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五十八章 情深难掩（1 / 1）
在她的印象中，从未见过师傅睡觉时的模样，就算是被困洞底，也只是见他打坐调息而已，头一回见他这般安睡在榻上，如此静谧美好。
抑住胸间跳腾的汹涌，一步一步朝他走近，就似是受到蛊惑般，无法停下脚步，只想再近一点再近一点看看他。
悠悠淡淡的锦兰淡香丝丝缕缕缠绕在空气中，晓晓收回痴痴凝视的眼神，轻巧俯身，小心翼翼的将那一指墨发拈在掌心，轻轻放在他的肩头。俯瞰之下，立时红了面颊，兴许是刚沐浴过的缘故，内袍微松，透出一缕缝隙，好巧不巧她眼神又太好，一逮眼便瞅见了精致的锁骨，如玉的肌理……视线往上，黑眸紧闭，墨睫覆睑，在月华之下投下两排浓厚的影像，唇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缘故。
一念至此，心间又涌起了淡淡的心疼，愈发浓烈。世人口中的第一又如何，也是肉身会受伤会疼……可是偏偏什么都不能说出来，全然交由他一个人去承受。师傅他活了这么久，身边又没个说话的人，想必是极苦极孤单的，总是一副冷漠如冰的面孔其实不过是不知该如何与人交流罢了。
抬指轻抚，隔着稀薄的空气徐徐抚过他的额间，如墨的眉眼，高挺的鼻，薄薄的唇。
你的身边还有我，容成……
她多想将这句萦绕心头的话语大咧咧的剖析展示，多想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与他听，她的心意他可曾明白，又或者有无丝毫的感知？
她是他的徒，他是她的师……也许在外人看来乱伦常，大逆不道，可是她不在乎，喜欢便是喜欢，师傅又如何，徒弟又怎样，不过是你的动心我的动情，你情我愿的一双男女。可是他呢？如若有一日知晓了自己的心意，当会如何，会不会觉得她有辱师门，败坏纲常。
可是怎么办，她越来越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每每见到他便是满心满眼的幸福，只希望能一直这般下去，尤其是苍煌岛那一别，生死离别之际，她最后悔的居然是再也不能伴他身旁，她还没有来得及跟他说声喜欢……
猫着腰，细细打量着他的一切，包括每一分神色，真是块木头，连睡觉都这般面无表情，真不知道这么多年怎么过的。
小丫头勾唇浅笑，柔情氤氲，一抹色心顿起，眼神直勾勾的瞅着面前的美色，鼻尖的淡香愈发诱人，让她颤动不已的小心肝蠢蠢欲动。
睡得这么熟，应该不会发现的吧……
某只默默想着，身体已然先行一步，缓缓朝他颊旁贴近。
樱唇轻触，一抹蕴凉染唇，双颊骤然通红，火速撤了回去，也不管榻上之人会否发觉，心急火燎的捂着面颊便疾跑而出，将将冲到门口，才抚着几欲蹦出胸腔的芳心大口大口喘着气。
偷香窃玉的某只自是不会瞧见，她那厢拔腿闪人，这方原本沉睡的容成却攸的睁了眼，神色难辨，隐隐带着几分迷惘，抬指触上右颊，先前轻柔的触感仿若依旧。其实在小徒弟进屋的时候他便醒了，多少年了都没试过安睡在榻的滋味，没成想如今的伤势居然到了这等地步，精神力不断流失，甚至连打坐休息都无法补入，唯有采用最原始的睡觉方能弥补一二，即便如此常年的习惯让他五识敏觉。虽然很奇怪这么晚自家小徒过来做什么，不过却没有睁眼，兀自看她渐趋近前，直到那一袭柔软覆上，让他立时心惊。
心间翻涌着种种思绪，不解迷惘纳闷惊怔……却独独没有厌恶反感，难不成他喜欢这样的触碰……还是仅仅因为那个人是她？
这个念头让他瞬时僵硬，一把自榻上坐起，左胸处毫无规律的跳动让他有些微微的无措，似乎自遇见她起便有了种种的意外，各种的可能，心静如水的心境只怕早已一去不复返。
神色复杂的望向门前，那边早已没了人影，看她急忙遁逃的模样想必是慌张至极，居然连门都忘了带上。
“师……师傅……”晓晓一股脑的奔到屋内，猛然想起刚刚出来的太匆忙忘记关门了，不禁哀嚎出声，又风风火火的返回身，正欲关门，豁然瞧见师傅正坐起身半倚在榻，吓得她险些没咬掉自个儿的舌头。
完了完了！师傅怎么醒了！他不会是发现了吧！丢死人了！
容成神色一闪，复抬眼时便是一副懵懂不知刚睡醒的模样：“晓晓？”
“哈哈……师傅，那个那个……你看看你，睡觉连门都忘了关，幸好我路过看见了，现在帮你带上啊，赶紧睡吧，不早了。”晓晓见他将醒的惺忪神色心下大松，打着哈哈连哄带骗的把门带上，旋即也不管身后什么情况闷着头直往房里钻。
容成抽抽眉角，似是还没回过神来。
自打那一夜的意外之后，晓晓每每碰见师傅都是一脸绯色，垂着脑袋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便自顾寻了借口逃开。
一次两次皆是如此，他可以当做没看见，只不过次次都是这样，多少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晓晓，你随为师进来。”容成淡淡出声，没待她寻什么借口便当先掀袍入门。
晓晓苦巴着脸，噤声乖巧的跟在后面，心间却跟打鼓似的没个安稳。
“师傅。”晓晓垂首唤了一声，旋即安静的立在一旁。
容成心下微微有些烦躁，这小徒弟一贯活泼的紧，突然这般安静听话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晓晓心头不安更甚，偷偷抬眼打量了他一眼，无喜无怒，看不出哇……
“这几日是否有些不适。”容成暗自叹息出声，终是开了口。
