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八章,连宋:一别如斯,夕月落去人别离(1 / 1)
嗯,我在的城市已经非常热了。
想写的东西非常多,可是,有时候又会沮丧。
人还真是矛盾。“连宋。”我泪流满面地看着他,“连宋,你珍惜些自己吧。我,我还有孩子在家。”我已泣不成声。
“孩子?”连宋一声惨笑。“是啊,你和林鲸的孩子,今天晚上应该把林河曦也带来,这样你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眼泪溢出了连宋的眼眶,流到嘴角。“我现在还能妒忌得流泪,李清酒。”
“连宋。”我绝望地开口叫他,心口像被堵起来一样,难过得不能自己。抬手缓缓地帮连宋把眼泪擦掉,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紧握着我的手,侧过身子靠上去,轻轻地把唇印在了他的脸颊。连宋一愣,身子一震,猛地将车停了下来。尖锐地刹车声打破了这夜的宁静,仿佛鬼门关上走一遭一般,我惊得魂都散了。
望着连宋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底发酵的酸这时候竟然开始肆意地泛滥。真想张口,把密封了许久的难过倾吐,让苦汁慢慢漏尽。还未待我开口,连宋便一下欺身过来,冰凉的唇毫不犹豫地压在了我的唇上。霸道、急迫,让我有瞬间的失神,连宋紧紧地抱住我,吻得我几近不能呼吸,这时,电话铃声打破了此刻的狂热。
我推连宋去接电话,隐约听到对面女生的声音,我略带难堪地背过头去。连宋看我的模样便把电话打开免提。轻柔中略带撒娇的女声,问连宋什么时候回去,连宋应付两声匆匆挂了电话。
“回去吧。一整天我都没有见到河曦了。”我理理自己被整乱的头发。
“才仁南赛是,他好像很关心你。”连宋并没有发动车子,沉默了半天后才艰难地问我。
“是好朋友。林鲸是他们牧场那一区域的负责主治医生,林鲸出事的那个晚上,是他陪我翻山越岭带着人把林鲸他们的车从沟里抬了出来,也是他彻夜陪在我身边,才让我熬过了那最寒冷可怕的夜晚。他……”
“够了!”连宋冷冷地说。“你总是能挑起让我发狂的话,让我心痛。三年前,我离开时便发誓,要把你从心里连根拔除。那两年,我几乎把自己都要熬干,疯狂地做实验,上市场上做调查,不留一点时间和空隙来想起你。刚开始的日子里,几乎夜夜难眠,我与你相隔着半个地球,没有半点你的消息,我分分秒秒都在折磨着自己。我不明白为何你已允诺我,高楼锦绣不若执手相随,但为何转眼就嫁给林鲸。我是你第一个男人,你的身体难道就没有一点记忆?呵,想来应该是没有的,否则怎么会有林河曦?可是我却记住了你。”
“在我得知你生下林河曦的那个晚上,我喝到吐得进了医院,出院之后,一个月,瘦削到连课都不能上。导师勒令我休息,我就请假半个月去欧洲旅行。可是你知道不知道,当我坐在伦敦市中心的摩天轮上时,泪流满面,离天空这么近,它可以看得如此遥远,但是我却再也看不到你。三年里,我一次也没回来过,因为我害怕看你的幸福,但我更怕你不幸福。站在艾菲尔铁塔的顶端,我唯一的想法就是跳下去。我想,如果我跳下去,李清酒会不会后悔,会不会为我痛哭?我也曾放纵自己,交女朋友,跟她们上床,但只能让我更痛苦。更可笑的是,我跟女人上床结束后,自己冷静地靠着床头抽烟,心里想的却是,怎么办,我跟别人发生了关系,我不再是李清酒一个了,如果她知道了会不会不原谅我。”
“当时,我离开的时候说要等你因情而痛断肝肠时才会回来,真没想到,那一日竟然是如此匆忙地到来。马默言告诉我林鲸出事时,我正驾车行驶在第六号高速公路上,马默言的电话打来,我当时又哭又笑,嘴里念的却是清酒、清酒怎么办。这个混蛋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把你从我的手里抢走,自己却连道别的话都不讲,独自离开。”
“葬礼上,你哭得天地都为之变色。那样素衣白服的你,令我无法想像。日日想要见你一面;夜夜是我心碎的声音,我回来看你,多想拂去你脸上的泪,将你抱在怀里。告诉你林鲸那个混蛋离开了你,你还有我,我会像我以前所讲的那样,只要你回头,就会发现,我仍然站在这里。你瘦得只剩副骨头,眼窝深陷,我心疼得流血,真想把林鲸揪起来问问,他是怎么照顾你的。”
“李清酒。”连宋突然转过头来,“我受不了这种煎熬,我坦白,我没骨气,我被你吃得死死的。但是今天,我把话说出来,突然觉得所有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的产物,是我心底纠结了多时少年情怀,今日再看到你,也不过如此。以前的连宋,被猪油蒙了心,瞎了眼,吃了狗屎,当了白痴。人总是要成长,在遇到无可奈何的人收获了伤害之后,不管是披上铠甲还是戴上面具,都无所谓,反正祭奠过了青春,整装再重新上路吧。李清酒,谢谢你,赠我空欢喜。”
连宋语气平静地说完这段话,我早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连宋默默地拿出电话,“平安,现在订机票过来西凉吧,我想你了。”
“现在,我要告诉我心爱的女孩子,我要离开她了,请她自此以后多多珍重。”连宋看着我,郑重地说出了这句话,又像是说给他自己。漆黑的眼眸透出逼迫人心的力量,令人胆寒。
