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十、晨曦（1 / 1）
当晨曦再次照耀大地时，李惜月并没感受到生命的气息。
晨曦的到来，只代表着死神又靠近一步了，似乎在触手可及之处，冷笑着旁观着依然昏迷不醒的轩辕夜在垂死挣扎。
她没有惊慌，静静地用布为轩辕夜抹擦身子。
无论，以后的他，变成怎样，她，都会陪着他，一辈子。
坐在一旁的夕琉璃，慢慢地翻看着医书，看得仔细而淡定，一点也没有担忧之色，她也的确没理由担心床上的男人。
木桌上摊放着一块插着大大小小的银针羊皮。
“我在厨房弄了早饭，你和李姑娘先去吃吧。”
不知何时，夏亦尘出现在敞开的房门前，顺直的黑发披落在白衣上，如若划破天际的银河。
“我不饿，待会我再去吃。”夕琉璃依然看着医书，“真奇怪，明明已经吃了解毒丸，怎么就不醒呢？”她若无其事地瞟了床上的人一眼，声音不大，就像是喃喃自语。
“他的毒，不是解毒丸就可以化解的。你记得要吃早饭，我跟小孩要去镇上办些杂货回来，午饭前会回来。”夏亦尘也抬头看了轩辕夜一眼后，转身离开。
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偶尔只有拧布的水滴声和微弱的翻书声。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生命的气息也一滴滴地消失。
直到房外传来了略向急促的脚步声，以及那明显隐含着怒气的声音：“你们没有吃早饭！”房内的两名女子皆抬头看向门口。
原来是夏亦尘，一向淡定若水的夏亦尘此刻如若被石子激起的湖水，被打破了一向平静脸容。
“你回来了。”夕琉璃对夏亦尘的怒容视若无睹，嫣然一笑。
李惜月转头看向窗外被耀眼的阳光包裹的碧绿湖面，原来已经到了正午时分。
“厨房里的早饭，你没吃。”夏亦尘略略收敛怒气。
“呃嗯，我没什么胃口，反正吃了，还是会吐出来，我就省下麻烦。”夕琉璃和上手中的医书，喝了口放在桌上的清茶，“虽然还是不知道对那男人如何下针，不过，看来看医书比吃药还有效，我看了一早上的书，都没吐过一次。”她放下茶，用手帕轻抹嘴角。
夏亦尘轻叹一声，踏进房间，停在夕琉璃面前，“你，何苦要逼我。”轻皱的眉，皱出了对面前女子的无可奈何。
夕琉璃站起身子，两人的距离顿时缩小，她如同往常，对他笑了，依旧笑得艳若繁花，但眼里有了计谋得逞的得意以及淡淡哀求，这笑，是对他，对面前的男子的耍赖和撒娇。
“你和李姑娘先去厨房吃点东西，我带回了你最爱吃的百花糕。”夏亦尘单手覆额，语带无奈，“你们先出去吧，任何人在我出去之前都不准进来。”
“走吧，惜月，我忽然觉得饿了，陪我吃点东西吧。”夕琉璃对李惜月扬了扬手。
原来夕姑娘是在为她和轩辕夜求情，虽然夕姑娘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出声为轩辕夜说情，但是她一直都在帮轩辕夜……
在牵起夕琉璃的手时，李惜月的眼角滑下了泪珠……
日落月升，月消日升……
当朝阳再次升起时，紧闭的房门，“咿呀”一声，终于打开了。
踏出门槛的是，夏亦尘。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自他身上散发出来，不，应该说，在打开门的瞬间，整个房间都充斥着这股独属于血的味道。
夏亦尘胸前盛开了一朵红莲，那用血染成的血莲比一般的血色暗沉，却如同一朵来自地狱的死亡之花，被连根拔起，却依然垂死攀附在胸衣前，白衣变得不再雪白。
“怎样了？”一直守在房门外，一夜没睡的两名女子，凝视那朵触目惊心的血莲，同时出声。
夕琉璃，担心的是夏亦尘的身体。
李惜月，担心的是房内的轩辕夜。
夏亦尘倚靠在房门边，一向淡漠的双眼，染上了无力隐藏的疲惫。
“我已用银针把他身上大部分的毒都逼了出来，余毒要靠药慢慢化解。他已经醒了，已无大恙，你可以进去看看他。”他向李惜月微微一笑，那是一种可以温暖人心，使人安心的微笑，一种属于夏亦尘的笑容。
“谢谢你，夏医师。”李惜月压在心中千斤巨石被他的话语，被他的微笑打散消失了，她迫不及待地冲进了房间。
她冲进房间，却在离床前几步之遥，停住了。
心，莫名的蜷缩起来。
床上的人，听到脚步声，睁开闭上休养的双眼。
当两人对上双眼的瞬间，时间似乎暂停了，被他的眼神凝住了，风不再戏弄窗台上的海棠花瓣，屋外的湖面不再泛起涟漪，她的心不再跳动。
“我……怎么会在这里？”轩辕夜率先发话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虽然气息有点不稳，但他双眸却如鹰凖般锁住她。
她的喉嗓有一瞬间被塞住了，她记得这种凌人的语气，认得这种冷冽的眼神。
他回来了。
轩辕夜回来了。
傲视世物的睿亲王回来。
“那天你在马棚吐血晕倒，我唯有带着你到东海岸坐渔船，寻觅‘不岛’。”李惜月拿起旁边木水盆中的手帕，拧干水，“本已不抱希望了，后来我也昏睡过去，当我醒来船已漂到‘不岛’了。”
“马棚？……那天……我只记得被人从船上丢到水中……”轩辕夜微蹙浓眉，眸中露出难得的迷离之色。
