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地宫里的血魔之手(1 / 1)
“恶魔?”我看着昏暗的内殿,除了黑还是黑,肉眼根本看不见其他,就算我用妖力去探索,也是空无一物的寂静。
“这世上之事果然难以预料,如此美妙的歌声竟然会是恶魔吟唱出来的。”那歌声低低浅唱,似有若无,纯澈如天籁之音,即使我凝聚妖力,屏息静听也探不出他的源头。好诡异的气氛!
“这世间本就因果循环,善恶有报。你可听过‘污即是净,净即是污;善即是恶,恶即是善’?”光源英司拉着我的手,一步步走进那浓的化不开的黑暗,每走一步便听见他系于腕间的铃铛发出一声袅娜的禅音。
“似乎……听说过。”我低头沉思,任由他牵着我前行。在白心上人的白灵山,这首哑谜一般的歌谣就曾四处传唱。
“白心上人之流就好比这吟唱天籁的恶魔。”他牵着我的手微紧,“善与恶就好比阴与阳,两者互生互依,缺一不可。这世上本没有至善,更没有极恶,你可知那被封印在此的恶魔也曾是心善貌美之神,只因一念之差,堕落成万劫不复的魔。”
“白心上人也是如此吧,行善一生,到死却堕落成魔,净化罪孽的手成了屠戮生灵的刀。”我感慨道,“神佛也并非无欲无求。”
“若无欲无求,还要那神佛做什么?”他低低浅笑,黑暗里我却能看见他眸中一闪而逝的轻嘲。原来在他仙风道骨的表象里掩藏着一颗愤世嫉俗的心。
黑暗的尽头,是地宫的入口,有四尊面目狰狞的雕像立于那四方的入口处,森然恐怖。这大概就是百合口中的‘四相真君’。我能感觉到从那洞开的地面下传来的隐隐诡谲之气,仿佛我的妖气一沾染到那神秘莫测的气息便会莫名的兴奋,连带着身体里的妖怪之血也跟着沸腾起来!
“好强大的存在!”我惊叹道。
“看来桔梗已经破了地宫第一层的封印。”光源英司唇角微扬,面色却说不出的冷然,“不愧是我最得意的弟子,这第二层的封印怕是也要破了。”
桔梗的能力,该是一众巫女中最强的,我从来都未曾小觑了她。可灵力强大的巫女一旦失去了纯善的心,她便不是巫女,而是恶魔,就如白心上人一般。对于一个恶魔,我从来都不会心软,但是犬夜叉是否也会和我一样就未可知了。毕竟他们相爱过。
“你可知这摩宇神宫的来历?”光源英司并不急着下地宫,负手而立,像是临渊的死士,问我敢不敢和他一起跳入这万丈的悬崖。
“愿闻其详。”我微微一笑,这个男人从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刻起就打定了主意拉我入那未知的深渊。跳与不跳本就不是我能决定的。
“这摩宇神宫的前身便是皇家的阴阳寮。这伏龙殿的前身便是阴阳寮的天守阁,安放着阴阳道的五行至宝。”他看着我,黑暗里模糊了五官,只是他那灼灼的目光异常明亮。
“我光源氏,世代为皇室效力,是掌控阴阳寮的阴阳主。如今诸侯纷争,狼烟四起,皇室没落,连带着这阴阳寮也分崩离析,辉煌不在!被我历代阴阳师封印在天守阁地宫内的五行至宝也随战乱四散遗落民间。只余下一件水系至宝凤血镯留在地宫之中。”
“五行至宝?犬夜叉的火鼠裘也算一件?”我忽然想起了那一抹火红的身影。
“不错,水火不侵的火鼠裘是五行之中的火系至宝。牙吉身上百毒不侵的玄青袍乃是土系至宝。”他淡淡而言,声音不大,却带着少见的哀伤,“金系至宝龙鳞剑和木系至宝还魂草被鬼巫婆里陶所得,里陶一死,这两件至宝至今下落不明。”
“桔梗闯入地宫禁地,是为了凤血镯吗?”我有些好奇这五行至宝。
“不,凤血镯与她无益,她要的是我阴阳道至宝中的至宝,集历代阴阳师咒术之大成的《魂咒十二章》。以及那被封印在此的纠缠着血魔阴魂的‘血魔之手’!”他忽然拉过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问:“神祗,你可会怕?”
