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琥珀和血魔（1 / 1）
“琥珀……”我并不急着回答血魔的问话，眼睛看着琥珀的眸子，那眸中浅栗的颜色阴晴不定，隐隐有妖邪的鲜红血丝缠绕在瞳仁之中。
“不要让他控制了你的心神！抛弃那手臂吧！趁他还未和你的身体完全融合！琥珀！珊瑚在等着你！”血魔之手锐利的爪钻入我的皮肉，很疼。但是我顾不了这些，决不能看着琥珀失去自我沦为血魔的奴隶！
“神祗……”他有那么一刻，开始动摇，“姐姐……姐姐真的在等我……可是……我……”
“你已经回不去了！”血魔之手并不给琥珀犹豫的机会，他猛然抛下我，反手刺入琥珀的脊背，“没有了四魂之玉，你马上就会死去！”
“啊！”琥珀惨叫，瘦小的后背一片血肉模糊！那被镶嵌在后背中的四魂碎片被血魔之手粗暴的取出！
“看啊，多么诱惑人心的小东西啊！就好比罂粟的花朵，美丽却带着腐蚀人心的剧毒！”血魔之手将水晶一般灿烂的四魂碎片高高举起，那碎片纵使在昏暗里依然折射出绚烂的五色之光！本就纯净的光，一经血魔的触碰，变得混浊不堪，散发出黑紫的色泽。
“血魔！你卑鄙！”我顾不得全身的疼痛，想要去抢夺那碎片。他要断了琥珀的退路！琥珀若是没有了它，必死无疑！
“自不量力！”血魔挥手，一道劲风朝我冲来，我张开防护结界，却依然被他扫开，重重撞在地宫的石壁上！骨骼移位的痛楚全身弥漫，疼！
“琥珀！现在的你只有依附于我才能活下去！将你的身体和你的心都交给我吧！成为供养我的奴隶吧！”血魔之手高喊着，用力一握，四魂之玉最后残留于世间的碎片顿时化成了晶莹的粉末，洋洋洒洒的飘落在黑暗的地宫里！没了，什么也没有了……琥珀的眸子如那晶莹的碎末，熄灭在地宫潮湿的散发着腐臭味的土地上，暗沉沉的一片。
“琥珀……”琥珀没有说话，也没有流泪。但是我却能感觉到他灵魂深处的绝望，那种歇斯底里的，淹没灵魂的绝望。
血魔之手并没有就此罢休，他疾风一般向我伸来，抓住我纤细的脖子，将我悬于半空。他对琥珀说：“琥珀，杀了这个半妖，以示你对我的忠诚！”
“忠诚……”琥珀空洞的眼看着我，黑漆漆的一片，他苍白的唇动了动，嗓音暗哑，透着沧桑和苦楚，像是酱缸里沤霉了的咸菜。
血魔之手长而锐利的爪刺透我颈间的皮肉，随时可以将我的脖子切断。我的鲜血顺着那鲜红的手臂流下，散发出洁净的气味。
“唔~多么甜美而纯净的鲜血啊！这该是我尝过的最美味的血液了！多么有趣啊，合我胃口的竟然不是那些大妖怪，大恶鬼或者灵力巫女，大阴阳师的血，而是你这低贱的半妖的血！”半妖之血，从来都是他所不屑吸食的，但此刻，血魔之手贪婪的吸食着我的鲜血，仿佛是一个挑剔的食客品尝着满桌的饕餮盛宴。大量的鲜血从我的体内流失，而那贪婪的恶魔并不打算停止。就像是一个暴饮暴食的饥饿症患者，扑在了满满一冰箱的食物上。我有些绝望了，自己的身体被血魔控制着，毫无还手之力。
“够了……够了！放过她吧！”琥珀空洞的眼有了些微焦距，他看着我，有些不忍。
“真是讽刺，你怎么会开口为自己仇人的女儿求情呢？我若杀了她，你该为此感到高兴才对！”他不耐的嘲讽起来，琥珀的面色却越发苍白起来。什么时候，自己的内心世界已经被这恶魔窥见！
“琥珀，这……只是开始……他接下来便会控制你的心神……”我看着琥珀，如今他没有了退路，迟早会被血魔控制。
琥珀也看着我，面色凄凉，他大声喊道：“奈落是奈落，神祗是神祗。杀了她，我一点也不高兴！住手！血魔！快住手！”
“琥珀，作为我的奴隶，你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现在，我就将你那最后那一点残存在心里的善良毁掉！”血魔之手吸食着我的血液，比之先前更加贪婪。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落进了冰窖，寒冷从脚尖一点点向着心脏蔓延。他是要置我于死地，仿佛杀了我就是杀了琥珀最后残存的良知！
