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八章，连宋：一别如斯，夕月落去人别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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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坐在路边小面馆吃饭，南赛抱着河曦，疼爱地喂到嘴里，河曦吃得襟前全是面条。我好笑地看着对面笨手笨脚地一大一小两个小孩，笑着要接过河曦。
“你先吃，不然一会儿凉了。本来胃就不好。”南赛挡住了我的手。河曦在南赛的怀里也拗着不肯出来。
待三人吃完面出来天色早已昏沉，南赛把河曦放在脖子里驼着他满地跑，我在后面紧追着二人，喊着慢点慢点，跑得热气腾腾，喘得厉害，前面二人才停下脚步。放下河曦，我和南赛牵着他在已冻成地冰面上滑冰，孩子的清亮的笑声穿透了黑暗，点亮我的心灯。刹时间，两旁的路灯亮了起来，被这最最平淡的灯光震憾，从来未曾留意过的街景竟然如此地动人。对南赛说谢谢，南赛逗河曦玩得正在兴头，没有听到，便大声地说：“清酒，怎么？”我迅速地往前跑了两步，倒退着面向他们，把双手放在嘴边，大喊道：“才仁南赛，谢谢你，谢谢你。”回声在行人稀疏地街道上回荡上，对面的男孩儿脸色突然红了起来。
这时缓行在我们旁边的车突然打亮了车头大灯，并且按响了喇叭，加油门飞也似地从我们身边驶过，吓得我尖叫了一声，怔在原地。南赛赶忙抱起河曦跑过来，看我没事才算镇定下来。
回到家奶奶陪河曦休息，我帮南赛收拾了屋子，这几日因为工作的关系，南赛怕是回不了牧区了。屋子尚未收拾停当，南赛就接到了电话，原来是有人有意想要购买我的房子。南赛非常兴奋，一直怪我把房价挂得太低。我觉得奇怪的是怎么会这么快，而且对方甚至连房子格局如何都还没有看过，连价钱也不谈，就直接开口要人赶快过去签合同，这真是闻所未闻。
只好跟南赛两人一起又穿戴整齐赶过去。买家是一个外地口音的姓周的小姐，非常地大方，直接拿合同来签，关于价钱连问都没问，我简直想好心地提醒她要不要这么仓促，需不需要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南赛高兴的合不拢嘴，签了合同后，对方立刻写了支票给我，但有一个条件，就是要求南赛当晚住在这里，明天一早就去房管所办理过户。南赛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而我还像是做梦一样，缓不过神来。南赛请那位周小姐稍等一会儿，先把我送回去。我说：“没关系，我也住这里好了，不然明天还得拿房产证再跑一趟。”
周小姐的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来，“李小姐，我在西凉酒店住，你可不可以陪陪我，我初来乍到，想先了解一下西凉。”人家作为我的金主，开了金口我自然不好拒绝。
房子过完户，我过去收捡东西，整整二十双各色地布鞋静静地躺在那里。每一只上面鞋带都系得非常漂亮，却也刺得我双眼生痛。我仿佛看到站在我面前，含笑蹲下地林鲸，那修长微凉的指尖灵巧地翻飞，帮我系上鞋带。可是现在，当门锁的声音落下，我知道，我再也无法回去。趁着仅存地力量，我擦干净纸箱上的尘灰，把鲜明生动的日子从此封藏，然后抱着它们离开。
刚走到楼下，南赛就打电话过来要我送牧区的VCR到西凉酒店。我只好把纸箱放在小区门卫处，匆匆回单位拿了VCR带子，换上套装赶去酒店。这是之前为西凉牧区做的一个宣传片，还没来得及播放，便赶上了雪灾。
把带子交给南赛，我在酒店大堂等了好久，南赛下楼时一脸轻松，我忙站起身迎上去。“签了吗？”我急切地问。
