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末日神器（1 / 1）
时间，有时候短暂的如同擦肩而过的飞鸟。而更多的时候却像是停驻在指尖的蛱蝶，恍惚而迷茫。你以为它就此停驻，但一个不经意的回眸，却发现它早已如风沙一般逝去，连同你的灵魂，一起带入九霄然后又重重落下。命运的飓风，要么不来，一旦来了，谁也别想躲开。不被伤到心神俱裂，不懂得珍惜一切看似平淡无华却珍贵无比的时光。
我和犬夜叉，也许永远也回不到那段淡然安逸的丛林时光了。
我怀念那高高的搭建在树冠顶端的简陋树屋，即使冬日的风雪时常从手指粗的缝隙里钻进来冻僵我的手脚，但还有我的小白充当贴心的汤婆子；即使夏日的蚊虫肆虐非常，扰人好眠，但还有我的小白整夜挥舞着铁碎牙砍蚊子，练就了快如闪电的‘砍蚊刀法’。
我怀念那烤鹿肉的香味，远胜这世上最奢豪的盛宴；我怀念那竹筒里收集的松针上的露水，带着好闻的松脂的清香；我更怀念夕阳西下，天色渐沉之时那站在丛林最高处的一抹比晚霞更加璀璨的艳红，指引着我的归家之路。
可是，回不去了，永远也回不去了。就像是一个梦，美丽得经不起时间的消磨。
当我又一次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室内一灯如豆。恍然间发现，枕边酣睡的男子熟悉而陌生。他是犬夜叉，不是小白。我的小白，那个纯净而情感丰沛的男孩……就像是我做的一个梦，醒来了便不存在了。
看着他沉睡时依然紧皱的双眉，我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抚平。但手指碰触他脸颊的那一刻，那炭火一般的灼痛从心底里迸发出来，无望的苦楚填满了身体，窒息了灵魂。我只能收回自己的手，不去看他的脸。转头的一瞬间，眼泪止不住滑落下来，这一世，我注定要欠他的了。有人说，今生欠下的都是来世的劫。只是，谁应了谁的劫，谁又成了谁的执念？
“紫儿……不要……不要离开我……”
“杀生丸……杀生丸……住手……紫儿是我的……我的妻子……”
“你是我的兄长……为什么……为什么你是我的兄长……”
“我会杀了你……杀了你……不要逼我……”
噩梦纠缠着身侧沉睡的少年，他声嘶力竭而含混不清的呼喊着，双手紧紧的抓住胸前的衣襟，仿佛要撕裂自己的胸膛。而我，无能为力。他所受的痛苦仿佛全部因我而起，这连死亡都不能征服的苦痛像是攀附着灵魂的蚂蝗，分离需要鲜血的代价。
“犬夜叉……我在……我没有离开……”我的双手按住他死命撕扯着衣襟的双手，泪珠滴落在他紧锁的眉间。
“紫儿……真好……你还在……还在……”他迷迷糊糊的呢喃着，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平缓。他的噩梦过去了，而我的噩梦却像是刚刚开始。
黯淡的晨光从窗扉间投射进来，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呆坐了多久，只是看着脚下的光影从青黑渐渐青白，然后一点点化成淡淡的水墨丹砂。拉开移门的时候，带着鸟鸣的晨风吹皱了我一身素罗薄纱，像是吴道子笔下佛国天界那行云流水一般的清逸出尘。懒懒的行走在九曲回廊凌霄遮顶的寂寞里，城主府还在安睡，而我却像是四处游荡无处安身的孤魂野鬼。
也不知走了多久，累了，便在廊下的‘美人靠’上小憩。却见远处，一行人夹风戴露而来。走在最前首的是珊瑚。她一见我，柳眉倒竖，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侧目而过，只当我不过是廊下小憩的猫狗。紧跟她身后的是戈薇。这眼肿如桃的少女眼神散乱萎靡异常，完全没有了朝华少女的勃勃朝气，自我跟前走过时险些跌倒。走在最后的便是弥勒。他佛衣凌乱，额间青肿，怕是挨了珊瑚不少拳脚。一瘸一拐的从我身边走过时向我微微行礼，浅笑的嘴角微扬，露出一副强颜欢笑的尴尬表情。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他们没出什么事，我的心顿时松了口气。
目送他们离去，我百无聊赖的趴在美人靠上假寐，一夜不得安寝的困顿渐渐袭了上来……半梦半醒间却见一把扫帚在眼皮子底下晃动着，有一下没一下的。细竹丝扫过落叶的沙沙声有些吵，我微微皱眉，抬眼一看，桔梗木然的脸在眼前慢慢清晰起来。
“桔梗？”我揉了揉眼睛。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我，只是仔仔细细的清扫着回廊上的落叶。笤帚从我脚下扫过时微微一顿，看着我的鞋子，淡淡说道：“你见过仙葵？”