“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求求你，不要杀了她！我会做你的奴隶，听话的奴隶……”琥珀的泪从枯涩的眸子里涌出，仿佛我所受的痛苦亦在他身上。
“我不光要杀了她，还要杀了你的姐姐。一切你所在意的，我都要毁灭！”血魔无心，更无情。他只是一条丑陋的，充满着力量的残忍的手臂。
“不！我绝不容许你这么做！”说到姐姐，琥珀疯了一般撕扯起这条不属于自己的手臂，“你敢动我姐姐！我必和你同归于尽！”
“疯子！”琥珀的反击分散了他的注意，血魔之手吸食我血液的举动暂停，我瞧准了时机，凝聚起最后的妖力，发死力一击，逃出他的挟制！
刚才那徘徊于生死的瞬间，我竟隐隐感觉到身体内另一股陌生力量的躁动，想必，是死亡的威胁驱动了鬼母元神的力量觉醒！我负手而立，背后的双手凝聚起妖力，竟觉得比之往常更加丰盈和自如。一股强劲而诡异的力量在身体里流窜，仿佛是堤坝之中被围困多时的洪水猛兽，等待着倾泻出身体，将敌人撕得粉碎！额间的血色红莲光芒乍现，我，从未像此刻这样渴望着战斗！
“红莲鬼母！？”血魔控制住琥珀的挣扎反抗后，注意到了我的变化。他的声音有些诧异，但更多的却是忌惮！
“怎么，连声音都在发抖呢！血魔，你怕了吗？”失血的四肢虽然不够迅捷，但是，这身体里充盈着无可估量的能力让我发自内心的无所畏惧。为什么要恐惧呢？该发抖的是血魔才对！
“是我大意了，早知你便是红莲转世，该一早出手灭了你！”血魔控制了琥珀，他天籁一般的声音从琥珀嘴里发出来，阴测测的瘆人，“怎么还不出手？是怕毁了这具身体吗？呵~收起你多余的慈悲吧！从现在开始，血魔便是琥珀，琥珀便是血魔！要杀了我，必先杀了琥珀！我们已经是一体的了！除非……”
“除非将你砍了去。”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间的妖力凝聚，显现出妖红的一朵莲华。甚是美丽。
“将我砍了去？倒是可行。但没有四魂之玉的琥珀也是死尸一具。”血魔大笑，颇为得意。他斜睨着我，有些惋惜道，“你的血真是美味，我怕是爱上你的血了。有些舍不得杀你呢！做我的血奴如何？若是伺候本尊舒服了，不杀你也未可知！”
“痴人说梦。”我翻手握住掌心的红莲，那凝聚妖力的红莲顿时化成利剑。
“流殇剑？”光芒之剑，亦是心灵之剑。血魔微眯的眼流露出莫测的神情，“没想到你这半妖之躯也能驾驭这心灵之剑。”没有强大的内心，根本就无法启动这柄万物可杀也万无可生的光芒之剑。
“你还算有点见识。”内心的力量一旦觉醒，我已不是那个孱弱半妖。
“本尊不才，这点见识还是有的。上古有言，‘流殇剑一出，妖尊现身，一统妖界。万妖莫不尊崇。’可谁曾想，妖尊竟是半妖！？”血魔的眼神很是认真，但这认真难掩他眼底的轻嘲。半妖，是妖界的耻辱，如何能是那妖界的至尊？
“妖尊？我不屑。”我的眼里也有轻嘲，什么统一妖界万妖尊崇的妖尊，我不稀罕！
“那什么才是你稀罕？”我眼里的轻嘲刺痛了他的眼，无上的权利，至上的力量一直都是他血魔所追求的，但我却视如粪土！
“拿你的命，换琥珀的命！”我执剑，直取他的命门。光芒之剑挥出艳红的光弧，照亮了陋室，也倒映出他诧异的脸！
“你！？为一个贱如蝼蚁的人类，值得吗？”血魔灵活的避开我的剑气，有些不敢置信！
“值得！就凭他不杀我，就凭他要救我，就凭他良心未泯！就凭他身上还有珊瑚的期望！如何不值得！？”我含泪大喊，手中之剑光芒大盛，挥出的剑势越发不留余地！
“紫儿！不要！”犬夜叉火红的身影冲出黑暗，挡在我与血魔之间！
“让开！”我挥开他阻拦的身子，与血魔缠斗在一起。
“不要杀琥珀！”犬夜叉不依不饶，又插了进来。我投鼠忌器，不敢向着血魔下杀手，怕伤到了犬夜叉。
“那不是琥珀，是血魔！”我懊恼万分，却也拗不过犬夜叉的死缠烂打！本来占了上风的局势竟又扭转了回去！碍着犬夜叉，我出手畏首畏尾，不敢尽全力，反倒让那血魔占尽先机，险些被他伤着！
