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十九、竹庐（1 / 1）
海的蓝，是迷人的。
海的蓝，是微凉的。
海的蓝，是朦胧的。
但，在无垠的海洋中，那一抹残破的小渔船，渺小得视乎随时都会被这无尽的蓝被吞噬。
置身于小渔船上，看到的这片蓝，是寂寞的，是令人恐惧的。
李惜月身处的小渔船，是她用从店里偷来的马像海边的一个渔民换来的。
小渔船不大，只能容两个人。
看着卧躺在船上，仍然昏迷不醒的轩辕夜，此刻，她的心异常的平静。
船，已经在海上漂浮的几个时辰了。
她，不再有刚上船时的慌张。
她，不再像不久前因为找不到“不岛”而不安。
其实，早在海边的时候，渔民就已经劝告过她，“不岛”不是一般人能找到的地方。
“不岛”，传说中的一个仙岛，只有有缘人才能遇上。
慌乱过后，颤抖过后，不安过后，随之而来的是绝望的平静。
天边的夕阳溅落，海面荡起一轮轮金色涟漪。
金色渐渐侵染着海的蓝，凄艳如血……
李惜月划动水中的桨橹，使船迎向夕阳。
放下桨橹后，她把轩辕夜的头移靠在自己的大腿上，手指轻描上轩辕夜眉，原来他的眉很浓很密，往下，滑下那挺立的鼻梁，指尖犹豫着轻碰一下他紧闭的唇，然后闪电般缩手。她的脸颊在金晖下绽放了两朵粉色芙蓉。原来，他的唇色，是如此深沉。
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想要把他的样子可在心上。
她忽然升起一个念头，如果，她跟他在在这一刻相伴离开这个尘世，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吧。
她温和地微微笑了，抬头迎向一角已没入水中的夕阳，耀眼金光刺入眼中的瞬间，一切陷入了黑暗……
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浪儿挣脱了母亲，跳跃到令一颗礁石上。
夕阳下，纷飞的海鸟在空中盘旋低飞，偶尔直插水中，在觅食得手后展翅翱翔。
岸边的一颗大石上，一抹红色的身影端坐其上，白皙的玉夷轻抚被海风调戏的几缕青丝，红色的纱袖迎风而起，金辉染上侧颊，仿如海的女儿。
“琉璃姐，姐！那边，那边搁置着一条小渔船！”
一个身穿靛青色儒衣的男孩，奔跑向大石。
一声红纱的夕琉璃转头，看向男孩，微皱柳眉，“小寒，不要动不动就一惊一乍的，孕妇不经吓的！”
“琉璃姐，那条小渔船上还有两个昏迷的人啊！”男孩指了指停搁在不远处的小渔船。
“什么！快回去把亦尘叫来。”夕琉璃滑落大石，单手轻抚了下微凸的肚子，快步走向渔船。
是他们！
夕琉璃屈膝坐在沙滩上，轻拍了几下船上离自己最近的女子，“醒醒，快醒醒！”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玉瓶打开瓶塞，把瓶子靠经女子的鼻腔。
“咳，咳咳~”不一会儿，女子幽幽转醒，双眼迷蒙。
“李惜月、李惜月，是我，夕琉璃。你没事吧？”夕琉璃见女子醒来，轻松了口气。
那昏迷的男人和李惜月竟然会在如此残破的渔船上被漂泊至此，并不寻常啊。
“……”李惜月思绪完全清醒后，见到面前的红纱女人，双眼顿时氤氲，“夕……姑娘……”说着她下意识低头看向昏睡在自己腿上的轩辕夜，“……终于……找到你们了……”泪珠滑落眼角。
“……你怎么了？还有那个人……他好像……”夕琉璃看向即使把白玉瓶放近鼻尖仍然昏睡不醒的轩辕夜。
“……呜呜，求你……求求你……救他……让夏医师……救他……”李惜月紧抓着夕琉璃的衣袖，泣不成声。
“这……”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找亦尘求医的人，不是奇症怪病，便是药石无灵之疾。
“姑娘，请回吧。”
夕琉璃和李惜月同时望向声源处。
不知何时，一声白衣的夏亦尘伫立在树影中，旁边是一个靛青色儒衣，以同色发带束发的男孩。
夏亦尘走出阴影，面如冠玉的样貌渐渐暴露在将近的夕阳余晖中。
他停在夕琉璃的身旁，剑眉若有似无地一蹙，一双蓝眸蕴着担忧，“我不是说过，你有孕在身，不宜到海边吹风吗？”
夕琉璃对夏亦尘皱皱秀气的鼻子，“都怪肚里的小魔怪让我害喜得厉害，我才出来吹吹风，透透气嘛。”
“夏医师，求你，我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呜呜……大家都说你是神医，你一定有办法……呜呜……一定有办法救他的……求求你……”李惜月一边向夏亦尘磕头，一边哀求着，哭求着。
海风吹袭，带走了她脸颊的泪水，有了悲伤的气息。
“那个躺在船上半死不活的人，该不会是姓‘轩辕’的吧？”站在原地的男孩双头交叉在头后，百无聊奈地插话。