“还没有，不过应该差不多，因为整体上都没有问题了。就差最后的大老板的签字了。走，庆祝去。”正要往外走，却听到身后有人喊南赛，原来是要留南赛吃饭。我本想要抽身离开，可是来的那位大叔却坚持要我也留下，说是董事长的意思。心下诧异，连忙推辞，南赛在我耳边说：“今天就租你一天，做我的秘书，我付佣金给你。”抬手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倒也不再说要离开。
我和南赛走进包间，互相介绍后坐下，南赛跟他们聊牧区的发展和规划，我百无聊赖，站起来看向窗外，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走进酒店大门，待想要细看，人已经消失。思索无果，便也作罢，当我正被远处冰场上的孩子们潇洒地身姿吸引时，包间的门被打开，听得身后的人纷纷站了起来，我扭转身子，看到那双眼睛，如晴天霹雳般，浑身冰凉，脸色煞白，动弹不得。
南赛见我怔在原地，便走过来拉我，并介绍说：“这位就是此次活动的总负责人——连宋先生。”连宋先生，四个字，仿佛让我走进了一个湿濡的梦境，空荡而凄冷。连宋走过来向我伸出手，我并没有跟他握手，反倒是微微弯腰，对他鞠了一躬，“连先生好。”连宋的手指在我脸前停顿了一下，晃了晃，收了回去。“连先生，这位是电视台的李清酒小姐，此次活动的报道便是由她策划的，还有上午看到的VCR也是她负责拍的。”
连宋淡淡地说：“李小姐才华横溢，久仰久仰。”我低阖了眼帘，默不作声。饭局开始，酒桌上立刻热闹起来，笑语喧喧，连宋却没有再多看我一眼。大家纷纷来给南赛敬酒，南赛虽说是酒量不浅，可也经不住轮翻轰炸，我刚替南赛讲了句话，炮火就转移到我这里，我捂住酒杯不让倒酒，三年前的那一场宿醉已经让我害怕了，自此之后，滴酒不粘。
这时，连宋在对面朝我举起了酒杯，“李小姐，云淡风轻，事事难料，今天又有缘份坐在一起，给连某个薄面，如何？”我看着连宋，痛像湖上的涟漪，隐隐约约。那双眼睛熟悉又陌生，一幕幕的回忆如快进的电影胶片，迅速从脑海中划过。我缓缓地放下手中的酒杯，拿起了喝水的玻璃杯，半瓶白酒就这样倾了进去。连宋看着我：“李小姐，真豪气。连某先干为敬。”不紧不慢地，连宋将酒喝了下去，然后拿着空杯对我示意。
南赛看我的举动，不禁傻了，他从未见我碰过酒，想要伸手来阻止，我一仰头，咕咚，只觉得一股热辣烫进胸口，但我硬是忍住，将酒灌下去，透过杯子，看到对面连宋那张铁青地、充满了委屈与莫名地脸，觉得恍惚，仿若三年前，得知我和林鲸结婚地消息般，不知所措。
放下杯子我就剧烈地咳起来，酒气憋脸色通红。连宋半起的身子看到南赛赶忙拿纸巾给的手，颓然坐下。南赛并慢慢地拍着我的背，朝对面地连宋说：“连总，对不起，清酒她从来没有碰过酒。”接着听到对面酒杯倾倒的声音，湿了连宋的西装，旁边的人忙乱起来。连宋起身脱掉西装，并没有离席，反而向我走过来，“李小姐，干脆不如这样，我们这里七个人，一人一杯，放下酒杯，我立刻把合同签了。而且其中三家公司，连签两年，如何？”此话一出，酒桌上所有的人都兴奋起来，盯着看我做何回答。我看到南赛紧张得嘴唇都在的抖动，多么大的吸引力呵。南赛下一秒便恢复了镇定，“连总，清酒她着实不会喝酒，要不我双倍来替吧。”南赛此言一出，我只看到站在我旁边的连宋双手紧握，青筋突起，他拼命地在控制着自己的怒气，我制止了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南赛，毫不犹豫地端起杯子送到嘴边，连宋却一把抢过杯子，摔在地上，转身离开了。酒宴不欢而散，连宋情绪失控地连宋令所有在坐的人胆战心惊，一如帝王雷霆怒，惊动三万素人臣。南赛面色尴尬地牵我离开，我神情呆滞，沉默不语。
连宋，你转身如此之快，带着愤怒与恨意离开，可是你可曾看到我脸上张扬的毫不掩饰地哀伤？真想冲上去质问，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可想起你那张倔强中带着寂寞的脸，心酸便开始蔓延。我承受着你给的残忍，一如当初。
命运真是幽默，让两人尴尬相对，然后带着伤害错身而过。南赛送我回去，便赶着回到牧区去商量对策，我偎着床坐在地板上，这一晚月光一如三年前的那一夜。清辉照彻已经被掏空的心，三年过去，你的故事从你离开的那一天起，便画上句点。我以为自己早已麻木到迷失，结果，看到你的影子，只能收获不能停止的痛楚。