“啊？”我被她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有些迷茫的看着桔梗低垂着眼眸盯着我的鞋子的脸。
“你脚上的，是仙葵的东西。”她见我半天不答，抬眼看我，一字一顿的说。
“哦，这个啊，的确是香玉楼的仙葵姑娘送的。”我低头看了一眼脚上穿着的绣花鞋，点了点头。随即，狐疑油然而生，反问道，“像鞋子这么私密的东西，你是怎么一眼看出来是谁的？桔梗，你和仙葵很熟吗？”在古代，女子的脚是不让外人见的，鞋子自然也是如内衣一般私密的物件。
桔梗没有回答，低头继续扫她的落叶，慢慢的从我身旁扫过，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仿佛刚才的对话没有发生一般。我没有继续追问，像桔梗这样的女子，她若不想说，你怎么问都是枉然。我仔细的看着脚上的鞋子，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这大明朝做工精良的物件在日本并不流行，很多女子如桔梗一样穿的都是木屐。仙葵似乎很神秘呢！她的东西竟然会让桔梗侧目。她们之间又会是怎样的关系？还有香玉楼，这一切看上去很寻常，就像是我脚上的鞋子，看来看去看不出破绽。但似乎哪里又透出不寻常的气味，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我苦思之际，桔梗远远的停了下来，收起笤帚，慢慢转身。晨风撩起她乌黑柔丽的发，衬得她苍白的脸越发空灵起来。
“小心仙葵。”这四个字像是她踌躇良久才说出来的，带着涩涩的颤音。我惊讶的望向她空寂的眼，那黑漆漆的瞳仁里闪过几许恻隐，快得像是掠水而过的青鸟。
“桔梗？”我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向她走去，“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你的愚蠢连累了犬夜叉！”她见我走来，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仿佛是在躲避瘟神一般。
桔梗，我不知道她是恶意的还是善意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她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对我说这些。我看着脚上的鞋子，穿也不是，脱也不是。小心仙葵？有些事情不是你小心就能避开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沿着来时的路，我慢慢的往回走，将要来到房门口时却听见里面穿出的争吵声。我驻步倾听，一个火爆桀骜，一个老辣泼皮。两个声音相互纠缠着，一方想要压制另一方，争论不休。
“犬夜叉少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满脑子都是女人！太让我伤心了！犬大将大人要是活着的话一定会给你这不争气的儿子一个雷霆爆爪！拍死你！”
“冥加！我说过多少遍了！我是不会丢下紫儿不管的！”
“你这样狗皮膏药一般黏着紫小姐就能把她救出来吗？根本不可能！光源英司是什么人？要在他面前撒野，您就必须变得更强更强更更强！否则就是螳臂当车！”
“就算不能救她出来，能留在他身边保护她我也知足了！我不会把她一个人留给那豺狼神棍的！天知道那神棍会对她做什么！如果他敢碰紫儿一下，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怎样！？犬夜叉少爷！醒醒吧！你能把他怎样？他可是这世上最强大的阴阳师！除了安倍晴明，就属他光源英司了！一想到那家伙对他自己的师父做的那些事，我就全身颤栗……太可怕了……你留在这里根本就帮不到紫小姐！只会让光源英司利用！”
“利用就利用，我不在乎！只要和紫儿在一起，我什么也不在乎！”
“笨蛋！蠢货！白痴！你这样做除了浪费时间之外就是在给自己自掘坟墓！你怎么就不想想，若以后你没有了利用价值，他还会由着你留在紫小姐身边吗？那个时候，他一定会杀了你！以我对光源英司的了解，你早已触碰了他的容忍底线！一有机会，他一定会杀了你！摩宇神宫的人向来对自己认定了的东西占有欲强烈，外人休想触碰。就像是桔梗对你的占有欲一般，光源英司对紫小姐的占有欲任谁都看得见，又岂会容你在一旁觊觎！？”
