺材。在这里，用床也一样。”格雷向她解释。
“那我的房间呢？”阿满提起自己的行李，准备好跟着辛迪走。
辛迪望了望格雷，询问道：“格雷大人？”
“她跟我住一间。我知道你们的小酒馆非常安全，但是，阿满现时的能力还不是很强，我希望她能时时在我眼皮底下。”
格雷话音方落，阿满的手中的箱子“砰”一声掉在地上。险些连她的下巴也要掉下去。
她一个女孩子，他在外叫她同他扮夫妇也罢了，横竖她暗恋格雷好像全世界都看出来了似的。然而此刻竟要与她同房，这行为也……着实忒狂野了一些。
她尽管很乐意瞧瞧他的睡相是什么样子，但与一个男人同眠真真出格了。
转了个念头，她又想，她如今是血族，人类的一切规章制度对她都只是虚设了。她出的又是哪门子格呢？到底，他是她日思夜想的人，豁出去了。
于是，她怯怯地低头道：“唔……若是……若是必要如此，那……便如此吧。”
抬起头，却见格雷对辛迪道：“劳驾搬张贵妃榻来，我睡榻上便可。”
阿满心里顿时垮了一垮，自己竟自作多情以为他要与自己同塌而眠。又恼自己竟如此不知矜持，一点大家小姐的风范都无，简直斯文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