“是呵,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三年时间,我们的身份都发生了转变。我如今是寡妇孤儿,为三餐奔波;你,却已褪尽年少懵懂,可以予一方百姓以希望。”我顿了顿,“但你会客观地考虑合同问题是不是?毕竟它是有利于你们公司发展的。”
连宋猛地打开车门,跳下车,打开车门,“下车。”声音回荡在雪域覆盖的原野,立刻被冻成冰刀,刺向毫无防备的人。我震惊地看着他,不知所措。现在距离西凉至少有上百公里,凌辰时分,如果我下了车,该怎么办,会被冻死在这荒郊野外吧。
“我让你下车,李清酒,我让你下车。”连宋发疯了般地伸手把我从车里拽了出来。我瑟缩着站在路边,看着连宋开车绝尘而去,他连多一秒都没有停留。腿一软,我扑倒在地上,地面早已结冰,但我却丝毫感觉不到冷,泪已经流干。现在只能睁大了眼睛,等待天亮吧,我苦笑。
事实上,没几分钟,就从天而降地来了台脏得人神共愤地越野车。它发出的噪音像掉了链条地坦克,在这样荒芜的野外,显得无助而迷茫。当它以时速二十公里的速度喘息着路过我身旁的时候,车上的人发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他们四个是参与自驾游车队的年轻人,整支队伍分别从五个地方出发,穿越了大半个国家,在拉萨汇合,再一直往西去往尼泊尔。但是,很显然,夜中行驶在茫茫的雪海不是一件值得纪念的事情,尤其是在这条连省道都算不上的路上开着一台快没油的二手车。
待我们进入西凉市已是凌晨4点多,我帮他们找到住的地方,安置下来,才回去。一个叫安逸的小伙子送我,他们计划在西凉停三天,补充给养,然后再出发。安逸车开的很稳,但是比较沉默,问起路途上的艰险与参与这个活动的初衷时,他都沉默地笑笑带过。记者的职业敏感让我有种想要追根究底的欲望,最后,还是忍下了。
回到家,打开门进去,黑暗的客厅里竟然有着星火点点,一股浓重的烟味扑向我,连神都还没有缓过来,一个人影就向我扑了过来,毫不犹豫地抬脚,一个旋踢过去,那人迎面跌倒。
“南赛?”我赶忙开灯。
只见南赛脸色难堪地倒在地上,鼻血已经粘到了衣服上。扶南赛坐下,抬起他的脑袋,拿纸巾堵住南赛的鼻孔,取了冷毛巾覆在他的脑袋上,南赛那双如夜晚的海水般无际的眼睛此时又多了几分委屈。
“对不起,我以为是坏人偷袭。”
“你去哪里了?我回牧区那边处理好工作就急忙赶过来,怕你因为下午的事情而难过。你手机也不带,半夜也不归,是要急死我?生怕你因为下午的事情压力太大,你倒好,半夜三更回来,还踢我一脚。”
“南赛,我……”我欲言又止。该告诉他什么?告诉他我与连宋是旧时相识?告诉他连宋是冲着我来的?告诉他半夜是连宋把我载走,我差点命丧荒郊?明日头条就是女记者抛尸野外,旧情人冷面相待?
“膝盖疼的要命,这里也没什么药,只好去了医院。”我轻描淡写。
果然,南赛被我膝盖的问题揪住了心,在确定已经不痛了之后才长叹一声,靠在沙发上。“清酒,你什么时候才能让人放心啊。”
这句话,多么暖人。但是,只能说与我相隔千里的跋涉,因为太远,我只能不懂。茶几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南赛,不知道在黑暗中他是怎么样的煎熬。
进屋躺下,南赛帮我关上门,出去后又敲门进来,“你回个电话给连宋先生吧,他打给我说,不论你多晚回来都要打给他,听上去他好像很内疚因为酒桌上的事情。”
电话已经没电了,我冲上电,开机,竟然有一百多通未接来电,时间大概在连宋把我扔在路上二十多分钟之后。
拿起电话,号码摁下去,最终还是放下,正在踌躇间,连宋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黑暗的屋子里,只有手机的亮光在一下一下闪烁着,来电显示的名字在提醒我,不要接,在俗世里,那个人扣着你的命门,只有与他断绝了一切联系,你才能在这温婉的时光中,独坐长门,以待白首。但是,在铃声快要断掉时,我颤抖的手指摁了通话键。
“你居然能或者回来,真是不简单。没有被野狼叼去了,好遗憾,辜负了我留下你在那里的好意。”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冷笑随着电波传来,虽然没有在眼前,但我依然能想象出连宋的模样。
“左手插在口袋里,衬衫领口的三个扣子一定是开的,站着,靠在窗边。听完我这句话后会想摔电话,同时,左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抚上额头,弄乱自己的头发。”我在电话这头平静的讲。
果然,话筒中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炸的我将手机从耳朵边挪了一下。
“李清酒,你以为你是谁?你总是这样,自己要如何就如何,恐怕你从来不曾想过我吧。总之,就算对你是光阴都承载不动的爱,我都要悬崖勒马了。”
“那,跟南赛他们的合同从利益分配上,是不是可以签下了……”我话音都还没有落地,就听到电话里传来莺莺般娇弱的女声,“怎么还不结束?宝贝?”
心里发酸,想要挂断电话,连宋的声音却益发响亮起来,“跟一个该拖出去喂狼的女生,长成那副样子,活着真是委屈了人类的眼睛了,宝贝,幸亏你没看到她,看到肯定吓的花容失色,以为碰到ET了。”
紧接着,忙音传来,连宋挂断了电话。我静静的望向窗外,忘记了电话还放在耳边,就这样呆呆的站着。万籁俱寂,隔断时空的那个地方,三年前的这个时候,还在相思树下说相思。转眼今朝,只恨相见,何如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