“不！紫儿是我的！我绝不会让光源英司染指！”
“哈哈哈~犬夜叉少爷！你太不自量力了！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就算当年你父亲犬大将在世时也对摩宇神宫忌惮三分，你这等黄口小儿，休在我面前信口雌黄了！”
“冥加！”
“还是冥加我给你指条路吧！”
“你的路就是要我离开紫儿，对吧？不，我不走！死也不走！”
“傻孩子！你怎么不见棺材不落泪呢！？短暂的离开是为了将来的厮守啊！你的脑子就不会拐弯吗？现在西国已经被鬼王酒吞童子占领了，杀生丸也被俘。这个时候，正是你建功立业，掌控西犬一族的最佳时机啊！我想黄泉之下的犬大将大人和十六夜公主也会希望你这么去做的！”
“冥加……你知道，我从来都无心权势。我和杀生丸不同，我自由随性惯了的。此生，只要和紫儿在一起，即使粗茶淡饭，布衣草鞋，我也甘之如饴。”
“犬夜叉少爷！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现在的局势难道你还看不清吗？如果没有权势，你拿什么去留住紫小姐！？无论是光源英司，还是鬼王酒吞童子，或者妖王斐帝斯，哪一个不是权势滔天！？哪一个不是对紫小姐虎视眈眈！？你拿什么去跟人家争啊！？拿什么！？你手里的铁碎牙吗？！可是你连铁碎牙的最终奥义都还没有理解，如何去和那些能力远在你之上的男人争啊！？”
“够了！冥加！就算我跟你走了，西国已经被侵占，西犬一族也散落四方，我要拿什么去和酒吞童子抗衡！？正如你所说的，拿我的铁碎牙吗？能杀死恶鬼的，根本就不是我手里的这把妖刀！”
“呵呵~犬夜叉少爷，你也太小瞧我冥加了。既然让你和我走，小老儿自有妙招~你以为酒吞童子那么容易就毁去了我西国近千年的基业？”
“什么意思！？”
“哎呀~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我先喝口水啊~茶呢？茶？怎么也不给我倒杯茶？”
“茶你个头啊！长话短说！”
“哎~犬夜叉少爷真是粗鲁啊，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长辈呢！？呀！呀！松手！我老人家的身板可是很金贵的，想当年，我冥加乃是犬大将麾下……要被你捏扁了啦~就算我是跳蚤，也不能这样虐待我呀！”
“废话少说！”
“我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犬夜叉少爷！我虽然久不在西国王庭，但是仍然暗中控制着西国四分之一的兵马。朝中更是有三分之一的臣下乃是我冥加的心腹！杀生丸和邪鬼虽然一直排除异己，苦心经营，但我的人脉和兵马却不是他们能支配的。明着都是西国的臣子，暗着却只听我冥加调派。对于杀生丸这个斗牙王，不过行的是阳奉阴违之事。当年，我早就料到邪鬼会和杀生丸联手篡夺斗牙王的宝座，所以我才明哲保身，辞去一切职务，一个人漂泊在外，受犬大将大人之托，暗中照顾你们母子。那时你还太小，我只能按兵不动，默默隐忍，直到你足够强大，可以挑起西国的担子！”
“难道，这次西国的惨败……”
“的确，以酒吞童子的能力，想要在如此短时间内拿下西国，根本不可能！我不过是让我的人马不卷入战争，就地潜伏，等待犬夜叉少爷你重回西国！”
“就是因为你的这个决定，西国才会一溃千里，杀生丸才会被俘，对吗？”
“是，这个我不否认。杀生丸为了紫小姐早就自乱了分寸，加上我的束手旁观，鬼王才占了便宜。不过这个便宜不过是表面上的，我们还有反击的能力！我潜伏下来的四分之一兵马加上我战后收留整编的那些散兵游勇，我们现在掌控着西国一半的兵力！更重要的是，我手里有犬大将大人留给我的禁宫之钥，只要打开了王廷地下的禁宫，里面的财宝富可敌国！酒吞童子在和杀生丸这一战里也是损失惨重，兵力折损过半，富庶的丹波也免不了国库亏空民生凋敝。他一定想不到，我们还有能力和他抗衡！甚至可以击败他！”
“冥加！你要我怎么说你！杀生丸，他毕竟是我的兄长！虽然我与他并没有多少感情，但长兄如父啊！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一旦我们起兵，酒吞童子一定会杀了杀生丸！”
“杀生丸有今天是他咎由自取！酒吞童子若真的杀了他，也是他命该如此！犬夜叉少爷！不要犹豫了！和我回去吧！回到西国，你才是西国的王者！只有掌控了西国，你才有能力和光源英司他们一较高下啊！紫小姐是斗牙王的王妃，而你就是斗牙王！”
