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6章(1 / 1)
第二日的夜幕方才降临,古堡里便热闹起来,格雷初拥时因受的是大长老的血,又是大长老钦定的欧陆首领,是以尽管他仅修行了两百多年,在血族中的地位却远远高于他的修行。血族们来欧陆隐匿抑或仅仅途径都要专程登门拜访,是以古堡常常会有些神秘的客人。
格雷若喜欢,便留他们小住两三日,若不喜欢便共进一餐便散了。
阿满赖在棺材里不愿起床,错过了早餐时间。她服食血液的时间到了,浑身虚弱得难受,但因为白日里方才表露爱意被泼冷水,不知如何面对他。便是身子难受得紧,亦不肯踏由棺材里出来。
她听见门外有仆人的脚步声来来回回,城堡里除了管家托马斯外所有仆人都是人类,格雷正常雇佣他们,然后对他们下咒,在古堡的日子,他们便只是听命行事,大脑意识淡薄。
阿满被由胃部蔓延至全身的虚空感逼迫得头脑发涨,那种火烧火燎的难受又抓住了她,她跟自己堵着气,忍受着这种烧灼。然而,忍着忍着,门外三三两两的脚步声令她产生了奇异的欲望,那些鲜活的人类的血液,就在一个个路过她门前的人类的身体里。她只需打开门,咬断其中一个人的喉管,便可吸食最新鲜甜美的血液。
她想着,嗜血的欲望越来越强大,强大得直冲脑门,让她的正常思维意志全部停止。
棺材被移开,阿满从棺材内坐起,面上凝聚着深浓的渴望,她的双眼依旧漆黑,黑得近乎发赤,小巧的唇边,露出了两颗尖锐的牙齿,指甲变得尖锐而细长,笑容妖异狰狞。
她从棺材里跌跌撞撞爬出来,乌黑的长卷发散乱地披了一肩一背。她穿着睡眠时穿的长及脚踝的白色袍子,甚至没有去拿外披的睡衣。
极目四望,拿起了边桌上呼唤仆人的摇铃,摇了一下。
随即有个女仆推门进来,站到她身边,等待她的吩咐。
她垂着头便闻到那女仆身上鲜活的血液的气息,终于按捺不住,迅雷不及掩耳抓住那女仆的脖子,张开口便咬下去……
就在那一瞬时,她被一股极强烈的力量挡开了,重重趴跌在日常用于倚靠小息的柔软床铺上。
然后格雷的声音响起,他对女仆道:“你出去吧。”
女仆因被下过咒,只会做事,并无太多自身意识,是以也并没受到什么惊吓,安静退了出去。
阿满抬头,见“食物”将要离去,立时弹起身子便张牙舞爪地要往外追去。
格雷一把抓住她,用一条手臂将她整个人紧紧圈抱住企图制止她继续挣扎,另一只手从桌上拿起他带来的血液给她。
阿满的癫狂状态却暂时没有停止的迹象,挣扎得将血液打翻了小半杯。
格雷在她持续的挣扎下一手又要拿酒杯,实在分身乏术。无奈之下,他一口含下那杯鲜血,往阿满的嘴唇上压了下去,将口中的血液源源不断地灌入她口中。
她的口触碰到血液,身体渐渐停止了挣扎,开始贪婪地吮吸他口中的液体,双手也慢慢往上紧紧搂住他的腰。
一杯血液很快被她喝完,她意犹未尽,伸出纤巧的舌头到他口中搜刮残余的液体。
格雷的身体顿时紧绷起来,他的手试图去推开她,却发现双手竟不愿使力。反而紧紧抱住了娇弱的身体。
他脑中一片混乱,只知道本能地与她唇舌交缠,她索取,他便给予,他甚至恨自己带来的血太少。
她的尖牙在激烈的辗转中划破了他的下唇,他轻哼了一声,却并未停止与她的缠绕。
格雷的血由他的嘴唇中渗出,阿满又度尝到了血腥味道,便退出舌来,嘴唇贪婪地流连在他的下唇吮吸。
格雷只觉一阵疼痛,然而,却竟仍舍不得离开她双唇的温香软玉,任由她在他唇上胡作非为。
渐渐,阿满嗜血的欲望因得到满足而退却了。紧抓着她的烧灼,疼痛,以及虚空都慢慢消退。尖牙消失,指甲亦回缩成正常长度。
混乱疯狂平息,她意识清醒起来。见到的却是因聚焦过近而模糊的格雷的脸,而她的嘴,正在对方唇上肆虐,血腥味扑面而来。
她慌乱地挪开嘴唇,推开他的肩膀。惊见他蓝眸中翻涌的欲望,以及仍紧紧搂着她的腰不曾放开的双手。
她的脸腾一下涨得通红:“你在干什么?!”
