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大妖怪之泪（1 / 1）
“紫儿，不是你看到那样的……不是……”他绝丽的脸带着恐惧的冰冷，金色的眸子浮现出泫然欲泣的悲伤，“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解释显得有些颓然无力，他的确想杀了白童子，却不是用自己的这双手。
我看着他，无法言语。他还是那样的绝美，仿佛岁月的沧桑也无法触及他华贵无双的容颜，无论天荒地老，他的美都是天神一般动人心魄。即使狼狈，也带着倔强的高贵。杀生丸还是那个杀生丸，而我却不是那个我了。两世情缘，如白驹过隙，想伸手挽留，却什么也抓不住。唯一拥有的却是遍体鳞伤的痛和撕心裂肺的恨。看着哥哥没有了生命的残破身体从斗鬼神上滑落，那被我小心掩藏在内心深处的最后的爱恋和不舍也湮灭了。哥哥真的很残忍，他用他的死彻底斩断了我和杀生丸的纠葛，不给我喘息和反悔。
“我恨你。”我不知道这三个字是该对杀生丸说，还是对哥哥说。但就是那么说出口了，声音很轻，很浅，没有一丝情感的波澜。而杀生丸僵直的身却因为这三个字颤抖起来，眼里的恐惧是那样的深刻而绝望。
“紫！不要……不要恨我！”他的语气近乎哀求，斗鬼神落地，带着呜咽的悲鸣，仿佛连这无情嗜血的妖刀都在为它的主人哀求。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让我这样痛！”我真的很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这皮肉的身体没有一处可以幸免，痛的连灵魂都是抽搐的。
“紫儿……”犬夜叉的双手从背后将我环抱，锁住了我想要伤害自己的双手，“不可以这样……”他金色的眸子闪烁着琉璃一般的光亮，宠溺而小心翼翼。
“放手！”他的举动刺激了杀生丸，一道光鞭袭来，狠辣的撕开了他手臂上的皮肉，鲜血淋漓。若不是有火鼠裘的庇佑，此时他人类的躯体早就灰飞烟灭。
“该放手的是你！杀生丸！你们之间已经结束了！这一世，她是属于我的！”犬夜叉搂着我的手越发紧了，看着杀生丸的眸子咄咄逼人，“过去，我有太多的牵绊，才会和她擦肩而过，如今我就是死也不会将她让给你的！”
“结束？！是谁给你的权利说我和她之间已经结束了！？我们之间永远也不会结束！她是属于我的！不论生还是死！都是我的！”杀生丸看着犬夜叉，眼内的杀念执着，恨意绵延，“原本我可以饶你一命，看来你是非要自寻死路了！我从未像此刻这样想要将你挫骨扬灰！”
妖风从杀生丸的衣袍下汩汩流动，凝聚的妖力隐忍到了极限，他的确想要杀了犬夜叉，这样的神情，就算是面对一直憎恶的奈落也不曾流露过。——残暴而疯狂，仿佛犬夜叉这半妖的弟弟是他几世纠缠的仇敌，不杀不快。我看着他越来越赤红的眼，那是要变身了吧！变身后的杀生丸妖力无边，就是千军万马也不在话下！用这变身后的真元来对付变回人类、手无缚鸡之力的犬夜叉，他该是恨极了这个弟弟吧！
“不能让他变身！否则犬夜叉必死无疑！”冥加跳了起来，“紫小姐救救我们吧！”会死的何止是犬夜叉，冥加和戈薇也是逃不了的，以杀生丸的高傲，不会原谅他们刚才对他的威胁。
“紫，回到我身边吧！我可以不杀他们。”杀生丸绝丽的面容因为开始变身，有些狰狞。眼神里流露出的却是夹杂着倔强的哀伤之色。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是在威胁我。”我知道，现在的我和犬夜叉一样，是人类的躯体，根本无法动手救人。这该死的朔月之夜！
“不，不是威胁，是恳求。”杀生丸了解我，吃软不吃硬。
“换做以前，我也许会答应。”我看着哥哥的尸体，他浅紫色的眸子睁着，不悲不喜，却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要将我吸了进去。恨和痛像潮水一样汹涌的漫过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叫嚣着，撕扯着，让我柔软的心变得僵冷。哥哥的一颦一笑浮在眼前，却被泪水阻挡，朦朦胧胧的看不见的悲伤……