“琥珀怎会是血魔？”犬夜叉不解，依然拖我后腿。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让开！”我哪里有功夫和他解释！只能咬牙硬撑着！这光源英司真是可恶至极！好好的又放犬夜叉下来作甚！？分明搅局来的！
“啊！”一个不留神，手臂上被血魔之爪划破，汩汩的鲜血涌了出来！本就失血过多，如今更加雪上加霜！
“紫儿！”犬夜叉抓着我的手臂，眸子里血光漫天，向着血魔大叫，“琥珀！你再敢动手，我便不顾珊瑚的情面了！”
“你顾不顾别人的情面与我何干？半妖，你没资格和本尊这样说话！”血魔不以为意，看着我的手臂惋惜道，“可惜了这些美味的鲜血。”
“本尊？”犬夜叉茫然的看着血魔，眸子里的血光更盛，“你是血魔？”
“本尊就是血魔。”血魔并不掩饰自己的身份，他虽是邪魔，倒也是个行事光明磊落之辈。
“我还以为你会顶着琥珀的身份浑水摸鱼。”我歪头看他，有些欣赏。此刻若换做父亲，他老人家一定装腔作势的说：‘犬夜叉，我是琥珀啊！救我！’然后乘着犬夜叉和我纠缠，从背后捅他一刀。
“我血魔，不屑浑水摸鱼！”他是桀骜而自信的，若不是琥珀的肉身太过孱弱，以血魔之能，我必定讨不到什么便宜！
“犬夜叉，听好了，不要放血魔走，趁他还没有找到更加强大的宿主，送他回地狱！”我看着犬夜叉，沉声道，“若是今日让他逃了，必定后患无穷！”
“送我入地狱就是送琥珀入地狱，半妖，你可忍心？”血魔斜睨着犬夜叉，似笑非笑。无疑，他洞悉了犬夜叉的弱点——太过重情重义！
犬夜叉一怔，神色挣扎。若是琥珀死了，他如何向珊瑚交代！？他答应过她要救出弟弟的！这世上，琥珀是珊瑚唯一的亲人了！他的确于心不忍！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他转头看着我，眼里的不忍和哀求让我心痛！
“这句话，你不该问我，要问就问桔梗！这一切都拜她所赐！”我面色黯然，指着昏暗墙角里那一直默不作声看戏的女子。
“桔……桔梗……”犬夜叉唇瓣微颤，吐出几个模糊的字来，声音不大，却让半躺在地的桔梗微微一颤。
“犬夜叉，你不能杀了血魔，血魔和琥珀已经合二为一，除非血魔自愿离开。但是四魂之玉尽毁，琥珀离了血魔也是死路一条！”桔梗缓缓的站起身来，伸手揭去脸上的泥污，明丽的眼看着犬夜叉，浅浅而笑。明明是很美的女子，可笑容却是白骨森森的骇然。
“紫儿……”犬夜叉不敢看桔梗，转眼凝着我，从他眼里，我看见了愧疚。我知道，他不忍杀琥珀，更不忍杀桔梗！
“我可以不杀血魔，但是，也绝不轻易放了他！”我咬牙，用尽全力挥开挡在身前的犬夜叉，飞身向着血魔冲去！手中的剑割破空气的阻隔，呜呜作响，像是我欲哭而不能哭的心！剑过之处，妖力肆虐，向着那血魔之手纠缠。不杀并不代表放过，血魔似乎被我那决然的杀伐之气震慑，有那么一刻的怔然，但就是那么短暂的一瞬也足够我重创他！
“啊！”剑如流星，光华四射。血魔哀叫，捂住自己被我洞穿的火红手臂连连后退！他血色一片的眼里怨恨和凄凉挣扎不休，我看见了琥珀的影子！
“神祗！”他嘶吼着开口，叫出的却是我的名字。纯澈的天籁之音不见，却是琥珀处于变声期的沙哑哽咽声音，“快离开！他会杀了你！”
“我不会杀她！会让她长命百岁的活着，接受我的折磨和摧残，以惩今日她对我所做的一切！”天籁之音又起，挣扎而纠结。
“不！我不会让你再度控制我！有我活着一天，你便不能伤害她和姐姐！”琥珀嘶喊着，痛苦万分！他在和血魔争斗，灵魂间的争斗。被我重创了的血魔之手显然无法彻底的控制琥珀的心神。这便是我要的结果。琥珀不用死，但是血魔也不能就此任意妄为！
“琥珀！控制血魔之手！你可以的！”在血魔的伤势没有恢复之前，他一定要控制住血魔，否则我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可是血魔又怎会轻易屈服！琥珀抱着头，大声喊叫着，那悲戚痛苦的声音，仿佛要将这狭窄的地宫冲毁！我欲上前助他，却被犬夜叉拦下。
