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五十七章 暗涌(1 / 1)
晓晓身形渐远,虚掩的房门蓦地闭紧,熟悉的黑影攸然出现,如鬼魅般匍匐在容成身前。
“寐参见师尊!”来人正是悄然隐遁的都护卫寐。
“伤势如何?”容成微许,示意他起身作答。
“承师尊之术,寐已然无恙。”寐覆在黑布下的眼角微微抽了抽,带着几分汗颜,任务失败,保护失利还连累师尊亲自为他祛毒,真是枉为护卫。
“恩。”容成颔首便不再出声。
寐凝了凝神,终是打定主意开口:“师尊,您明知那青濯主仆身份有异,怎会允他们入门?”寐者一直随侍左右,自是知晓这内里缘由,绵竹内部渗入了魔界之力,他同样察觉。
“一介凡民,毫无功法基础,身患眼疾居然能毅然跃入无垠海,单单是这份勇气本尊都当尊重,听闻那过海之法也是经由他提点方才生效,自小囚困于方圆之地,居然能参透各家心法奥妙,更懂得各等大家术诀,不得不让人瞠目。”容成负手而立,缓步踱至窗前立定,声线慢悠暗沉,带着几分深邃意境。
“可是若他真如我们想象而言是魔界中人,这般一来岂不是引狼入室?”寐还是不能通透,继续扬唇发问。
“狼放在眼皮底下总好过远隔千万里暗自动作,这些时日你暗中观察他们日常细节,若有异动即刻报知。”墨眸微闪,精光暗现,覆又垂下眼,掩住眸间波澜。
“寐遵命!还请师尊好生闭关,以免伤及本元。”寐躬身领命,临出门前突然冒出这一句,别人不知晓,身为隐卫的他又怎会不知师尊连日来真气大损,已然失了几成功力,若是此时魔界来犯亦或是千年劫至,必会大伤!故而越级而上,踟蹰了一下终是开口劝诫。
容成神色微僵,他的情形除了自己之外便是寐最为清楚,他贸然开口,他自是不会意外,随口应了一声,示意他隐遁回去。
负于身后的手微微用力,悄然握拳,真气凝聚,却骤然破散,几日前的大战本就损耗极多,后又接连运功赶路施救疗伤,早已入不敷出,真气涣散倒还容易,怕就怕他现下已然伤及本元,就算强行闭关修炼,没个三五月皆属于事无补。
三五个月……他又哪来那般充沛的时间……
现下唯一能做的便是竭力压制弱衰之象,受伤一事绝不可泄露半句,劾鸩重伤,不过魔功跋扈,逆行疗伤效果俱佳,若是他为求速度逆行而施,不出半月便可恢复如初,届时又有谁能抵挡他的攻势?只盼千年劫之日延绵不至,否则……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碧空如洗,点点白絮嵌染其间,明明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却无端让人生起几丝抑郁气息。
晓晓踢踏着小碎步,探首探脑的在青濯院前张望,正欲悄无声息的潜入,突见青团那小子端着铜盆从屋里走出,此时收步已然来不及,晓晓无视某只鄙视的眼神,轻咳出声,大咧咧的迈步而入。
“喂!小子,姑娘我没招你惹你,怎的这副德行,管你摆什么臭脸色,反正我今儿是铁定要进去看青濯的。”晓晓吊了吊眉,一脸的跋扈相。
青团拿鼻孔嗤了她一声,万分不愿的开了口:“公子让你进去。”
耶……敢情青濯还会未卜先知,他怎么知道今儿她要过来探病。
“青濯!”晓晓眉眼弯弯,推门而入,逮眼便瞧见面色苍白的青濯斜靠在床榻旁,正侧身拿着什么。
“看来我这脑子还没病糊涂,就猜到你今儿要过来,正准备让青团去唤你,不成想你便过来了。”青濯闻声而笑,轻浅微漾,尽管带着病态的苍白,不过风度依旧不减。
“还说呢!你们家那个极护主的小团子,都推了我几回了,这次他要是再敢拒绝,我铁定踹门进来,青濯,你身子本就孱弱,又折腾了一番,长途跋涉的从苍煌岛赶回来,定然是吃不消的。你也倔的很,都说我们陪你在那多待几日修养几天再动身,你愣不听,这下好了,几天下不了床,舒坦了吧。”晓晓美眸圆睁,虽说语气不善,不过言语间的关切尽显,直让青濯听闻又是一阵好笑。