晓晓愣怔，旋即摇首：“没有啊，师傅，怎么了？”
“没有便好，下回不想见到为师便直说了罢，这般天天寻着借口也不是易事。”
晓晓攸的红了脸，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晓晓不是，才没有不想见师傅……”正正相反，她巴不得每时每刻都见到他呢，怎么会不想见。
容成没有回应，只是定定的看着她，意味明显。
晓晓颊上烧云似火，指尖发了狠般的拧成一处：“我……只是……只是……”
这这叫她怎么开口呢？可是她刚刚那一瞬真切的看到师傅眸间闪过一抹受伤情绪，师傅在难过，因为这几天她在躲着他。
脑子里乱的发麻，心口颤的发疼，晓晓闭上眼，无垠海底的一幕豁然出现，让她浑身一震。狠狠吸了一口气，就那般仰首抬眸撞入那一抹暗沉：“晓晓想见师傅，每天都想，每时每刻都想。”
容成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曲起，心间有什么想法一闪而逝，让他几近慌乱，他隐约知晓她即将开口而出的是什么，却没有丝毫气力让自己开口阻止。
因为，他想听……
晓晓再度吐出一口气息，直视他的神色未变：“因为……晓晓喜欢师傅，不是徒弟敬爱的那种，不是晚辈倾慕的那种，更不是家人相依的那种，晓晓喜欢师傅，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想要跟你执手并肩，长相厮守。”
女子翠珠般的声响缓缓而道，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和勇气，一字一句直击他的心口，重若千钧。
旷荡的室内悄无声息，唯有相对的彼此交由此起的呼吸声。
容成只觉浑身上下的气血仿若凝固了般，心间震颤不已，脑中叫嚣澎湃。
她在说什么……喜欢……执手并肩，长相厮守……
她知不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会是何等的惊怔震颤，徒弟爱慕师傅，有违伦常，世俗不容……
晓晓紧抿着唇，掩于袖间的手颤抖冰凉，汗意满满。她知道自己这番话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可是她不后悔，也不想再继续深埋下去，不管结果如何，她都打定主意要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即便会遭人唾弃，她只是希望，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他能有那么一丝丝的回应，只要一点便足矣。
人生千载，只怕都没有此刻这般让他心惊肉跳，脑中混沌一片，平静的心间早已波涛汹涌，唇齿开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晓晓改抿为咬，樱红的唇被因为太过用力被咬的几欲泛白，秀拳紧握，直直的并在两侧，他没有丝毫表情，连带着一丝波动俱无，他真的就冷情冷性至此，连一个表情都不舍得给她。既然如此，那在摩崖洞底的热情如火又算什么，苍煌岛下的誓死相互又是为何？
晓晓颓然垂首，一抹苦涩漾出，自心口到唇边。
容成心下一动，看她蓦然颓丧的神色顿觉心口微疼，正欲启唇，胸腹间熟悉的痛感袭来，让他瞬时惊醒。
“今日这番话语为师权作不知，日后切记不可在他人面前提起半分，你且回吧！”淡漠沁凉的话语突地传至耳间，一如往常，只是比之惯常又多了几分寒意。
晓晓惊怔抬手，眼圈已然通红，红唇早已褪去颜色，只余苍白，似是不可置信般愣愣的看着他，这句话犹如一道裂闪直直将她打入地狱。
他是真的生气，真的失望了吧……
一心栽培的弟子居然对师傅生出别样的情怀，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该是何等的有辱门风。
在他的眼里，自己只是他的一方门徒，是绵竹的一份子，并未其他，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关爱，次次解救她于危难，不过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徒弟罢了……就算是那一次的惑乱心神也不过是因由中了幻伤的缘故，仅此而已……
她早该知道的，对不对？她早该料想到这个结果，他没能勃然大怒将自己赶出师门已然是宽宏大量，极尽纵容，她又怎敢再奢望其他，哪怕是一丁点的回应，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晓晓掀唇浅笑，尽管这个笑容在外人看起来无比怪异跟苦涩，极尽全力才勉强将几欲夺眶的泪全数逼退，敛眉垂睫恭敬的行了一礼，缓缓退出。
虽然知道这就是结果，可是心依旧疼如刀绞，撕心裂肺般的痛意蜂拥而至，直将她吞噬殆尽。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他们之间再也不能恢复到从前，只因她的一时冲动，只因她的一时情动，他们之间，除却师徒这道鸿沟之外，更添万座崇山，让她再也无法近前半部。
这就是自己要的结果，不是吗？不论成败，终须不想再让自己再次后悔错过，只是……终究是赌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