“紫儿，你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琥珀只有靠自己才能活下去！”他说得对，这灵魂间的博弈，外人是没有办法插手的。不是在痛苦中悲惨死去，就是在痛苦中涅槃重生！
“活着！我一定要活着！决不能输！”琥珀哀叫着，像是一个挣扎在囚笼里的野兽，最后，化作一阵狂野的疾风，冲向地宫的穹顶！巨大的撞击声响伴随着乱石倾泻而下，这地宫真得要塌了！
“犬夜叉！救人！”我张开防护结界，看向昏死在一旁的芍药。犬夜叉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桔梗，终究还是放不下！他迅速的抱起芍药，不由分说的拉起桔梗，在泥沙俱下的瞬间，全力跃出地宫！犬夜叉终究是犬夜叉，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扔下桔梗不管！我的心有那么一瞬，很痛，像是被针给扎了一下。虽然自己完全有能力毫发无损的从这倒塌的地宫中出来，但就是胸口郁愤难当。凭什么被抛下的总是我？杀生丸那里是这样，犬夜叉这里也是如此。我就这么没人在乎吗？哎！我嫉妒了。
嫉妒这种东西真是可怕，越想要摆脱，越是被纠缠。索性我就收了防护的结界，任由那滚落的泥石打在自己身上，眯着眼在乱石间跳跃，向着头顶的光明靠近。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啊，我寻到了一种减轻内心痛苦的办法，并且行之有效。如果你的心很痛，那么就让你的身体比心更加痛，这样，会好受很多。有些人，将这种办法叫做‘自残’。
费力的跃出地宫，天已经大亮，白晃晃的日光照在身上，有些灼痛肌肤。伏龙殿已然是毁了，地面空空，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我抬眼望去，光源英司那厮正笑眼弯弯的看我。淡漠的眼神一接触我额间流光溢彩的红莲，一抹精光一闪而逝。
“神祗，我等你良久了。”他伸手，示意我过去，却被犬夜叉粗鲁的撞开。他一个晃身，从容的站定，依旧笑意盈盈的看着我。只是那漠然的眼神在触及犬夜叉火红的背影时，倏然寒冷。
“紫儿！你受伤了！”犬夜叉向我飞奔而来，慌乱的检视我满身的伤口。
“这么这样不小心！”他金色的眸子雾气缭绕，“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我有些负气的拂开他的手，向着光源英司走去，徒留他僵直的背影惨淡的立在当场。地宫的事情远没有结束！
“血魔呢？”走至跟前，我仰头问他。他墨色的青丝高束，随风轻扬，阳光洒在他素白的面上，飘渺而莫测。
“逃了。”这两个字他说的云淡风轻，像是放走了一只偶尔停落花间的蝴蝶。真是有趣，依他的能力，怎会让重创的血魔逃出这摩宇神宫？分明就是有意放纵。
“那么，阴阳师大人要如何处置桔梗呢？”我看着他淡漠的眸子媚然而笑，似乎桔梗在他眼里的重要性远胜血魔呢！又或者接下来的戏里，桔梗才是主角。
“神祗可愿陪我看一出戏？”他牵起我的手，看着我手臂上狰狞的伤痕，凝聚起灵力，为我疗伤。
“悲剧还是喜剧？又或者是荒诞剧？”我歪头深思，被他勾起了兴味。
“悲剧也好，喜剧也好，荒诞剧也罢，只是看客的心情不同罢了。并没有多大的分别。”他握着我的手一紧，随即便松开了，转身看向那身后的一众巫女。
“将桔梗押上来！”淡漠的声音并没有太多的情绪，但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绝令听者颤抖。显然，桔梗的生死掌握在他的手里。我看着犬夜叉越来越僵的背影，竟然有些期待光源英司接下来的举动，既然是戏，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陪他看戏也不错。或许从进入地宫的一开始，戏就已经鸣鼓开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