“是是是,晓晓大人,青濯知错,还望大人海涵,原谅小的这回吧。”青濯连连作揖,一副我认错我反省的模样。
相识这么久,何曾见他这般搞怪,晓晓绷持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倒没想到清隽温文的青濯公子还有这一套,失敬失敬。对了,师兄说帮你们打点,现下尊者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能不能收你们入门?”晓晓一念至此,突然想起正经事。
青濯淡笑,正欲出声便被门外突至的声音打断。
“诶,小师妹倒真会掐时辰,我们将将落实好正准备过来告知青濯,你便先到了。”话音刚落,便听闻一阵熟悉声响,听这揶揄的调调除了那位聂师兄还能有谁。
晓晓吐舌,一溜烟似的蹿到刚进门的二人身前:“贺师兄,聂师兄,你们怎么过来了?”
“这话奇了,敢情这就你能来啊,小丫头片子。”聂初见她面颊微粉,逗弄的更带劲了。
晓晓暗啐了他一声,甩了一记大白眼:“就晓得欺负人,还是贺师兄最好!”
言毕,抬脚往一直但笑不语的贺谦鹞身旁一站。
“行了,你们俩每回见面都要掐一顿,多大年纪了还这般胡闹。”贺谦鹞俨然一副大家长架势,虽说他长相柔和,比之身侧的聂初还要□□俊秀几分,不过常年的第一弟子之分,到底是气势非凡。
“青濯,我跟聂初请示过尊者了,他们已经同意收你们入门,至于那些俗礼,尊者说待你身子养好再说。”视线转至床榻上的青濯,贺谦鹞启唇轻道,暗带欣喜。
“太好了!青濯!从今日起你我便是同门了!放心,有师姐在,肯定会好好罩着你!”晓晓双眸晶亮,狡黠之色顿起。
“你倒是会捡便宜,青濯身子虚弱,需要休息,没什么事我们便先回去吧。”贺谦鹞宠溺一笑,抬手给了她一记轻敲。
“喔……”晓晓有些不愿,她这刚来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呢,不过看着青濯强撑的气色,乖巧应声。
“青濯你好好休息,我过几日再来看你啊。”晓晓依依不舍,看的聂初白眼直翻。
“哎哟,小师妹,师兄也受伤了,现在疼的紧呢。”聂初皱鼻歪脸一副唏嘘不已的模样。
晓晓抬手给了他一掌。
“看看啊,差别待遇啊,小师妹,虽然人家随你跳了一回海,你也不能这样埋汰你家师兄哪,当时若不是离得远,师兄铁定第一个随你跳下去。”聂初砸吧几下嘴,无奈的摇摇头。
晓晓失笑,他以为是下河洗澡呢。
“晓晓,当日是师兄的错,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落入海中。”一直在旁沉默的贺谦鹞攸的开口,打断二人间的戏谑。
聂初心领神会,伸手拍拍他的肩头,悄然走开,临走还不忘跟晓晓使了一记眼色。
晓晓心知贺师兄一直记挂着当日落海之事,其实换做任何人她的选择都是相同的,他大可不必这般介怀。
“师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个时候你抱着必死的决心一心想让我上岸,我怎会不知。一直以来都是你在照顾我,若不是你,我只怕早就抛尸荒野尸骨无存了,再说了,我当时本是想随你一起过去的,结果脚下一滑便栽了道,这才入了海,别整的跟我那么大义无畏似的,其实我胆子小的很,意外意外而已,不许再放在心上郁郁不乐啦,我还是喜欢那个整日挂着暖意微笑的贺师兄!”晓晓扬睫,明眸中闪着动人光华,皓齿依依,笑意满满。