“怕?或许吧。”我的胆子不算小,但也不大,我只是个妖力还在增长的半妖,能力确实有限。即使体内有红莲鬼母元神,但我悲催的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利用。
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事,柔声道:“或许,这些都与你无益,你该做个平凡人才好。我会护你周全!”
平凡人?我曾今就是一个平凡人啊!只是那该死的神混淆了生死,勾错了魂魄,才害我莫名其妙的来这异世投胎做了半妖。现在,做一个平凡人反倒是我的奢望了!
“准备好了吗?”他执起我的手,问。那神情让我有些尴尬,仿佛我们入的不是地宫,而是教堂。我忽然想要退缩,却被他大力的扯住,一把推进了黑如地狱的地宫!
“该死的神棍!你想摔死我啊!好痛啊!杀千刀的阴险货!”我捂着屁股,向着出口破口大骂,“你自己家的家务事,把我推进来做什么!?要清理门户就自己下来动手啊!关我什么鸟事啊!?放我出去!什么阴阳师嘛!分明就是阴险死~”该死的!一不留心,我怎么被那神棍给算计了?
“神祗,解铃还须系铃人。若不是你,桔梗也不会如此。现在只好有劳你去解决了。”地宫的大门轰隆一声关上,头顶隐隐传来光源英司清风朗月一般好听的声音。但这声音一入我耳内,却是如此的恐怖骇然,如催死的符咒一般无二!
“你搞清楚好不好!我只是个能力有限的半妖啊!你脑子进水了吗?”虽然没有和桔梗交过手,但是傻子都看得出来,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第二层的封印已经开了。”不管我怎样抗议,他如听不见一般,悠然道,“第三层封印一开,血魔之手必出,到时你越发没有胜算了。有时间在这里骂人,倒不如快些去阻止她。”
“你个疯子!神经!弱智!不得好死!”我骂骂咧咧的从地上起来,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指天骂地的将他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才意犹未尽的摸索着向那地宫深处走去。如他所言,我的时间不多了,那空气里流泻出来的阴鹜诡谲之气更盛,让我全身的汗毛都炸开了,从头到脚的寒颤!我是妖,比人的感官更加敏感,天生有对危险和死亡的敏锐直觉!
“不要怕,我会护你周全!”半空里,幽幽传来他的声音。
我不屑,啐道:“放什么马后炮!将我推下来当炮灰,自己倒是会坐收渔翁之利!卑鄙!”
“哎……”他欲言又止,仿佛用心良苦。
地宫深处,是往下延伸的阶梯。这石砌的阶梯仿佛没有尽头,黑巍巍的,在幽暗的烛光照射下泛着森然的光亮。一股潮湿且霉烂的气息充斥我的鼻孔,呛人的腐朽气息从两边长满苔藓地衣的石壁上散发出来,令人作呕。我凝聚起满身的妖力,警戒的张开防护结界,抬步走在石阶上,越往下,越凝重。这被人当枪使的滋味,有些难以下咽,但现实已然不可改变,那么就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阶梯的尽头,被霉菌剥蚀的木门微开,透出一丝血红色的光亮,这妖冶的红让我想起了斗鬼神的刀身,一样的邪恶和嗜血。我犹豫着,不想去触碰那摇摇欲坠的门扉,但是该要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琥珀稚气却冷酷的脸从门内探出,看着我,像是等待了良久,又像是挣扎了半天。
“你不该来送死。但既然来了,我不介意送你一程。虽然我与你无冤无仇,但身为奈落的女儿,替他去死也是无可避免的。”琥珀的话听起来很绕口,也很矛盾。我有些不解的望着他,这个与我一般高的少年,苍白的面上有着超脱了生死的冷寂,浅栗色的眼看不出情绪,但手中的妖刀却是极其厉害的。传承自除妖世家的身手也很是了得,最可怕的,是他了解我们这些妖,优点或者弱点,了如指掌。
“我不想和你打。”我说的是我心里所想的。伤了珊瑚的弟弟,犬夜叉会为难。
“因为犬夜叉?”他冷哼,嗤之以鼻。
“也是因为珊瑚。”我想笑,可心却是苦的。因为我想起了哥哥。琥珀和珊瑚,我和哥哥,我们都深爱着对方。
“不许提我的姐姐!”琥珀冷寂的眼溢出了伤痛,“若不是你的父亲,我和姐姐怎么沦落到这想见不能见,想认不能认的境地!”
