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鸳鸯扇（1 / 1）
“小十七，起来吃早点啦！”惠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从姐姐那回来，我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困得很啊。我几乎是闭着眼睛洗漱完毕，哈切连天的出了房门。
“小十七，昨晚没有睡好么？”一出门，就碰上了正走下楼梯的大师兄，他看着睡眼惺忪的我，关切地问道。
“还好还好。可能天太热了……”“热？！”大师兄看着窗外秋风习习，眼神古怪。我暗暗咒骂自己，这张嘴啊，真是笨到家了！
“恩？”大师兄忽然往我大门敞开的房间里看了一眼，眉毛皱了起来。我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却是房中的花瓶上插着一朵带着露水的荷花。糟了！昨晚回来太晚，我倒头就睡，难道离若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我不是给那家伙订了一个房间吗？”
“大……大师兄……”这可怎么解释，我脑袋嗡的一下大了！
“一大早的你们在那里吵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慵懒的声音，我回头一看，离若正不慌不忙地从他的房间里踱了出来。“你难道以为那是我吗？”离若不屑地瞥了一眼我房里的荷花，“长成这个样子，残花败柳还差不多。”说完，他的手指一动，那荷花“噗“的一下变成了一束荷花，个个粉嫩水灵，一副含苞待放，欲说还羞的样子。“恩。”离若点点头，似是很欣赏自己的杰作。
只见大师兄眼角一抽，冷冷地说：“小十七，晚上把这瓶花放到我房间去。”说完转身就下了楼梯。留下一头黑线的我和幸灾乐祸的离若。
“那源溯石，我想我有办法了。”
“哦？！”大家听我一说，都抬起头。离若倒是一副不吃惊的样子，依然专心致志地研究人间的极品早点——油条。
“当今皇上的一个妃子，是我的姐姐。”我一说完，众人立刻脸上闪现出古怪的表情。
“不是昨天晚上那个！”我立刻反应过来，大家肯定以为我说的是昨夜的香艳美女了！
“小十七，怎么以前没有听你说过？”二师兄的脸上写满了怀疑。
“家里十六个兄弟姐妹，我又一年多没有回家，家里的变化自是不了解。我昨夜见到了姐姐，本也不太确定。后来半夜又去了一次，这才姐妹相认。”
“你昨夜又出去了？！”惠娘瞪大了眼睛。
“恩。”我点点头。我没有欺骗大家的打算。姐姐现在附着在人的肉身之上，以大师兄他们的修为看不出来。
“姐姐说这几日会想办法，让我们稍安勿躁。”
“恩，那就好，宫里有人帮忙自然是甚好的。以后要出去，跟大家说一声。”大师兄说着，脸上阴沉沉，端起筷子戳了一个奶黄包，手起手落咔擦切成了四瓣。我不知怎地，心中一惊，总觉得大师兄筷子下的那个奶黄包就是自己。
“去去去，这大早上的，来唱什么曲。”
“小哥，就让我唱一曲换点东西吃吧，我都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传来的，是一个稚嫩的声音。我们循声看去，却不过是一个抱着琵琶，顶多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她面有菜色，瘦小的身躯穿着大大的罗衫，十分不搭调。
“走啦走啦，别打扰我们做生意。”店小二不耐烦地甩甩手，就要把小姑娘推出店门。
“小二，我这里有多出的奶黄包，给她吧。”我对店小二说道。
“客官，您这不用管她们。她们这些讨饭的，一天都来好多次呢。”店小二谄媚地对我说道，“我不是讨饭的。我是靠唱曲维持生计的。你不给就好，何必说这等话！”小姑娘倒是有几分骨气，嘟着嘴，转身就要离开。
“小姑娘，我们没有把你当成讨饭的啊。你不是唱曲的吗，给我们唱一出，我们付钱，如何？”二师兄笑呵呵地说道。我们虚真，平日若要下山购置点物品，随便拿棵灵药仙草，就够换来一大把的银子了。所以，虚真的人不差钱，倒是真的。
“多谢！”小姑娘抱着琵琶俯身一拜。走进了客栈，在离我们最近的一个椅子上坐下。周围的人见有唱曲的，也纷纷看了过来。
“奴家就给各位唱一曲鸳鸯扇。”“这小姑娘，年纪小小能唱鸳鸯扇，不简单啊。“周围的人一听这曲目，一个个都惊讶起来。我们这几个人自然是没有听过鸳鸯扇，但听大家的语气，想必是一个精彩绝伦的曲目。
“鸳鸯扇，红烛台，将军佳人影成双。
交杯酒，合欢结，白头到老连心间。
欢颜笑，春宵度，对镜画眉插步摇。
男欢女爱神仙羡，郎才女貌天作媒。
良辰美景不长久，天作之合天妒忌。
朝中格局风云变，昏君无能信小人。
天子一卷懿旨下，出兵塞外杀敌前。
朝中奸人妒忠良，供给不足兵败北。
归来眼见同僚死，心知大限或将至。
一旦获罪抄满家，家中无人可幸免。
将军自小为孤儿，心中牵挂唯娇妻。
一纸修书写面前，将军冷目赶妻归。
夫人虽为弱女子，却是痴心只为夫。
将军无奈作负心，强颜欢笑留青楼。
待妻回到娘家处，将军一人赴深宫。