格雷被她一喊,终于也松开手,有些尴尬道:“你刚才险些杀了我的一个女仆。”
她揪着脑袋回想,又见到他正在愈合的嘴唇上的伤口,模糊地想起她因长时间没有血液供给而狂性大发几乎杀人,以及……他阻止她后口含鲜血喂她……他们的缠绵……
她立时羞得想一头撞死,思维停留在他们纠缠的那一幕,言不及义地道:“我差点杀了你的女仆……是了……你来给我送血……”她的眼睛盯着他好看的嘴唇,脸又热起来:“对不起……我……咬伤了你……”
“呃……我没事,只是流了一点血。你……会下来用午餐吧?”格雷看着她仍留有他血液的嘴唇,像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餐点。引得他几乎想再度一尝那甜美柔软的滋味,随即便被这念头惊得生生逼自己移开了视线。
“啊?”她诧异,血族活动的时间很短,日落到第二日日出,统共不过八个小时上下,有兴趣维持人类进餐习惯的血族也只用一两餐。但她随即道:“嗯!”她红着脸抬眼看他,向他笑了笑。
格雷点头:“那我叫仆人准备一下,你等会儿自己下来。”说罢又望了她两眼才退了出去。
他走后,阿满看着门,一分钟,两分钟……跟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竟然强吻了他,他还配合她的强吻。被她划破嘴唇吸饱了血,还给她一顿惯例没有的午餐。
她想,他是喜欢她的。她虽不曾经历过男女之情,但她感觉到他是喜欢她的。睡前的眼泪与纠结一扫而空,顿时世界一片明朗。她哼着小曲拉开窗帘打开窗子,看了眼古堡的庭院里美妙的夜色。深深嗅了口B国冬夜里冰冷凛冽的空气,甚感清新。嗅上一口,仿佛整个身体都脱胎换骨似的轻盈。
远远地,瞧见玛格丽特呆坐在庭院的椅子上发呆,手中拿了块帕子,时不时在抹眼泪。
她并不恼她昨夜失礼,反倒想去劝劝她,让她也感染一下她的好心情。毕竟,她是她在变成血族后认识的第一个女性同类。
想着,她便继续哼着小曲儿,穿好常服,披了件黑色的大披风往庭院去了。
花园里冰冷萧瑟,阿满像往年一样朝外呵了一口气,却不再有白色的雾气。这改变甚是新奇好玩,她在漆黑的夜色里扬起嘴角微微笑起来,一路穿过两旁掉光了叶子的树木,穿过玫瑰花圃,行至园子边上的一个秋千椅边,站定在玛格丽特面前。
玛格丽特正呆呆想着心事,冷不防眼前站了个黑色的身影,被惊了一下,抬头见是阿满,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便道:“晚安,阿满小姐。”转身便要走。
阿满也不生气,在她身后喊道:“等一下,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停下脚步,转头冷冷道:“你是否找错人了?我可不是塞缪尔”提到塞缪尔,她一阵心伤,同他闹了一场,他竟然一句半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同格雷的新客人们谈笑风生。
阿满伸手摘下披风的帽子,依旧巧笑倩兮:“你还在为塞缪尔那日的胡言乱语生气吗?他一贯如此,我想你比我了解。”
玛格丽特轻蔑地笑起来:“我自然比你了解,所以他的行为次次在挑战我的忍耐力……你知不知道我跟了他多少年?”
阿满安静地摇头,倒对他们的故事发生了兴趣。
“八十年——于血族而言……并不长。但这八十年,塞缪尔是我的生命核心,他喜欢什么我便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便讨厌什么。但是……他从未有爱上我……”说到这里,玛格丽特忍不住眼眶发红,她的叙述也开始带了浓浓的鼻音:“他之所以接受我,只是因着歉疚与同情。”
“你们……”阿满不知道如何接话。
玛格丽特继续诉说她的故事:“八十年前,我还是个天真的人类小女孩。当然,较之其他同龄女孩,我对血族的了解要多得多,因为我的父亲是一名吸血鬼猎人。我的母亲在生下我之后没几年便死于吸血鬼口下,他于是发下宏愿,他——乃至他今后的世世代代都将终生以屠杀吸血鬼为人生目标。于是在我十八岁那年,吸血鬼已经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父亲猎杀了无数的吸血鬼,他把他们的尖牙拔下来作为他的战利品存放起来。也许……血族并不像人类所说的,是被神抛弃的一群人,他们也是被神安排在世上的合理的物种。所以杀了太多吸血鬼之后,我们的报应来了。格雷出现了,虽然那时候他的修行尚浅,仅仅一百多年,但是他身体里特殊的血液赋予了他极度强大的能量,而且,他自制能力极强,是以父亲以血液制作的吸血鬼陷进从来没有能抓到他。甚至几次追踪他都没能成功,父亲渐渐对他好像着了魔,一心只想杀死他,四处搜集关于他的资料来研究,试图找出一个法子来抓住他。格雷成了我父亲的心魔,于是有一回,他不择手段地利用一个孩子的性命做诱饵,格雷出手相救,他终于与他交了手,结果格雷被父亲重伤,父亲的伤势却更严重,不久就死了。哥哥继承了父亲的遗志,成了新的吸血鬼猎人。而就在这段时间里,我遇到了塞缪尔。他是来替格雷报仇的,但是……”玛格丽特突然笑出来,红肿的双眼,仍抽着鼻子,却充满宠爱地笑:“这家伙是个冒失鬼,他对B国的路全然不熟,迷了路,碰巧遇到了我。我一眼就爱上了他,我认出他是个吸血鬼,而这个糊涂鬼却不知我是谁。等到我的身份再无法隐瞒,我已经情根深种。我哥哥几乎杀死他,我用性命换了塞缪尔的命,用最后一点力气请求他把我带走,让我变成他的同类,这样我就可以生生世世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