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第32章 鸾镜愁对空（1 / 1）

待穆景远与林易衡，我们三人聚集一块已是巳时了。“八夫人，我特意向凯瑟琳小姐那儿要了些盘尼西林，愿主保佑能派上用场。”穆景远边说着边从印有红十字的药箱里拿出器材，看着那些小小的瓶瓶罐罐，精神有些恍惚。

“盘尼西林？”林易衡对穆景远口中的专用名词不解，皱着眉头问道。“我想，穆景远先生指的应该是柳树皮汁。”在西药中，盘尼西林是青霉素的旧称，也就是柳树皮汁。（注：青霉素真正发现的时期是在二战中。）

“夫人说得没错。”穆景远说着，阳光照在他蓝色的眼眸上，折射出好看的颜色，林易衡点了点头，动作轻微得几乎察觉不出。

我拿起另一个瓶子，好奇地问道，“这又是什么？”上面的英文有些模糊，况且我对英文也已经生疏了，更不用说这种古代英文。“夫人，这是雷纳顿最新研制的糖溶液，好象是葡萄糖。”

“林大夫，听夫人说过你的医术十分了得，事不宜迟，我们快一些吧！”穆景远蹩脚的中文说得很生硬，听起来硬邦邦的。

随后便开始了漫长的中西共同合作治疗，而后却一些日子却依然不见起效。

“福晋，九爷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宫里的梁谙达。”汀兰福了福身子扬声说道。该来的总归会是要来的，我起身整顿衣裳起敛容，语气哀怨，“请他们进来吧。”

汀兰又福了身子，打起帘子便让在外等候的人进来，透过窗子的镂花雕刻，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奴才请福晋安，福晋吉祥。”

“八嫂。”梁九功与胤禟进了房内后，请了安，颔首示意，退后一步，他们便看见躺在床上气息奄奄地胤禩。

“八嫂，八哥的病还是没有起色么？”胤禟甚是担忧地问道，袖口似乎有些隐隐地颤抖，我苦笑地摇了摇头，“哎，他前脚都要踏入鬼门关了。”遂又侧首看着胤禟与梁九功问道，“表哥、梁谙达，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这……”看着他们俩欲言又止地模样，已经猜出了几分。勾起唇角嘲讽地说道：“呵，诸皇子与皇上及太后要在九月二十八日结束塞外之行回驻畅春园，怕胤禩过了病气给其，边要胤禩由邻近畅春园的别墅移至城内家中，是吧？”

“八嫂，我当时就坚决反对，说‘八阿哥今如此病重，若移往家，万一不测，谁即承当？’可皇阿玛反倒推卸责任的说‘八阿哥病极其沉重，不省人事，若欲移回，断不可推诿朕躬令其回家’。”胤禟最后气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对康熙的做法已是透彻心凉，真是无情最是帝王家，虎毒尚且不食子，可康熙为了稳固自己的帝位却接二连三的将自己的予以圈紧或责罚，绝忍至斯，旁者更复何言。我默默地坐在胤禩的身旁。看着他仍不省人事，伸手抚上他的脸，“胤禩，最是无情帝王家，你争了这么久，都争到了些什么？你病重时无兄弟探望，你的皇父，高高在上的皇父，批四言也罢，还躬令你回家，胤禩，我们回家，回到那个可笑的‘家’。”我恨恨地说完这些话，胤禟与一旁的梁九功早已是大惊失色，“福晋，您这么说可是要押入宗人府的呀！”梁九功上前一步，连忙低声说道。

“多谢谙达提点，我郭络罗氏不惧死，只是‘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淡淡的笑容夹杂着几丝愁苦，胤禟忧郁的神色看着我，一语不发。

“汀兰，茜瑾，来收拾东西，命人拿个担架来，将爷抬到马车上去！”渐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起身，对胤禟与梁九功说“你们两可以回去复命了。”说罢，便直接走出房门，不待他们说一句。

当汀兰与茜瑾将东西收拾好后，胤禩也已安置在马车上，尽量使马车感觉起来平稳，有林易衡与穆景远照看。走出别院的正门时，却见略显削瘦的身影，一身淡紫色团龙密纹长袍，冷笑一声，“四哥在这做什么，不怕过了我家爷的病气么？”

胤禛一个步子缓缓地转过身，皱着眉说道，语气有些无奈，“我来，是想告诉你……”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我打断了，“四哥不必多说了，我家爷的病耽搁不了多久，四哥如果真是好心提醒什么，何必挑在这个时候，有什么话还是回府上说吧！”我毫不留情地抨击他，给他下了逐客令。

“你……”胤禛望着我，最终还是没说出下文，我从他身旁绕过，径直上了马车，听到背后传来一身重重的叹息。胤禛，如今我们已经形同陌路了。我们见面，只会引起更多的针锋相对。

马车换算行得稳当，我看着一旁的胤禩嘴唇蠕动，将耳朵轻轻地贴在他的唇边，想听清他在说些什么，“皇阿玛……额娘……”说话断断续续，几乎连不成句，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些什么，可是他到这个时候，却还是不忘他的阿玛。轻轻地扯了扯他衣襟上的褶皱，没有言语，只是紧抿着盯着他的面容。

到了府上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春浠带着小格格想来探望胤禩，她牵着小格格的手，焦躁不安的神情望着我，“福晋，春浠恳请您让妾身带小格格能进去探望一下爷。”

看着身形尚小且有些瘦弱的小格格，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小格格年龄还小，要是过了病气怕一时半会都好不了，就你进去看一下吧。”大家都是女人，这个男人又都是我们的丈夫，让她进去看一下也并不过分。春浠感激地点了点头，也顾不得福身行礼，直接进去。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身影发怔。这种情形，似乎在禛贝勒府也有过一次。

“额娘！”尖嫩的声音，一转身便看见跑过来的弘旺，我拉过抱住我小腿的弘旺，“福晋吉祥，小阿哥……”奶娘福了福身子，神色为难地看着我身旁的弘旺，探寻地问道。“下去吧，小阿哥我带着。”奶娘垂首应了声，有福了身子告退。蹲下身子，仔细地打量着有许久未见的弘旺，胤禩唯一的儿子，抚摸着弘旺细嫩的脸蛋，嘴角一丝咸味，脸颊一片冰凉，弘旺抿着殷红的嘴唇望着我，静静地看着我轻轻地抽噎，心中最后的防线也逐渐坍塌。

胤禩，如果你敢这样抛下我，直至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福晋！”朦胧之中，听到有人小声地呼唤，抬眸，茜瑾正小心翼翼地扯着我的衣袖，“怎么了？”我沙哑着嗓子问道，察觉茜瑾的脸色很难看，欲言又止的模样，我的心里也渐渐如坠入冰窖之中，“福晋……八爷，快不行了！”在那一刻，我似乎听到“轰隆”的一声，天终于塌陷了。我跌坐在冰凉的地上，发髻上斜插着的白玉兰簪的吊坠猛烈地荡着秋千，强压着心中的悲戚，不顾一旁的弘旺，撑着地强压地站起来，急忙跑进房内，忍住腿间的麻木与眼前的天旋地转，到了胤禩的床边，春浠在床沿哭泣，林易衡叹了口气，一步一步地走近他，竟有些不敢相信。

“胤禩，你醒醒啊，你不要吓我啊，你说你对我的爱如太阳一般永生不灭，可是太阳都还没消失，你自己却要不行了，你是个信守承诺的君子吗？！你要是真抛弃了我，我就改嫁去雍王府！”看着他躺在床上，眉头紧皱，身子越发的冰凉，脸庞也棱角分明，我不顾一切地对他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