贺谦鹞不禁看的有些痴了,随着她的笑纹一同勾起唇,只觉郁结于胸的那抹气息散去很多:“是师兄狭隘了,只不过亲眼见你落海,那场景只怕这辈子我都忘不了……”
晓晓心口蓦地一惊,为他几经怅然的口气。
“师兄……”刚刚巧舌如簧的晓晓现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晓晓,以后,我定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度重演,我保证!”贺谦鹞回过神,眼神死死胶着她的颊旁,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坚定。
晓晓愣怔,映入眼帘的一袭青影迢迢,已然走远。
聂初早在一旁候着,见贺谦鹞大踏步而来,当即眨巴几下眼,勾上他的肩头:“甜言蜜语说的如何,小师妹有没有热泪盈眶。”
贺谦鹞淡淡扫了他一眼,继续踏步。
“喂!好歹我这般伶俐机敏,你多少透露点满足我的好奇心嘛。”聂初不死心,跟在后面死皮赖脸。
“她的心思早就不在我身上,又何须多问。”贺谦鹞闻言,一抹苦涩笑意溢出。
呃……聂初见他神色不对,也收起先前的调侃之色,自打从苍煌岛回来这厮就不太对劲,感情受创?小师妹交往有限,也就跟他们来往密切些,他自是除外,谦鹞一表人才又对她用心良苦,连他这大老粗都能瞧得出来,这小师妹怎会还不动心?难不成是有了心仪的对象?晏笛小子?不像,长的还没他俊,还满嘴的油嘴滑舌,不然是那个青濯?唔……有戏,虽然患有眼疾,不过身姿卓绝,气质无双,更重要的是大气磅礴的随小师妹一起跳了海,这孤男寡女的在深海互相扶持,极易产生感情哪!聂初越想越觉着心惊,兀自在那想的天马行空,回过神来才惊觉贺谦鹞早就没了影。诶诶几声抬脚便朝他追去。
晓晓回屋的时候习惯性的瞥了一眼师傅的屋舍,黑漆漆的一片,似是无人,想来又同尊者一起去议事了罢。
有些无趣的瘫坐在床榻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蜷在掌心中酣睡的吱吱,思绪已然飘远。
贺师兄的面容蓦然出现在眼前,带着几分落寞悲戚,让她微微心惊,又念起刚刚他的一番话语更觉坐立不安。
她一没才二没貌,师兄天之骄子温润如水怎么会好好看上她这么个大咧咧的糊涂蛋呢?真是费解,她跟觅儿站在一处,那显然是一天一地,一个动若疯兔,一个静若处子。
无力的叹息一声,起身来到窗前,仰首望向夜空上高悬的明月,微微恍神,将吱吱轻轻的放在榻前,又拈了被角给它搭上,旋即一记飞身,轻巧巧的落在屋顶,掀裙坐下,撑着下巴继续发呆。
师傅也不知做什么去了,议事议这么久还没回,视线落至并连的屋舍,一阵纳闷。
呆呆坐了半晌,那边依旧毫无动静,晓晓有些坐不住了,这么晚了师傅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心里七七八八一通乱想,越想越发躁动,索性站起身,飞身而下,踟蹰片刻,走到门前,轻轻叩了两声,没反应。
心下嘀咕,手下稍稍用了些力,门居然没关?师傅在里面?
正欲抬脚进去,猛然想起上一回莽撞闯入,结果看到了……
双颊微热,轻轻推开门去:“师傅?师傅?你在吗?”
回应她的则是空荡荡的暗黑,晓晓疑惑顿生,又朝里走了几步。
奇怪,师傅会去哪?
晓晓心下奇怪,正准备往里探寻,皎洁的月光顺着门缝轻浅浅的播撒而下,柔柔的滑落在地,映染逡巡。
一袭白衣逶迤,墨发如缎,有那么一两指徐徐滑过肩头,覆于白衣间,衬在月华下。
晓晓大气不敢出,只顾着呆呆的望着眼前的景象,连呼吸都放的极缓,生怕扰了这方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