夏亦尘喟叹一口气，蹲下身子，抬起李惜月低下哭求的头，然后温柔地为李惜月抹去脸颊的泪水，“在下很抱歉，但是在下曾发誓不救轩辕氏族。上次要不是他抓走琉璃，我定不会破戒救他的妹妹。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呜呜……来不及了……他的毒……呜呜……如果在明天之内没有解的话……他……呜呜……”
“怪不得~ ”男孩了然的点点头，脚下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沙滩上的沙子，“我就说嘛，要不是姓轩辕的，尘哥绝不会看都不看一眼就让她走。”
夕琉璃瞟了男孩一眼，咧嘴一笑，眼里含着淡淡的警告，“小寒，你该不会忘了自己姓啥吧？”
男孩立刻抿嘴，瞟向别处。
“夏医师，求求你……呜呜……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就当为你的夫人和未出生的孩子积积福，救下他吧……呜……呜呜……求你……”李惜月无力地掩脸跪地痛哭。
夕琉璃轻拍李惜月的背，无声安慰，“你啊，求情也要找对理由啊。虽然他的确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爹，不过我可不是他的夫人哦。”语毕，夕琉璃挑眉看向夏亦尘。
夏亦尘对上她的双眼，灰褐色的双瞳似是流淌着温润的溪水。
对视间，夕琉璃认输了，率先偏过头，躲开那灰褐色的双瞳，“小寒，快来帮惜月姐姐把那男人抬进家。”夕琉璃再次瞟了眼夏亦尘，“他不救，我救。”
“啊？！”小寒夸张地惊叫一声。
李惜月和小寒都惊呆看向夕琉璃。
“琉璃，不要胡闹了。”夏亦尘难得抹去一脸的温柔，露出严肃的表情。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嘛！我现在正在跟亦尘学针灸嘛，你们又不给我试针，我有孕在身，总不能扎自己吧。反正不用白不用，他正合适给我试试。”夕琉璃弯嘴一笑，眼中笑意深浓。
“小寒，你还站在那里干嘛？还不快过。”夕琉璃对小寒扬扬手示意。
小寒立刻跑过去，经过夏亦尘身边时，偷看了他一眼，吐吐舌头，闭眼跑向渔船。
夏亦尘站起，转身离开，“随便你。”
“谢谢你，谢谢你，夕姑娘。谢谢你。”李惜月感激地对夕琉璃连连叩头。
夕琉璃连忙阻止李惜月的动作，作势要站起，“呀！”
夏亦尘听见夕琉璃的呼喊声，瞬间转身，快步走回夕琉璃身边，“怎样了？”
夕琉璃微嘟着嘴，难得的脸露赧色，“我……脚麻了。”
夏亦尘单膝跪地，下一瞬间把夕琉璃抱起，无意间摸到被海水打湿的粉色绣花鞋，脸色一绷，“你下次再敢足沾冷水，你就别想再出屋子。”
被抱在怀里的夕琉璃，双颊染霞，喻嚅，“嗯。”
男孩从怀里掏出两颗青色丸子，一颗塞进昏迷得轩辕夜口中，另一颗递给李惜月，“把药吃了吧。待会要进入的迷失之林，林里有瘴气。还有哦，你可要跟紧点，跟丢了我可不管哦。”
森林中，参天大树密布其中，大树伸出它宽大茂密的手臂把挂满闪烁繁星的夜空遮盖。薄薄的白烟徐徐飘逸在林间，让人迷失其中。
出了树林的另一边，是一端陡峭的悬崖，悬崖边一道吊桥连至对岸。站在吊桥，往下看，潺潺流水激流。
桥的对岸蜿蜒而上的山小道。走至半山腰，一湾绿湖展现眼前，一道用木搭的小路一直延伸到湖中的一座水榭。
水榭优雅朴素，飘送出淡淡草药的清香。
轩辕夜被安置在一间小房间的一张竹床上后，李惜月守在床前。安置他们后，夏亦尘和小寒就离开了。
夕琉璃离开一会儿后，再次回来时，手中多了一颗褐色的丸子。
“这是我从尘的炼药房偷出来的解毒丸，能解百毒。”说着，她和着水把药丸塞进轩辕夜的嘴里，“如果不是你上次帮过我送信给我妹，我才不会管他的死活呢。”
夕琉璃看了眼默默守在床边的李惜月，轻若羽毛般轻叹一声，掩门离开时，转身，看见的夏亦尘伫立在湖面上用木板搭起的小道上，静静地看向她。
“你想成亲吗，和我？”
他的问话，让夕琉璃微微一愣，略略一停想迈前的脚步，才继续向前。
她莲步娉婷向前，直到与夏亦尘站立的身影交错后，才停在两步外。
夕琉璃微微抬起螓首，斜看向夏亦尘，慢慢笑了，笑得妩媚，笑得灿若繁星，嘴中吐出两个字，“不、要。”然后，扭头看向水中的弦月，“我说过，这个孩子不是你的责任。”语毕，不再回头，继续迈步。
夏亦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黑亮如星的双眼如同无声坠落的流星，那一瞬间失去了光泽，“原来你还是忘不了那个人。”轻若叹息般地话语，被夜风轻拂，散了，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