被握在手中的湿手帕，骤然掉落，李惜月讶然转头再次对上那双墨浓如潭的双眼。
“你……完全……忘了……”她的声音是明显抑压不住的颤抖，那一刹那，她看见一道闪电，击落，打在她身上，眼前一阵晕眩……
“本王……该记得什么吗？”他眸中的迷离逸散，只剩下一片清明……
他活过来了，真的轩辕夜活过来了。
但，她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的他死了，属于她的轩辕夜，死了……
“你在生气吗？你在生我气，对不对？”
在李惜月进去房间后，夏亦尘也离开了，慢慢步向转角处，属于自己的房间。
他自此至终都没有正眼看夕琉璃一眼，从他步出房门到来到自己房门前，都没有。如同她不曾存在般，完全无视跟在身后的她眼中的担忧。
夕琉璃在他想要踏进房门时，拉住了他的袖角。
“……”夏亦尘没有回过头，良久，才道：“……没有……我没有生气……只是累了。”
身后夕琉璃无法看见他的表情，他的声音如同平常般，温暖如玉。
但……
她就是知道他生气了，而且是生她的气，只是，她不知道他是因为她让他救轩辕夜，还是因为……那晚她拒绝成亲的事。
“你说谎……你明明就在生我的气。”
夏亦尘，无声地轻叹一口气，正要转身时，听见了她的声音。
“对不起，尘。”
他身形一顿，“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救他？”
她松开他的衣角，“……因为……他跟我很像。”她低下头，敛眉垂目，眼泛迷蒙，“……他跟我都一样，曾经爱上不爱自己的人，却仍然为了那个人不顾一切……”
夏亦尘勾唇苦笑，“……答应我，以后，无论如何都不可以不吃东西……”
正要打开房门，他后肩一沉，她的头靠在了他背上。
“对我的好，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孩子？”
他后背一片湿热，没有哭泣声，但，他知道，她哭了……
他亦知道，倔强如她，从来不愿被人看到她的泪。
他没有转头，低头看着地上的门槛，“……你的胃，不好……”
“……呵……呵呵……”那是带着抽泣的笑声，“……你……太温柔了……不要对我，太好了……会让我爱上你的，呵呵~”哭泣声变成了笑声。
夏亦尘转过身，把仍然低垂着螓首的夕琉璃，轻拥在怀中，“即使，你还忘不了那个男人，我还是希望能在你身边，照顾你。”
夕琉璃，轻轻回拥夏亦尘，脸颊在他胸膛蹭了蹭，“……女人啊，即使知道那不是爱，还是会沉沦在给予的温柔当中。”
他说，她还忘不了那个男人，即使如此，他仍希望有站在她身旁的资格，一直照顾她。
她说，他不爱她，即使如此，她仍希望诞下有他血脉的孩儿，仿若亲见小时候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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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
在震耳的声响响起一刻，夏亦尘踏进了房门。
入眼的是，跌落在床边的轩辕夜，和他旁边翻倒的椅子。
站在一旁的李惜月怔愣一下，走过去，想要扶起轩辕夜。
换来的是，被轩辕夜无情地推倒在地。
夏亦尘放下手中盛满墨黑药汁的药碗，脸上仍是一脸的平静。
他首先走到李惜月的身边，温柔地把她扶起，然后掏出手帕，轻轻地为她擦去手掌中沾上的些许尘埃，“你的腿被打断后，再被粗糙地接驳起来，如今的你只能靠拐杖勉强走形。”他的语气，平淡如水，没有丝毫的同情与怜悯，也没有任何的挖苦与讥讽。
“你一定有办法治好。”轩辕夜眯眼盯着那双被夏亦尘捧在掌中轻柔抹擦着的玉手，手慢慢地抓紧了床边垂落的一角被单。
红潮漫上李惜月的双颊，直觉想要缩手，但双手似是被定住了，被夏亦尘专注的目光注视着的双手如同被神圣的光沐浴着，温暖却动弹不得。
直到擦干净后，夏亦尘才收起手帕，放开李惜月的手，“办法是有，不过也很残忍。”他转向轩辕夜，直视对方，却丝毫没有扶起轩辕夜的意向。
“什么办法？”轩辕夜对上那双平静如水的双瞳。
“活生生地打断，再用生筋结骨膏驳上。”
房间里生出一下抽气声，“活……活生生地……再打断？！”发出惊呼的李惜月下意识捂上嘴。
“现在，就可以动手。”轩辕夜挑衅般看向夏亦尘。
“可以。”夏亦尘微笑着接收他的挑衅，眼中隐隐泛起一丝欣赏。
“不要！他……他的身体还虚弱……”李惜月直觉反对。
不要，他会受不住的，他会受不住的。不，会受不住的，是她自己，如果他有什么事的话……
“你，给我滚出去！”
凌厉的眼刀射出，直入李惜月的心脏，她不觉后退一步，低敛的眼睑，遮住了黯然的眼眸。
“李姑娘，你能去陪陪琉璃吗？她打算给未出孩子绣双虎头鞋，正烦恼着选哪种颜色，你能帮帮她吗？”李惜月被如同泉水般清新的声线敲醒了失去意识的心神，抬头见到的是夏亦尘温煦的微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