“不可否认，冥加，你的话听起来很诱人，但是……我得想想……没有紫儿在身边，我怕自己会崩溃。我若走了，谁能给她依靠？”
不！犬夜叉！你走吧！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依靠！我想要冲进去向着犬夜叉大喊，但是，身体突然间被束缚，迈不开脚步；嘴唇被捂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神祗，别人做决定的时候，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带着朦胧馨香的味道在鼻尖飘散开来，光源英司身上若有若无的玉兰香包裹着我，像是看不见的隔阂将我和犬夜叉分开。这种感觉令我恐惧。
“不要挣扎了，没有用的，我设下的结界，谁也挣脱不了。就算你喊也没有用的，他们听不见。不然以犬夜叉和冥加的妖力如何会感觉不到你一直在门外偷听？”光源英司放开捂住我嘴唇的手，将我转过身来，拥入怀里。
“你到底要怎样！？我不奢望你会放了我，但是，放过犬夜叉吧！”我抬头看他的眼，带着卑微的乞求。此时此刻，我无助得像是流落街头的乞儿。
“放过他？可是，他未必会放过我。我从来都不会让任何一个有可能成为敌人的人活着。”他伸手，抚上我的脸颊，温柔而宠溺的擦拭着滚落下来的泪珠。
“光源英司！”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眼前的这个男人，诡秘莫测，不过一双素手便轻易的遮挡了我头顶的天空，不见天日！
“神祗，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他低头，亲吻我冰凉的额头，呢喃道，“为何是带着恨意呢？”
“是你让我恨你的！”我伸手，抓住他的衣襟，“为什么！？为什么！？”
“你可以恨我，当然也可以不恨我。恨与不恨都是命。”他拉下我的手，慢慢的整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襟。
“是命吗？那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这样你满意了吧！？你可以放过他们了吧？”我后退几步，拉开和他的距离，拔下了头上固定长发的素银珍珠簪子。
“你若求死，犬夜叉必不得善终。”他看着我手里锋利的发簪，朦胧潋滟的眸子清亮起来，倒映出我绝望的容颜。
“你是算准了我不敢死对吗？是，我现在是不敢死，因为我有太多不能死的理由和牵绊。但是，我若不死，便会是你的末日！”举起手里的簪子，不是自戕而是对准他的心脏。不偏不倚，奋力一击。
“为什么不躲？不要告诉我堂堂阴阳师连一个小女子的簪子都躲不过！”血慢慢的从他素白的衣襟上晕染开来，那深埋入胸膛的发簪顶端，金珍珠散发出妖异嗜血的光芒。
“你若解气，我又何必去躲。反正死不了。”他运气一震，发簪飞射而出，‘叮’的一声没入回廊的石柱。金珍珠震落，滚了下来，在我跟前一分为二。
“我若还不解气呢？”我看着他胸前越来越大的血迹，扬眉一笑，妖冶邪肆。遗传自父亲的暴戾嗜血的因子在体内蠢蠢欲动。敌人的血液会让我兴奋。
“那就再来。”他扬手一挥，没入石柱的发簪‘砰’的一声从石柱里窜出，回到了他的手里。那石柱顿时裂出了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细碎裂缝，崩塌不过片刻之间。
“你有力气让我刺，我却没那闲工夫。”我鄙夷的看了一眼他手里寒光闪闪的簪子，扭头离开。既然死不了，我又何必浪费时间？想用这种煽情把戏来感动我？做梦！
“也罢，都到了早膳的时辰了，你也饿了。我们一起用膳去吧。”他翩然跟上我的脚步，并不在意刚才我还要置他于死地。
“用完早膳，我带你去见识一个有趣的东西。”走到我身侧，他轻轻地执起我的手，像是优雅的绅士。
“没兴趣。”我不耐烦的挥开他的手，对他的触碰很是厌恶。
“你会有兴趣的，那是所有漂洋过海而来的南蛮品中最令我感兴趣的东西。或许对妖怪来说，那是一种末日神器。”他不依不饶，死死抓住我的手，不让我我甩开。
“妖怪的末日神器？”我转头看向他的眼，一个熟悉而陌生的东西忽然从心底里跳了出来。是它吗？会是它吗？如果是它，那么真可称得上是妖怪的‘末日神器’了！
心，忍耐不住颤抖起来，或许，妖怪纵横的时代就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