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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二十一、雨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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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午后。

经过雨水的一轮洗礼后,万物重生,焕然一新。

湖面上的荷叶,承载着一汪天露,秋风轻吹,纠缠着、戏弄着荷叶优美的裙边,最终荷叶经不起风的嬉弄,笑出泪,滴落一坠莹露。

庭院的一角,一方土地被开垦,种着一些不知名的药用植物。

夏亦尘蹲在湿润的土壤上,弯身仔细地检查着身旁的一株植物,有否被雨水打伤。他抚弄着植物的锯齿状的叶边,一颗露珠滴落手中,他微微一笑。

一群大鸟倏地自远方的迷失森林中振翅高飞,响彻整个山谷。

“客人来了。”他站直了身子。

当夕琉璃步入敞开着房门的房间时,看见夏亦尘正在木桌上写着药方,那个永远守在那傲慢的男人身边的李惜月正在为轩辕夜的双腿换药。

当一阵幽香随着进来的女子飘进时,房内的都看向门前的夕琉璃,除了夏亦尘。

夏亦尘没有抬头,仍有挥洒着毛笔,只是在闻到那独特的馨香时,手上的毛笔微微一顿,会心地嘴角轻轻一扯。

夕琉璃上身是浅紫色薄纱小袄,下身是同色系的碎花百合裙。头上的乌丝松松地绾了一个髻,一根精致木簪斜插其中,淡扫蛾眉,薄粉敷面。

即使已怀有四个月的身孕,但腰身仍然袅袅娜娜,千娇百媚的眼波中多了一种身为人母的母性光辉,更显迷人。她的背依靠着房门,侧脸看向床上的清醒的轩辕夜。

“你的人,来了。”

“药方,我已写好。只要每日定时服用,一个月后余毒必定尽清。寒舍浅窄,恐怕难以招待你的客人。你们还是离开吧。”说话的是搁下毛笔的夏亦尘。

床上的轩辕夜眼神一整,坐了起来,“你收拾一下,我们马上离开。”

“呃,呃呃,过了桥,就想拆板了,还真是你们这些皇孙贵族的作风呀。”夕琉璃凉凉地吐话,语气不掩嘲讽。

“这次的确是本王欠你们,本王认了。千两黄金,三日后定必送到。”语气是一向的傲慢。

“啧啧啧,千两黄金,奴家是想要啦。不过,尘,不稀罕。你的命,是尘救的。所以……黄金就不必了,那就……”夕琉璃媚眼生波,眼眸定住一个地方,“她,来帮你还吧。”

“什么?”众人的焦点立刻交织在李惜月身上。

李惜月不明所以的看向夕琉璃。

“尘,最近在研制一种毒蝎子的解药。他,本来想要用自己来试药的,但我不愿见他有性命之虞。他正愁着,没人试药呢。对吧,尘?”

夏亦尘没有回答,只是轻拢着眉,看着她。

夕琉璃勾唇,对轩辕夜嫣然一笑,“奴家想,堂堂睿亲王爷,应该不会如此吝啬,连一个丫鬟都舍不得吧?”她笑着,笑得无比甜美,眼中的双瞳,闪亮的光芒,烟视媚行的哑嗓幽幽响起:“虽然,相比于千两黄金,只要一个下人的我们,的确亏了点……”说着,她还露出一脸的可惜。

轩辕夜眯眼盯着眼前笑得灿烂的女人,此刻她的笑容让他觉得无比刺眼。但,她说得没错,一个下人的身价的确比不上千两黄金。他知道,他应该要答应如此好的条件。但是,转头看向身边,搀扶着自己的这个女人,他,口中就是吐不了一个字。

“可以。”轩辕夜的耳边却响起来一个声音。回应的是李惜月本人。

“慢着,你凭什么跟本王谈这笔交易?夏亦尘本人还没有承认这个交易,不是吗?”轩辕夜直觉反驳,看向夏亦尘,此刻他的心情,却万分复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要听到夏亦尘的答复是什么。

不过,他知道,夏亦尘,应该不是一个会随便糟蹋无辜生命,随便找人试药的人。

“尘~怎样?”夕琉璃微嘟着双唇,一脸地期待看向夏亦尘。

夏亦尘细细地看了一下夕琉璃,口中慢慢吐出一句话,“琉璃想要的东西,就是我想要的东西。”

“呵呵,交易达成。惜月,过来,陪我绣鞋去。”夕琉璃笑吟吟地对着李惜月招了招手。

当李惜月慢慢松开怀中的手臂时,一只手迅速搭在了她快要松开的双手上。

她抬头,对上一双幽深双瞳。

“她,现在还不能给你,我的伤还没好,还要有个人伺候着。”说着,轩辕夜不由分说地扯着李惜月的手,一瘸一拐地走向房门。

不知为何,在听到他说,他还需要她时,她的心蓦然一阵狂跳。明知道,这是不应该的,嘴角还是不自觉地向上弯起,脚步,不自觉地跟在他身边。

那就这样吧,就给我多一点时间吧,多一点陪在他身边的时间……

走至门边,耳边传来了夕琉璃幽幽的声音,“那这样好了,尘的药方,在你把惜月再次带过来时再给你吧。反正,现在的你,是死不了的嘛。我跟尘等着她,不要忘了哦。”

李惜月忧心忡忡地看向轩辕夜。

轩辕夜脚步微微一窒,才再次迈步。

踏出房门的时候,看见一个身穿绿色襦衣的小孩,躲在门边偷看着屋里的一切。

李惜月一愣,这个小孩好像是叫“小寒”,在海边的时候见过他。

轩辕夜无视般,走过小孩的身边。

在擦身而过的刹那,响起了小孩急促而用尽力气喊叫出来的问话,“轩辕武比以前的皇帝好吗?”