“可是现在，你杀了这世上从未伤害过我的那个人，将所有的一切都不求回报的奉献给我的那个人！你让我情何以堪！？”我挣开犬夜叉的束缚，伸手抽出他腰间的铁碎牙。这令人闻风丧胆的妖刀，如今在我手中不过是柄锈迹斑斑、满身豁口的破刀。人类的躯体是无法驾驭无上妖刀的！我看着这刀，看似残破，握在手里却是沉甸甸的重。
“紫儿！”犬夜叉被我的举动惊到，伸手要来夺我手上的刀，“别伤到自己！”
“退开！”我厉声喝退他，“不许靠过来！”泪夺眶而出，滴落在铁碎牙上，铮铮作响。
“紫，你是要杀我吗？”杀生丸看着我，停止了变身，暗红的眼眸渐渐变回了金色。
“是。”我不否认，想要杀他。
“如果杀了我可以让你解恨，那就动手吧。”他低头，看了一眼白童子的尸体，凉薄的唇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解恨？我握着铁碎牙的手紧了紧，一步步走近杀生丸。他那双金色的眸子静静的看着我，掩去了哀伤和绝望，溢出的却是满满的宠溺。仿佛我拿在手里的不是要他命的刀而是解他痛苦的良药。
“主上！不可！”四周的禁卫军蠢蠢欲动，我能感觉到他们等待着杀戮的紧张和焦灼。
“不要啊！杀生丸殿下！”邪见几乎跪倒在地，“保护杀生丸殿下！”他振臂疾呼，禁卫军手中的金戈铁矛顿时齐刷刷对准了仗剑而行的我。
“退下！伤王妃者，死！”杀生丸的王者霸气震住了禁卫军的举动，无人敢上前一步！
我冷笑着举剑，对准他的心。一个柔弱的人类，一把生锈的破刀，怎能要了杀生丸这举世无双的大妖怪的性命！？他是算准了我伤不了他的命吧！
“如果这样可以解恨，我不介意你多刺几刀。”剑没入他的胸口，带着皮肉破裂的声响和血液喷溅的热力。
“为何……为何……”为何疼痛的却是我？！原以为不会为他痛了，却原来……还是痛的这般撕心裂肺！
他静静的看着我，面上没有半分痛楚，伸手握住我拿着刀柄的手，那样的温柔和小心翼翼。‘兹~’他握着我的手一用力，铁碎牙被拔出了他的身体，连带着皮肉的碎屑和飞溅的血液，玷污了我素白的双手。
“我的心，在这里。”他执起我的手，贴向他的胸膛，“你的剑该对准这里，再来。”
泪控制不住的涌出，顺着脸颊滴落在手上，混合着他殷红的血液，散发出腥且甜的气息。又是一剑，贯穿他的身体，我的双手颤抖着，一阵天旋地转的疼痛如风暴般席卷全身，让我的身体摇摇欲坠。
“紫，我的心在这里，你的剑又偏了。”他抱住我将要颓然倒地的身体，眸子里却没有痛苦，只有怜惜和宠溺。我的剑不能杀死他，而他的眼神却足以杀死我！
“你……”泪模糊了我的眼，痛窒息了我的心，我已不能言语。这一刻，我恨的是我自己。
“紫，你不解恨吗？”他抱着我，凉薄的唇在我耳边低语呢喃，温柔而怜惜，“不解恨，再来。”
我已经没有力气握住铁碎牙长且沉的剑身，这残破的妖刀被杀生丸的血液染成了妖媚的红，因为被用力抽出而发出‘嗡嗡’的震颤。
“紫，出剑的时候，要快、狠、准。”杀生丸的嘴角溢出一丝嫣红，顺着他尖而秀美的下颌滴落在衣上，隐入一片深不见底的红。
“再来。”他将铁碎牙塞入我苍白无力的手，用他大而温暖的手包裹住我的手，剑锋抵上了他的心口，“这里，是我的心，你只要再用力一点，就可以刺穿它。”
我睁大了眼，看着那剑锋所指，那是他的心脏，我甚至可以透过衣衫感觉到它强而有力的跳动。握着剑的手想要提起力气，却颤抖得越发厉害。只要一点点的力气，就可以贯穿他的心脏，可是……可是……我的身体和我的心却无法再动分毫！泪，大滴大滴的从眼眶里涌出，仿佛全身的力气也随着这眼泪流走了，剩下的就只有恐惧和绝望。
“我宁可死，也不要你痛苦。”杀生丸握着我的手收紧，剑锋便刺进了他的胸口，一寸寸，慢慢深入……
“杀生丸殿下！”邪见疯了一般扑过来，想要阻止，却被杀生丸一脚踢飞。禁卫军顿时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声响，所有人都想冲上来阻止。
“都不准动！轻举妄动者，诛九族！”杀生丸嘴角的鲜血淅沥而下，俊美的眉因为疼痛而蹙起。但周身散发出来的震怒戾气却让四周的躁动安静下来。
“这，不是我想要的，杀生丸。”明明这剑刺向的是他的心脏，可为何疼的要死去一般的却是我！？我决然挣开他的手，连带着拔出刺入他心口的铁碎牙，踉跄着退出好远。
“你是故意的！对吗？杀生丸！为何要这样折磨我！”看着他受伤后半跪在地上的身影，不见狼狈，却是那样风姿俊朗。我忍不住要质问他。
