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第07章 今宵好夜长（1 / 1）

雍正派兵在此防守，已实为变相软禁。为了避免生出事端，年氏逝后，我除了照礼数吊唁之外，便没进过宫。

“圣旨到！”

我心中疑惑，这又是什么劳什子圣旨，不觉望了望胤禩，再重新回过神来时已见一身紫色蟒服的高无庸一手持着拂尘，一手握着圣旨，“廉亲王允禩接旨。”我和胤禩皆同时一撩袍子跪地听旨。

“皇三子弘时希图大宝，用心险恶，欲诛杀其弟以谋帝位，且与罪臣允禩相交甚好，时常出入其府邸，特交与胤禩为子，钦此！”欲诛杀其弟以谋帝位？弘时本性纯良，是断不会做出这种荒诞之举。再回头瞥向胤禩，见他脸色惨白异常，毫无半点血色，握成拳的手抵在地砖上，藏于袖中带着些微微的颤抖。

“臣遵旨领命！”胤禩双手接过那道在我面前明黄得甚晃眼的圣旨。

看着他面上隐忍的表情，真觉得这个世界待他是如此的不公。

为何输得人便要遭人唾弃呢？

高无庸拂尘一挥，旋然转身，高傲得出了正厅，我突然抢过胤禩手中那道甚是碍眼的圣旨，硬生生地丢在了高无庸的后脊背上，“带着圣旨和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家伙一并给我滚回去，且去告诉那雍正，与胤禩交好便是罪，何不一并株连九族，省得碍了他老人家的青眼！”

“琴儿！”

“大胆，如斯罪妇胆敢口出狂言，以下犯上！来人，将她给我拿下去！”高无庸掐着他那尖细的嗓音，语调甚是阴阳怪气，气急败坏的命那些小太监们将我锁拿，闻得胤禩一声急呼，回过首对他嫣然一笑，甚是凄艳。

我重新仰头望了望布满阴霾的天空，闭上眼轻声道：“快到年关了。”再睁眼时，眼神甚犀利地望向高无庸，脸上绽起冷冽的笑容，“罪妇？胤禩还未革去王爵便成阶下囚了？高公公，墙倒众人推，可仔细瞧瞧那墙，它倒了没有！”

高无庸脸色泛青，直挺挺地立在那儿，“还不放开！”我侧首对身后钳着我双肩的太监说道。那些个小太监无不是面露难色地望向高无庸，高无庸一个眼神示意他们退后。

双方僵持不下地过了一会儿，胤禩扯了扯我的袖子，上前牵住了我的手，最后高无庸拢了衣袖，尖细的嗓音高声道，“回宫！”我用鼻音哼了一声，回到府中。而那份圣旨亦一直丢在游廊上，无人去拾。

即便是这样，弘时还是来了。雍正四年除夕之夜，我和胤禩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没有去赴年宴，而雍正也并未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在奏折上批道：“即是如此，着应遣太医前往。”我看后冷笑一声，随手一丢，“啪嗒”地落在了身侧的按桌上，胤禩侧眸瞧着我，摇首撇着嘴角流露出无奈的笑容。

而恰在此时，我刚夹了一块葡萄鱼，挑净了刺欲放到茗惠的碗中时，就见仍然一身着紫色常服的弘时跨过门槛进来，我的筷子停在半空中，怔了一怔。

“阿玛、额娘在上，请受孩儿一拜！”弘时撩起袍角，双膝跪地，对着上座重重地磕了个响头，胤禩的银著“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弘旺先是奇怪的看了看他阿玛，最后视线重新回落于弘旺身上，我理好心态若无其事地把葡萄鱼夹到茗惠的碗中，示意她别说话。

见胤禩许久未有反应，我面上不动声色地在桌底下轻轻踹了他一脚，遂起身离座扶起弘时，“快起来罢，你这孩子也真是，今个宫里不是摆宴吗？”

弘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稍纵即逝，但还是被我捕捉在眼里，“这是我的家，除夕之夜自然要回家。”

胤禩重新恢复先前温文尔雅的笑容，“是，这是自然。”我拉着弘时入了座，弘旺抬头招呼这弘时自他身旁坐下，我低声吩咐汀兰再添一副碗筷，“弘时哥哥，你以后岂不是我和弘旺哥哥的大哥吗？”

不待弘时开口，我扬手一个栗子敲在了茗惠的脑门上，“快些吃你的！”茗惠两眼泪汪汪地摸着被我敲过的地方，“额娘，过年不兴打人的！”

弘时抿嘴一笑，修长齐整的手指抚上茗惠的额头，轻轻地揉抚着，“还疼吗？”茗惠扬起明媚如星光的笑容摇摇头。胤禩在桌布的遮掩下悄悄地握紧我的手。

用完膳，汀兰、茜紧收拾残羹剩饭，茗惠倚在我怀里与弘旺、弘时玩闹了一阵子，倦意袭来，打了一个哈欠，闭上眼睛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在我的胸口蹭了蹭脸颊，不再闹腾。

闲话家常，无非就是聊及他们兄弟二人的功课，讲一些当年的趣事，大家都有默契的对紫禁城缄口不提，席间我偷偷望向弘时，见他一副儒雅的风范，瞧不出丝毫的异样。

宫中有个守岁的规矩，可我熬不过这漫漫长夜，总是早早地便歇息了。春浠用完膳就回了甘棠苑。“嘭”的一声巨响，天空顿时彩彻区明，照亮了整间屋子，扶正了髻边有些松散的玉坠，汀兰适时地抱过我怀中的茗惠，我示意她轻一些莫惊醒了茗惠，起身准备告辞回寝，“额娘不喜熬夜，守不了那劳什子的夜，先回房歇息了。”

弘时和弘旺俱是起身，行了个家礼，我一一受着，踩着花盆底的宫鞋“蹬蹬”地离去，前脚刚跨进院子里，随后不久胤禩后脚就跟了上来，“琴儿，你当真留下弘时？”

听他这话，我刚迈出的脚顿在半空中，终是没踩着那块青石台阶，“我只觉得他怪可怜的，年关被父亲赶了出来，心里必定不好受的，我们总不可能再在人家伤口上撒把盐吧？”

胤禩快步上前牵住我的左手，小拇指勾住我的小指，一齐走向屋内，寂静了许久，才开口道：“也好。”我置之一笑，并未作答，只是任他牵着走向房内。

雍正四年正月初五日，胤禩、胤禟及苏努、吴尔占等被革去黄带子，由宗人府除名。

胤禩看着圣谕，不多言语，只是带着我出了府门往街市的方向走去。

北京城贵为天子脚下依然如此热闹，热气腾腾的包子，香飘四溢；络绎不绝的叫卖声，熙熙攘攘，我们牵着手并肩行走在人流中慢慢踱着步子。

“好久没有这份闲情逛大街了。”我倚着他笑道。

他摸着我的头，抬眼看着前面，只是握紧我的手，没有说话。

不远处传来炮竹声，几个小孩子聚在一块叽叽喳喳，再一晃眼，手上的力度不知何时松了，身边的人亦不见了，正当我四下寻望之时，便见他手拿着一样水红色的东西走过来。

“你去哪儿了？”

胤禩笑笑，晃了晃手上的东西，是个坠着流苏的荷包，他低首给我系在腰间，我透过那个荷包反握住他的手背，“胤禩……”

我还未说出口，胤禩便抬手打断我的话，“我送你个荷包，你便答应我一件事情。”

心下参不透他此时的用意，油然而生地还有另一种不祥的预感，佯笑道：“什么事情？”

他只是一瞥嘴角，顾左右而言他，“到时再告诉你，你只要记得你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