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1 / 1)
第12章
晚上睡觉时,我整个人钻进被子里,连脑袋都被我捂的严严实实,我觉得呼吸时特别难受。从小就有这个毛病,心里一恐惧,就会一头扎进被子里,好像有被子盖在外面就什么都不怕了。
到半夜时,我突然惊坐起来,摸到手机打电话给花类泽那小子,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就哭了,我抱着头说:“杨晓……出事了……出事了。”他问我发生什么事了,我什么都答不出来,一个劲的说:“她死了……死了……”他叫我不要慌,他马上就过来。
黑暗中,我感觉自己全身是水,好象穿着衣服到游泳,刚刚从水里怕起来一样。在慌乱中,我摁开灯,才发现自己全身在冒虚汗,腹腔里疼痛一阵盖过一阵。
我两手拼命的扯着被子,把头埋在膝盖上。我刚刚做梦,梦见见杨晓把她爸妈绑在椅子上,然后……她在她自己家里洒了好多汽油……她站在大火中对我说:“林枫,我走了……我走了……”
第二天,我醒来时,看到花类泽那小子发来的短信,说杨晓休克,正在医院。我把短信发过去:休克?好好的怎么会休克?
“医生说是,贫血加悲伤过度再加上好多天都没休息好,她现在身体很虚弱,恐怕要在医院里住几天。”
我到医院时,杨晓已经醒了,我一进她病房就看见她眉飞色舞的坐在桌子上和护士小姐讨价还价——医生建议她过几天再出院,她就说今天就得出。
看着杨晓精神抖擞的样子,我心想咱国家的这医疗水平还真不是一般的先进啊,才一个晚上就能把人给医好。华佗要还活着,肯定会因为被人抢了铁饭碗饿死街头。
后来才知道原来我所谓的‘第二天’已经是那晚之后两天后的‘第二天’,那天晚上,我给那小打完电话后,居然一睡就睡了两天。
花类泽那小子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急的在病房跳来跳去,最后我踢了那小一脚。那小子抱着脚说:“你干嘛啊?”
我说:“我靠!大哥,你真行,要上课呢!你干嘛不叫醒我!?”
他一脸无辜的说,他叫了我,是我自己睡的跟猪似的叫都叫不醒。
我瞪着他说:“厨房里不是有刀吗?!你给我一刀不就得了,我总不会连痛都不知道吧?”
那小子横着眼看我,不说话,一副对我彻彻底底无语的表情。
这时,护士小姐走过来,要我劝劝杨晓。
我说:“她说没事那就应该没事了吧。在医院呆久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我说完后,那护士脸都绿了。
我心想你他妈就憋死吧你!不是我对医院有偏见,而是有些医院是真他妈黑,人家明明不住院就可以好的,还满口胡言说人家要是不住院就准挂掉,巴不得人家一辈子就窝医院里,被他们这么给一说,不挂也得被他们吓的挂掉啊。我也不是说这家医院黑,而是,我看杨晓现在精神抖擞的样子,就估计她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回到学校时,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去向小八撇胡子说明一下,我那两天为什么没去学校。花类泽那小子跑过来对我说,他已经向小八撇胡子请了假了,还说我今天也可以不用来的。我说,为什么啊。他说,他已经向小八撇胡子请了5天的假,因为他估计我不睡个5天10天的肯定是醒不来的了。
那天,我打电话给他,他差点被我给吓死,立马就赶过来了。他来我家后,发现我在自己的床上睡的烂死,后来他去杨晓房间,看她好象不太对劲,就把送去了医院。
他送杨晓去医院后,发现我没去学校,就跑到我家来看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没想到我居然好在睡,怎么叫都叫不醒。他以为我怎么了,就打了120,医生说,我只是疲劳过度,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
听到他说我没个5天10天的恐怕醒不来时,我就说了句,我说:我不吃亏。
他问为什么。我说我知道他在拐弯着骂我,但我还是觉的猪跟猪配挺好的,不会乱伦。要是人跟猪在一块那多败风俗啊。我言下之意是,他也是头猪。
那小子奸笑着看着我说,像我这种款式的女的,一般男的还真不敢娶。
我歪着嘴,脑中已经没词了,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反正都已经请假了,不走白不走。
我刚出教室,那小子就跟着出来了。我说:“你干嘛啊?”