“见或者不见,你姐姐就在那,从未离开;认或者不认,你姐姐也在那里,不曾走远。琥珀,珊瑚一直在等你,等你迈出那一步!见她,认她,从来都是你在逃避而非他人阻碍!只因你内心的魔障,阻隔你迈开脚步的愿望!是你不敢面对她!也是你不敢面对自己!”作为旁观者,我看得清清楚楚。
“闭嘴!”琥珀握着刀的手瑟瑟发抖,我的话比之拳脚更加狠戾,一招直中心门,疼得他连灵魂都颤抖。
“我有罪!”他扔下刀,抱头蹲在地上,无助而凄凉,“是我杀了父亲和族人,是我重伤了姐姐,差点要了她的命!我有罪!怎么洗也洗不掉的罪!”他的痛苦来自灵魂的最深处,就像是火山深处活跃的岩浆,一旦喷发出来,可以将他的灵魂毁成灰烬。
从哥哥那里,我学会了驾驭人心的藏心术,只要几句淡漠言语便可以杀人于无形。但是看着地上几近崩溃的少年,我的心微微抽痛起来。只要我再浇上那么几滴‘热油’,他就彻底毁了!可是,我下不去手!
“妇人之仁,只会害人害己!”半掩的门扉被一阵疾风冲开,妖红的光照在我身上,说不出的妖冶绚丽。
“妖孽,你错过了杀死琥珀的时机。”桔梗站在那红光深处,“机会一旦失去,就不得不面对死无葬身之地的败局!”
“你已开启最后的封印?”我哑然苦笑,没想到自己的一时不忍,竟成全了桔梗的野心。
“拜你所赐。”桔梗浅笑,目光却狰狞,“你若杀了琥珀,我反倒开不了这最后的封印了。这第三层的阴阳双回封印可是必须要有童男童女在场的。”说着,她把一个巫女打扮的少女扔了出来。
“桔梗大人!”少女惶恐大叫,“您不能放那血魔出来!他会杀光所有人的!”
“住嘴!芍药!不想死就滚吧!乘我还有那么一点同门之谊!”桔梗毫不理会芍药的哭喊,将一根红线放在自己手中,咒曰,“诺诺辜辜!左帯三星!右帯三牢!天翻地覆!九道皆塞!使汝失心!従此迷惑!以东为西!以南为北!人追我者!终不可得!明星北斗!脚闭千里!六甲反张!不避祸央!死者现世!亡者可语!破!破!破!”
“不好!血魔之手要出世了!大家快走!被血魔阴魂缠上,会成为他的傀儡的!”芍药拉起地上失神的琥珀,大叫着冲向阶梯。
脚下的土地在芍药的叫喊里颤抖起来,不断有沙土从头顶落下,这地宫怕是要塌了!我叹息一声,飞一般冲向石阶,现下的情形还是走为上策。天知道桔梗这疯魔的女人会干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来。我可不想葬在这肮脏霉烂的地宫里!
“都别想逃!”桔梗又怎会轻易放过我们!
“琥珀!你体内的四魂之玉碎片就要消失,如今是你唯一存活的机会!得到血魔阴魂不但可以让你拥有不死之身,更可以拥有血魔无比强大的力量!难道你就不想杀了奈落为惨死的父亲和族人复仇吗?”桔梗的卑鄙,并不在奈落之下。她的这番话令失神的琥珀顿时清醒过来,一把推开搀扶着他的芍药,转身看着桔梗。
“桔梗!”他大叫一声,浅栗色的眸子看不出悲喜,唯有不屑和厌恶,“我会留下,但是,放她们走!”
‘她们’,指的是我和芍药吧!我有些诧异于他的举动。
“你不杀我?”我问他。
“就如你不杀我。”他答。琥珀杀人是有原则的,从不滥杀无辜,除非身不由己。
“芍药可以走,但是,她不行!”桔梗指着我,满腔的怨恨燃烧着她复杂的灵魂。她恨我,歇斯底里的恨我。
“桔梗,我看你才是这地宫里的恶魔!”琥珀扫了一眼桔梗,伸手拉我,催促道,“快走!”
脚下的土地摇晃的更加厉害了,震得我们无法站立,眼看着地宫就要坍塌,但在最后那最剧烈的震动里,竟奇迹般的没有坍塌下来!渗漏的沙土如时光倒流一般从地上往头顶流回,变形的石块按照原来的摸样排列整齐,仿佛一切成了电影里回放的慢镜头,看得我腿肚子抽筋!太可怕!究竟是什么力量可以做到这样!