一杯毒酒赐入口，穿肠入肚万成空。
许是夫妻有感应，当夜夫人亦服毒。
绵绵细雨天伤悲，凌家坟冢葬二人。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上穷碧落下黄泉，共赴地府续前缘。
蝴蝶飞，云雀鸣，大雁依旧年年回。
岁岁过，朝暮改，天下动荡是谁过。
悲伤事，万口传，一处凄凉荡人肠。“
（作者：看在瞳瞳费劲巴拉填出了个叙事诗的份上，大家的留言来的更猛烈些吧！！！）
小姑娘的声音婉转动人，把那伤心的故事唱的淋漓尽致。一曲唱完，整个客栈安静地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没有人鼓掌，没有人说话，而我，却早已泪红了双眼。
“绵绵细雨天伤悲，凌家坟冢葬二人。”
“在天原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好好！”客栈里的看客忽然从曲中醒了过来，一阵阵叫好，赏钱如下雨一般纷纷给了出去。而我，却呆呆地坐着，耳边有很多声音，却仿佛离我很远很远。
“小姑娘，这个故事，你从哪里听来的？”
“这位姑娘，莫不是汉人？这鸳鸯扇的故事，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故事中的将军叫什么？”
“前朝戎马大将军，凌霄啊！”小姑娘笑嘻嘻地捧着手中一堆的赏钱，欢快的回答道。
这一声回答，却是把我心中最后的那一道防线也给击碎了。一切的一切，快速地在眼前飞过。
那替我画眉，替我插簪的夫君，
那替我遮风，替我挡雨的夫君，
那为我笑而笑，为我哭而哭的夫君。
初见的那次回眸，新婚的山盟海誓，仿佛还在昨天。
曾经以为没有故事的结局，曾经以为永世纠葛的恩怨，
却在二百年后，从一个戏子的口中得到了答案。
原来，
我恨了二百年，怨了二百年，想了二百年，念了二百年的东西，
不过是凌霄那傻子的自以为是，不过是凌霄那呆子的苦心骗局。
凌霄，你这个傻子，你真是个傻子！
白芷溪，你更是个愚蠢的女人，愚蠢到家的女人！
“许是夫妻有感应，当夜夫人亦服毒。”这一句真是讽刺。我不是感应，我不过是痴痴地悲叹自己是个弃妇的命运而服下了□□。
“小十七，你怎么了？“对上的是大师兄清澈的眼神。我的心头一紧，却是用手遮住自己哭花的脸，转身站起，向楼上跑去。
我该如何面对你，无一？
我该如何回忆你，凌霄？
我关上了房门，背靠在门上放声大哭，那泪水，如同决堤的河流。我本该开心，本该欣慰，本该高兴原来凌霄从未抛弃过我。
可是啊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如此的难受，如此的痛，痛的仿佛抽筋断骨，万针穿心。
“小十七，你开门啊！“门外传来了大师兄他们焦急的声音。“出了什么事了？！”我的哭声却是更大了，我蹲下身子，抱着头，泪水打湿了衣襟。
“让她静一静吧。或许这曲子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吧。”离若的声音传来。
“哎……也好。小十七，你有事立刻叫我们啊！”
外面安静了。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觉得天昏地暗，世界都暗了下来。昏昏沉沉中睡了过去。
多希望一觉醒来，凌霄捏着我的鼻子，轻轻地说“芷溪，你怎么睡了这么久……”
微微地，听见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一双手把我轻轻地抱起，又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我揉揉已经哭肿的双眼，睁开眼，看见了离若的脸。
“离若……”不知怎的，我一看见离若，眼泪水又涌了上来。
“没事的，想哭就哭吧。”离若把我的头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
“你都憋了这二百年，一次都哭出来吧。”
“离若……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哭，也知道你为什么难过。这不是你的错……”离若看着我，用手指抹去我的泪水。
“相爱的两个人，总是做自己认为对对方最好的事情。殊不知，同甘苦，共患难，就是最好的事情。”离若看着我，眼中有晶莹的东西闪动。
“是啊……“我抽了抽鼻子，”这个傻子，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一起承担……“
“你又何尝不是个傻子？”离若侧过头，看着趴在他肩头的我，“小十七，放下吧。凌霄已经死了，白芷溪也已经死了……不过是个过去的故事，不要太认真了。”
“不过是个过去的故事，不要太认真了。”我的心中默默地重复这句话。
我靠在离若的肩头，看着窗外的星星在黑夜中闪烁。
这个故事，太让人心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