他笑着说:“逃课啊。”
我说:“大哥,你不是吧你?”
他说:“反正老师今天上的那些课早懂了,呆在这儿也是白搭啊。”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一脸认真的说:“林枫,我搬去你家住吧。”
我一听。整个人都跳起来了,我说:“老兄,你说什么啊?”
被我这么一问,他的脸突然就红了,慌忙解释说:“你别误会,我对你肯定是没什么想法的,就是觉的你们两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女生住一块,我不放心。”
我撇着眼说:“同志,你脑袋怎么想的我怎么会知道啊?我知道你们男生都一样,思想没一个干净的。”
他说:“就你那身材没把人吓跑就已经很不错了,谁还敢想入非非啊?”
我说:“就算我长的有问题,那也不行,因为我是女的。再说了,我长的也挺好的呀。”
其实,我知道他肯定是不会对我怎样,但还是不想让他住我家,因为我觉得自己应该还没娇弱到那种程度吧。再说了让一男生住到家里多不方便啊,我和杨晓两人都是一回家就喜欢穿着睡衣在家里乱晃的,而且躺在沙发上的那姿势也是五花八门的,怎么舒服怎么躺的那种。
回家的路上,那小子一路上都在跟我说家里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要打电话给他,要是怎么了就要怎样怎样的,一脸的对我不放心。
到我家门口时,那小子停下来,突然拉了拉我的袖子说:“林枫,你先别回家,好不好?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点了点头说:“好挖,横竖你也卖不了我,因为我比你奸,说不定你还没把我卖掉,就被我给拐卖了。”
当我迎着冬日里光线不怎么强烈的太阳站在这一大片一大片高高的野草丛生的土地上这一刻,我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海子。我想自己终居还是理解不了他的,伟人终居是伟人啊。
我的脚下不远处,是一条废弃了好多年的铁轨,长长的轨道从很遥远的那一头一直延伸到几乎望不到尽头的另一头。因为废掉了,它周围很宽大的一大片土壤上的野草就那样漫无边际的疯长开来。
我躺在这片野草丛中,睁着眼,映入瞳孔的是无穷无尽的枯黄。阳光就在我们周围流淌,我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它的热度,恰到好处的往我们身上覆盖。我有些昏昏欲睡,脑中突然浮现出很多很模糊又清晰的画面来,同样淡淡的金黄的暖色,同样的热度总是反反复复的在大脑深处浮浮沉沉。自从第一次看到,触觉到时,这些画面就一直没有消停过呈现。每次看到这些温暖的色泽时,我就觉的安心,总觉得有它们,以后的路走起来有多艰难,我都能走的平静和坦然。
我半睁着眼,侧过头去看那小子,他闭着眼一只手枕在脑袋下,不说话。我转回脸,笑着,闭起眼,裂着嘴想像着他此时正眯着眼也露出两排牙齿微微的笑的样子,肯定是一脸的明媚,一脸的温柔。
我们在那一躺就是大半个下午,我睁开眼时,夕阳已经只看得到半边了。
那小子还眯着眼,不知是真睡还是装睡,我松开他的手站起来,踢了踢他。
没想到这小子就是不醒,好不容易把他给弄醒了,他也只睁了一下眼又睡了过去。我严重怀疑他抓我的手抓那么紧,是不是怕我在他睡的死死的时,丢下他偷溜了。
我抓着他的手死命的往上拉,我说:“老兄,咱是不是该回家了?”