“紫，我要你看见你的心。你还是爱我的，不然不会连刺两刀都刺不中我的心脏。你不忍，因为你爱我！”杀生丸抹去唇边的鲜血，金色的眸子闪烁着明丽而温暖的光，他从来都是攻于心计的，我始终不是他的对手！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认命了吗？你以为我对你下不了手你就能得到我的心了吗？你错了，杀生丸。我不会把我的心给你的！死也不会！”我忽然很想笑，如果这穿胸而过的伤口只会让我疼痛，为何不倒过来呢？！
“不要！紫儿！”犬夜叉看破我的意图，飞一般奔跑，却晚了一步。我执起铁碎牙，毫不犹豫的刺入自己的胸口！痛，却不及杀生丸给我的那般蚀心啃骨。原来，和内心的苦痛相比，这皮肉的撕裂也不过如此！
“你宁可撕碎自己的心，也不愿将它给我吗？紫，你好残忍！这便是你对我的惩罚吗？”杀生丸看着我，玉白的面容染上凄厉。泪，夺眶而出，是妖娆的鲜红，仿佛血液一般！
“那是纯粹的大妖怪之泪啊……也是最为悲伤的血泪啊……”冥加悲叹，杀生丸从不流泪，若非痛到极致，悲从心来，流不出这样的泪！
“杀生丸……”这血一般的泪，犬夜叉见过一次，那是奈落在浮日山巅流过的，如今这一次，是杀生丸。
“杀生丸殿下！不可流泪啊！”邪见的声音尖细而颤抖，“您的眼睛……会……”最后那个字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血，汩汩的从我的身体里流泻，泪，汹涌着从他的眼里滑落。我们爱着对方，也伤着彼此。一样的痛，一样的体无完肤。
“我们都输了。”我看着东方渐渐微白的天空，这漫长的朔月之夜结束了，身体里最后未被流尽的血液感应到了妖怪之血的觉醒，铁碎牙被震出了胸口，落在地面，发出一声浑浊的哀鸣。泪在脸颊上凝结成了痛的痂，上天似乎不愿让我死去。可是不死，就要活在痛里，这对我何其残忍。
“紫儿！”犬夜叉收回铁碎牙，将我抱在怀里。他墨色的发在晨光里变回了耀眼的银白，金色的眸子闪烁着失而复得的光芒，“感谢老天，让太阳及时升起，如果再晚一点……再晚一点……后果不堪设想！”再晚一点他就失去我了，这一剑我对准的是自己的心脏，人类的躯体根本无法抵御这致命的伤害。
“紫小姐真是疯了！就算是半妖的躯体也承受不了这穿心一剑啊！看，只剩下半条命了吧？”冥加跃上了犬夜叉的肩头，检视着我的伤口。失血造成的眩晕让我没有办法思考，只能在犬夜叉怀里沉沉的睡去。
天，还未白透，晨露在禁卫军的铠甲上留下了湿润的清新气息，杀生丸慢慢的闭上了绝美的眼，脸上的绝望和悲伤隐去：“感谢上苍……让她活下来……”他呢喃低语，带着劫后余生的欣慰。
犬夜叉凝气提神，聚集起散失的妖力，抱着我跃入空中，跳出了禁卫军的包围圈。冥加和戈薇顺势跟上。
“休要逃走！”邪鬼飞身欲追，却被杀生丸拦下。
“让她走吧。”杀生丸闭上的眼没有睁开，脸颊上的泪痕凝结，蜿蜒如妖红的蛇，映衬得他越发绝美。
“为什么？”邪鬼不解，明明刚才杀生丸还是死不放手的样子。
“如今，我没有能力再分心了，留她在我身边只会让她身处险境。倒不如让犬夜叉带她走，起码她暂时是安全的。”杀生丸无奈苦笑，这样的局面有些超出了意料之外。但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让自己的挚爱以身犯险。
“您的眼睛……？”邪鬼悬着的心越发被揪起。
“如你所见，瞎了。”杀生丸笑的很苦，邪见不敢说的就是这个‘瞎’字。原来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竟是这般滋味！
“杀生丸殿下！我一定会医好你的眼睛！奈落的眼睛能好，你的也一定能好！”邪见跪爬着嚎哭起来，他最仰望如神明的主人怎么能瞎了！？
“夺人双目这种事情，我还是不屑的。”杀生丸当然知道奈落是如何医好自己的眼睛的，但是这样的医法他不屑。况且谁的眼睛能配得上他杀生丸？说到底，他是高傲的，“况且，现在也不是医治眼疾的时候。”
邪鬼闻言，不由一愣，旋即便了然的看着斗牙城的方向，那里，不知何时已经火光冲天。这火势极大，几乎吞噬了整个王廷，将天边的朝霞映得越发灿烂炫目。
“那变色龙果然动手了，看来酒吞童子的大军也要到了！”邪鬼红色的脸膛露出嗜血的凶残，“凡觊觎我西犬国者，必死在我这鬼面桃形扇下！”
“他觊觎的不是我西国。”杀生丸闻言，怆然一笑，对着犬夜叉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