李惜月讶然一窒。

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公然呼喊出现今圣上的名讳呢?这是大大的不敬,这是平民百姓都应该避讳的事,他没理由不知道的。

屋内的夏亦尘在听到小寒的问话时,收拾药箱的明显地慢了下来。夕琉璃平常娇媚地神情瞬即消失,一脸担忧地看向夏亦尘。

轩辕夜亦转身,细细打量了身后一步之遥的小寒,片刻后,心中一片了然,“比起轩辕宏,好多了。”语气是不屑与轻蔑。

轩辕宏是上一朝的皇帝,即是,两年前,宫变被刺杀的皇帝。

夕琉璃走近夏亦尘,纤手无声地覆上停在药箱盖上他的手,轻轻一握。

夏亦尘抬头看向夕琉璃,脸上已恢复一脸的平静,反手轻握住她的手。

“最好是这样!”小寒颤抖着的唇,最后吐出了这五个字。眼中,愤怒的不甘与沉痛的释然,两者矛盾地交织着,这种不该出现的复杂情感,此刻正浮现在这只有十二、三的小孩子的眼神中。

“走了。”搭在李惜月肩上的大手,稍一用力,让原本看着小孩的李惜月转回前面。

看着离去的两个背影,夕琉璃也恢复一贯的柔媚,“才三天,他就能只是依靠着人的扶助行走,连拐杖都不需要。尘,你还真厉害呢。”她转向夏亦尘,柔柔一笑。

“他,是个意志力很顽强的人。”夏亦尘遥望着已经成为眼中一个黑点的背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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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阳光,是否一定会温暖人心?

劫后的日子,是否一定会愉悦幸福?

别人的话不清楚,但是,对于李惜月来说,现在的阳光,太过刺眼了,令她无法抬头仰望,刺穿蓝天的太阳。

她,只能低头寻找散落在海中的遗失的光辉。

身后的房门被“咿呀”打开时,她握着船边栅栏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首先,踏出房门的是轩辕夜,那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曾经的熟悉,如今的陌生。

轩辕夜,以白玉发冠束发,内穿白色大袖中衣,外套墨蓝色交领曲裾深衣,领口和衣缘绣有银色卷云刺绣,腰间系着以上等双面绣绣上雄鹰展翅的香囊,脚踏黑色金线靴。刀削的眉,挺拔的鼻翼,薄薄的唇微扯,勾出他那惯有的傲视一切的冷笑,在阳光照射下,金光抚上他俊朗无俦的脸庞,宛如神人。那双墨黑如海的双眸,瞟了眼守候在房门前的李惜月后,大步走向船尾的“议事房”。

在被他注视的一刻,李惜月敛眉低目,躲开了他的目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退近了阴影当中。如今的他,不是她这种卑微的下人所能接近的了。

他身上的光芒,耀眼得让她觉得刺眼,让她自惭形秽得无地自容。

他和她,都从偏离的轨道上回到原本各自的位置,属于他和她的位置。

如今的他,也再也不需要她了。

在码头上,踏上这艘偌大的花舫时,他,不再需要她了。他的衣食琐事,有众多婢仆下人打点,就连他的贴身婢女都有四人。

她,没有了待在他身边的权利。

她,唯一能够接近他的机会,就是每天清晨,为他换药的时刻。

对,他依然只会让她一个人触碰他的伤患,即使是他的贴身婢女都不能。

因为他不是个轻易相信别人的男人。

在见到最后一个婢女捧着一套残旧的襦衣出来时,一句问话自李惜月喉中,冲口而出,“这些衣服要拿去哪里?”

婢女打量了她一眼,回答道:“爷儿吩咐,把这些衣服拿去丢了。”

婢女说完后,转身也跟着前面的婢女离开了。在婢女转身时,一个东西在衣服堆中掉落了地,而婢女似乎毫无所觉地离去了。

在认清掉在地上的是什么东西后,一阵眩晕充斥全身,眼前霎时一片迷蒙,是船在摇晃呢?还是她的身子在摇晃呢?

呵,她好像晕船了,在这一瞬间晕船了,原来晕船是这么难受的,原来晕船是连心都在颤抖的……

李惜月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捡起地上的方形平安符,捧在手中。

炽热的骄阳,如藤鞭抽打在李惜月的背上,此刻她却觉得无比寒冷,一种致命的冷,自她心中发出。

那个曾经被他视如生命的平安符,却被如今的他弃如敝履……

秋风划过水面,掬起挂在她眼角的一颗珍珠,在李惜月的耳边响起冷冷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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