可他任我喊破嗓子,就是不醒。最后,我咬着牙,在他身上使劲踹了一脚,他才彻底醒过来。
那小子裂着嘴笑眯眯的看着我,把手臂蒙在眼睛上,还不打算起来。我咬牙切齿的吼了句:“我说大哥你想打架是不是?!”没想到他居然嘻皮笑脸的要我背他回去。
我看着他嚷了句“算你狠!”就蹲下身把他往我背上扛。
此后,我每走一小步,人就往下缩2个厘米。我狂喷着口水骂他小人,没半点君子风度,要是把我给累死了,他就乖乖守他的‘寡’去吧。我骂他,他也不答话,我继续骂。我说,我他妈真要死了,他也休想娶别的女的,我是不会放过他的……我骂着骂着,突然鼻子一酸,就闭嘴不说了。喘着气,背着他走的歪歪扭扭的。
他见我说完了,突然对我说:“林枫,以后等我们老了,我天天背你来看这夕阳,好么?”
我一把把他扔了下去,然后自个儿倒在草地上,喘着粗气说:“老兄,你老婆恐怕没这个福分了,TMD累死我了要,长的什么腿啊,你这是?这么长?”我背他时他两条腿一直在草地上拖。
他笑着伸过手来想拉我起来,我忽略掉他的手,继续坐在地上。他见我不动,就自个儿起来。
我撇着眼看他,等他站起来后,我立马蹦起来,跳到他背上去了。我抱着他脖子兴冲冲的说:“同志,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我告诉你啊,你肯定是要那样做的了哈,别想掏,哼哼。”
那小子背着我跟个快死的鱼似的大口大口的吸气,吐气,然后说:“你这人实在是奸!”
我笑着说:“不怎么样吧,一般般奸而已。”
其实,在我们睡在草地上,那小子抓着我的手那一刹那。我想了很多,思绪如野马般奔腾不息。我想了很多关于“沧海”关于“桑田”的句子,关于“海枯”关于“石烂”的字段,一大段一大段的词段一整幅一整幅的画面,都从脑海中飞掠而过。那个时候,我觉的很安心,握着他的手,我感觉自己正握着自己所有正逝去,已逝去或未逝去的千千万万被命运的手掌捏的支离破碎的时光,片段。
从医院回来后,杨晓还是和以前一样,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笑,一样在做作业做的很烦时会烦躁的大吼大叫。她依然会来我们班手舞足蹈的为某某老师的某某德性大肆评论一番。可是,我每次看到他时都会感觉头顶有什么东西如细纱般纷纷的筛下来,遮挡住我所有的视线。
我知道她这些都不是强装出来的,她就是这样,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可以一如既往的把原来的自己做下去,顽固的任何东西都改变不了。可是,我却觉得难过,我想自己也是这样的,一旦洞察了别人的忧伤,无论他有多开心,我都会觉得难过。因为我知道无论这个人的音容笑貌有多明媚,多亮丽,他的心底总还是忧伤的。
杨晓抱着一大堆书来我教室时,我正窝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试卷中,做题做的昏天暗地。所以当她一连喊了我好几声,我都很入戏的没听到。
我走出教室,看到她抱了那么多书,就挺兴奋的问了句,我说:“怎么着?大妈,抱那么多书你锻炼身体呐!”