膝盖的酸痛一下子袭卷而来，勉强撑着身子起来找药膏，打开抽屉才想起，从家里收拾出来的东西还寄放在以前的小区物业那里。躺在床上咬紧牙关，不一会儿疼得我冷汗淋漓。穿好衣服一瘸一拐地下楼，现在这个时候只能去药店买些止疼药来缓一缓。才刚走下楼，便觉得内衣已经湿得粘在身上，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上。突然，一台车快速地驶至我身边，一个急刹，车轮在结冰的地上划出了两条深深地痕。我急忙止步，车头大灯打亮，刺得我闭上眼睛。车门缓缓打开，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下来，率直走到我身边抱起我塞到车上。
“你？”看了他一眼，又不敢再吭声。
车子启动，狭小的空间里只能听得到连宋愤怒地呼吸声。我紧张得手指紧紧地扣在一起，膝盖的疼痛倒更强烈了。
连宋直接载我到医院，躺在诊疗室的床上，冷不防地医生的手扣紧了我的膝盖，一阵钻心的疼痛立刻蹿了上来，本能地蜷起了腿，连宋在旁边看得脸色发白。
“你上来按住她的这只脚。”医生对连宋说。
连宋走上前摁住我的脚，只感到对面一直冷漠强大的男子瞬间脆弱起来，握着我一条腿的两只手拼命地抖，待我检查结束起身才发现被连宋捂得脚腕都粘乎乎的。
“你太太的膝盖是沉年旧疾，应该是在怀孕期间有过度地跪坐，后来又没有及时地休养，导致膝盖神经出了问题。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医生问。
连宋看了我一眼，冷冰冰地说：“记者。”
“那就是了，工作问题也是加重她病情的重要原因之一。长途奔波、雨中采访、大雪里久站，尤其是西凉这种气候。现在只能让她暂时止住痛，以后则需要长期调养，才不至于频发。”
在医院折腾到凌晨，二人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从医院出来。
“谢谢。”我对连宋说。
连宋冷哼一声，并未理会我，径直把车开过来。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上车。”斩钉截铁，隐隐的怒气传来。
车子缓缓开动，深夜的西凉市，路上已空无一人，寂寂寒夜被阻隔在车窗外。车内暖意融融，看着沉着脸开车的连宋，那么多的话，那么沉的心事，此刻却找不到一个字可以垫作开头。
“还痛不痛？”
“啊？现在好多了。”
“家里怎么不备止疼药？这天寒地冻的夜里，万一你走不到医院怎么办？”语调缓和了下来。
“以前有的，房子卖了，收拾的东西还在以前的小区保安那里。”
“现在住的小区是租的还是宿舍？”
“宿舍。”不知怎么地，我竟然撒了谎，心里咯噔一下想要收口已来不及。
车直开到小区楼下，远远竟然看到南赛来回徘徊不定地在楼门口踱步。刚想开口要连宋停下车，结果他却打了个急转，我的头一下子撞上了车门，哎哟一声，连宋看都没看我一眼，在小区里就把油门踩到底，我甚至能感觉到车子在结冰的路面上打滑。连宋像疯了一样，红着眼睛，一手抓住我的手，紧紧地盯我一眼，开着车朝西凉城外的方向驶去。
我着了慌，抓紧把手。“你要带我去哪里？你不要命了，城里路还好走，出了城就是山路，你不要命了？”
连宋竟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凉而恐怖。他一个字一个字镇定地跟我说：“李清酒，你真是好样的。三年时间过去，任何与你有关的事情都能让我丧失理智。你很得意吧，把我耍得团团转？没错，我就是疯了，我现在根本不应该活着。我应该在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就撞死。”连宋边说，边将车速加快，红灯亮起，交警举起了警示牌，都阻挡不了他现在已经失心的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