“来不及了!”桔梗笑了,看着黑暗里从脚底溢出的流萤一般的红光。那红光聚集处,伸出一截火红肤色的手臂,关节突兀,狰狞恐怖!
“谁!谁将我封印!?谁!谁又将我放出!?”魔鬼的手臂,却有天籁一般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的组合!
“尊贵的血魔啊!伟大的血魔!我以摩宇神宫一等神侍巫女的身份命令你出来!”桔梗双手合十,凝聚灵力,射向那火红的恶魔之手。趁着血魔的力量还未彻底觉醒,她要控制他!
“你这肮脏的,装满了死魂的陶土烂泥!滚开!”恶魔之手,轻轻一挥,挥开了桔梗纠缠他的灵力,仿佛挥开一个跳蚤腌臜般不屑和鄙夷,“我要肉身!有血有肉的身体!”
“你!”桔梗被那灵力反噬,震开老远,重重跌坐在地上。她小看了血魔的力量!那根本就不是她一个巫女能驾驭得了的!
“血魔,你要一个肉身,我给你便是了!”琥珀浅笑着,眼里却是凄凉的。他是想活下去,是想复仇,但是他想凭借自己的能力,而非成为别人的傀儡!可是现在,他没得选择。
血红的恶魔之手向着琥珀飞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脖子,这命运多舛的少年,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普通的皮相,这般平庸的能力,如何配得上本尊!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待我找到更加强大的肉身,就是你命丧黄泉之日!”那手臂散发着属于魔的阴狠和力量,对琥珀说,“要得到本尊的力量也是要付出诚意和代价的!”
琥珀闻言,轻嘲而笑,挥起妖刀将自己的左臂砍下!说:“这样的诚意和代价,够不够?”
鲜血从他的断肢处汩汩的涌出,而他却并不觉得痛苦,只是内心深处最后的尊严也被那血魔之手践踏。灵魂的苦痛又怎是肉体的苦痛所能比拟的!
“很好!”那血红的手臂放开琥珀的脖子,来到那缺失的左臂处,“我最喜欢鲜血的味道!”一阵耀眼的红光里,手臂上生出无数或青或紫的血管,蛇一般钻入琥珀的伤口!
“啊~!啊~!啊……”琥珀苍白的容颜扭曲着,无法忍受的痛苦让他惨叫出声!那些血管不断的钻入他的身体,最后,竟将那火红的血魔手臂和琥珀的身体组合!
“啊!”琥珀放声嚎叫,痛得蜷缩在地上。泪从他浅栗色的眼里溢出,晶莹剔透,洒落了一地。我看着痛苦异常的他,蹙眉深思。如今的琥珀怕已经不是琥珀了。我是否该叫他‘血魔’?
最后的哀嚎让我的灵魂忍不住颤栗,看着他从地上爬起,壮硕的血红色的血魔之手镶嵌在这弱冠少年并未发育完全的身体上,有些突兀和怪异。一切都结束了吗?不,显然只是刚刚开始!
“血!给我血!”手臂叫嚣着,狰狞的弯拳成爪,像是饥饿了几个世纪的吸血鬼。琥珀并不能控制他这条嫁接而来的手臂,只能任由那手臂抓住了芍药的肩膀。
“不要!放开我!”尖锐的爪刺入少女丰腴的身体,疼得她哀叫连连。
琥珀想要阻止,却被手臂嘲讽:“你这体弱的人类,不能供养我的力量,我只能靠着吸食鲜血来维持存活!若不如此,我们都要死!”
“放过她吧!她是无辜的!”琥珀不忍杀了芍药,这个灵力平平的善良巫女若不是被他和桔梗劫持入这地宫,根本不会落到这么危险的境地。
“这世间,谁是无辜的,谁又是该死的,谁该富贵安乐的活着,谁又该贱如牲畜的劳作?琥珀,只有力量才是王道!”手臂一点点深入少女的肉体,蚕食着少女的鲜血,而琥珀张着嘴,答不上任何言语。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的确只有力量才是王道!他无法反驳他!
“不,不是只有力量才可以生存。”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想要反驳那手臂的话。哎!本该像个旁观者一样将自己隐形,然后伺机而逃,但现在,恐怕不行了。
“哦?那么半妖,你认为什么才是这个世界的王道?”血魔手臂忽然放开了少女,迅雷不及掩耳的将我抓住,“回答若不能让本尊信服,下一个被吸干血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