杨晓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背靠在阳台上说:“我回家。”
我没问她为什么,只是站着等她说下去,她说:“林枫,我爸他现在什么都不管不顾,每天就一个人呆在家里面,一句话都不说。每次想到他一个人一动不动的坐在房间角落里时,我就觉的很难受。我很担心他一个人在家,所以就向学校请了假,学校已经同意了。”
杨晓对我说这些时,我一句话都没说,知识感觉脑中很乱,那些希奇古怪纯粹是为了戏弄咱学生同志,鄙视咱智商,一心只想多整死咱几个脑细胞的试题和杨晓对我说那个总一动不动坐在房间黑暗角落的身影铺天盖地的从我眼前盖过来。那个身影也同样让我难过。
杨晓说完那些话,就抱着书下楼了。她走时问了我一句话,她说:其实,我爸很在乎我妈,可我妈却根本不爱我爸,有时候我总想一个人如果对另一个人太在乎了到底是好是坏。
那天,我还是去了车站送杨晓,本来她不让我去,说学校要上课。
杨晓的家也是在M城,不过她的是在城东,而我家在城西,她家离我们学校比较远,所以要搭车回去。
去车站的路上我们什么话都没说,安慰的话肯定用不着我说,该怎么做她比我懂,其他的话,在这种情况下又没那种气氛。
在车站,我看着杨晓上车时的背影,突然想起,以前我每次难过在大街上走来走去时,她都会在我后面一句话不说的样子。
杨晓上车前对我说了一句话,她说,林枫,在我心里,你不仅是朋友,更多的是亲人,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块我觉得特安心。
我走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想起她说的那句话时,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是啊,亲人,这个世界上除了她和花类泽那小子外,又有谁还回把我当亲人呢?
这个世上有一种人,会让我感到油然的崇敬:一个人哪怕只是一个人形单影只的走过了那么多明明灭灭的疼痛和忧伤,心里却依然那么的明媚与纯粹。无论是对人还是对感情,她知道有些事发生了就永远都改变不了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心平气和的接受一切,然后去珍惜现在所拥有的。
杨晓就是这样一个人。
说真的,她会请假回家照顾她爸,我真的很佩服。因为我知道她一直都想考最好的大学,而我们高三的学生只要旷了一节课就会和别人拉开很大的距离,而她是绝不会让自己和别人拉开距离的,所以她就得花费比别人更多的心血和精力。
想想她的付出,我突然觉得很心酸。
杨晓走后,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对得起国家很对得起人民群众的搬着一大堆练习回家,然后又搬着一大堆的练习来学校。有时,我也顺便做些好事,去杨晓那班借她们班的人的笔记来抄,是帮她抄的。我想我就吃些亏让那厮占占便宜。
而北宫楠那小子的小日子却一直过的特滋润,他课也不逃了,天天窝教室里做数学,上什么课他都挺不给老师面子的自个儿做,老师一对他吼,他就说:老师,我正听着呢。他说他要挑战极限,挖掘出人类无限的潜能,因为他无比坚信人脑是可以一时多用的。所以,每次我们班除小八撇胡子外其他任课老师只要一进我们教室的门,面部表情就会特扭曲。
其实,这些日子我除了和其他人那样发了疯般的做着试题外,还莫名其妙的想了很多事情。很多时候,我甚至什么都不想做,只是闭着眼,把头靠在课桌上听着从窗外灌进来的风声,感觉心理很空。
有时,下了课,我会走出教室,一个人站在教室外的阳台上,眼睛往很远很远的地方看。我站在阳台上时,偶尔也能看到北宫楠一个人站在那,我们站在几米远的距离的两个地方,什么话都不说,就一直站。一直以来,我都喜欢往高处站,因为站在高处我感觉自己的目光可以同时穿越时间和空间的隔离,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现在,我每次站在阳台上时。心里都有些难过,因为现在高三教室外的阳台总是很空荡,除了我和北宫楠外基本上都不会有其他人。我记得在以前,每到冬天时,各个教室的阳台上都会站满人群。我喜欢看到冬天时,人们在温暖的金色阳光下安静而温和的笑。因为当我自己趴在阳台上,身上被很多温暖的透明小颗粒覆盖时心中就会特别的宁静。我总想当他们站在阳光下时,心中也一定是宁静的。
放学的时候,我会抱着一大累书穿行在那些长满很多高大树木的街道上。而我的身旁走着一大群和我一样一天只往返于学校与家之间的人群。我隐没在那堆人群中,一直往前走,一直一直走。有时候,我会有一种错觉,我会感觉街是没尽头的,而我和我身旁的那群人会冲破所有的林林总总,沿着街一直走下去,以一种无人可挡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