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祸不单行(1 / 1)
余忍冬在快马加鞭赶回蜀山的路上,听到了两个让她哭笑不得、但到底还是想哭多一点的消息。
一是合横十八寨发出的武林帖,宣告其首领易主,昔日的绿林王余忍冬正值青年却无心霸业、将寨主之位传给自己的心腹爱将苏怀砚。另一则是岭东的王榜,宣告王妹钟渔赐号“泽余郡主”,并于下月初大婚,下嫁谢家公子。
第一个消息传开的早一点,她听了虽然有点惊讶,但是一想也就淡定接受了。第二个消息却实在出乎意料。
余忍冬本以为,钟濂把谢嘉弄到身边,不过是想让她投鼠忌器,或是想借此示好收买她;孰料,钟濂居然直接略过了她,这一出倒是有点请君入瓮的意味。
钟濂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如果她想和谢嘉相守,就只能乖乖回去认下泽余郡主的名分,从此留在岭东。
本来这并不是个很坏的主意,但是既然怀砚已经发出蜀寨易主的武林帖,钟濂这样做就算能把她逼回,却不知他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她可不认为,她会是个比婉月、甚至钟湄合格的郡主;更不会认为,钟濂当真存着把侯位传给她的心思。
不论心里多少疑惑、多少斗争,既然已经将到蜀山,也只好先回山寨再作打算。
“谢嘉。”钟濂看着一袭靛蓝长衫的青年男子,比自己约略年轻几岁的样子,却面带几分许是文人特有的青稚气质。
“嘉,见过岭东哲侯。”谢嘉任他打量,自己施施然作揖行礼。
“湛见过兄长。”钟湛有些拿不住,自己该走还是该留。
钟濂对着钟湛略一点头,“孤也没什么要紧事,三弟若无事,便留下来陪孤话几句家常吧。来,入座吧,茶点也是新上的。”
“是,二哥。”
“三弟和小妹都很熟悉通往庐郡最近的那条道,想必来的路上,谢先生一定跟小妹打过照面吧。怎么小妹没有跟谢先生一起?”
谢嘉无奈,“嘉当时形容狼狈,不愿拖累贵……”他忽然截住了话头,猛地抬头看向钟濂。
钟濂笑意盈盈,“怎么,难道谢先生竟然不知,蜀西合横十八寨的绿林王余忍冬,正是孤之小妹——钟渔。”
谢嘉有些瞠目,“这……忍冬他明明是……”他转向钟湛,“世子不是称之为弟?”
钟湛笑笑,“小妹自幼爱扮男装,她要玩闹,我这做哥哥的怎么能拆她的台呢?”
“是这样,小妹与孤和三弟,皆不是同母所出,父王驾崩之时,发生了一些意外,致使年仅八岁的小妹离开岭东。小妹后来的经历,孤亦不甚清楚,直到五年前小妹入主蜀寨,孤才探听到她的消息。这后面的事,谢先生想必也就不陌生了。”
钟湛看谢嘉似在沉思,便笑道:“谢先生渊博卓识,定然能理解,小妹身份特殊,倒不是有意隐瞒,若是先生细想往日相处,料想该能有所觉察。”
钟湛这话说的在理,谢嘉回想起跟余忍冬一些相处,果然与寻常男子有异。“哲侯与世子这番话,是想让嘉如何应对?”
“谢先生这话便生分了。小妹对谢先生情有独钟,孤也很满意你这个妹婿,所以孤便决定替小妹做主赐婚。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赐婚?忍冬执意要离开岭东,嘉亦是被世子强请而来,这赐婚一说,未免牵强苍白了些。”谢嘉并不以为意。
“哦……那谢先生此言,是拒绝之意了?谢先生当真不愿娶孤的小妹?”
“非是嘉一人的意愿,不说忍冬是否愿意,单看哲侯的诚意,恕嘉难以从命。”
“可惜了……在先生进入庐郡之时,孤已发榜昭告天下,小妹与谢先生的婚事,已成定局了。”钟濂温雅一笑,端起茶看着谢嘉,“孤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小郡主,跟小渔关系很好,孤想小郡主对先生一定很感兴趣。有三弟和小郡主相陪,到下个月初大婚前,先生大约不会太闷了。先生不妨同孤一起等等看,小渔是会赶来跟先生完婚,还是放任先生娶一个陌生的、所谓郡主,又或者、小渔会气势汹汹的赶来抢亲也说不定……嗯?”
谢嘉居然笑了笑,“忍冬的心思,倒是不太好猜。嘉既然别无选择,不妨一陪哲侯。”
钟湛没有笑,只是起身行了个礼,“二哥放心,湛自会照顾好谢先生。”
钟濂点头,“那便劳烦三弟了。孤还有些政务要处理,今日便到这里吧,来日方长,咱们改日再叙。”
“你倒是认命,从被我拦截到被二哥赐婚,也不见你有半点慌乱。二哥以你为饵,想诱回小妹,你就一点也不着急、不担心?还是说,你当真想留在岭东做个尊贵的驸马?”一出殿门,钟湛便拉住谢嘉,问出这么一通话来。
谢嘉笑着摇头,“嘉并不认为,忍冬会自投罗网;更何况,嘉也不会当这个岭东驸马。除非忍冬亲自答应嫁我,否则嘉不会接受任何所谓的指婚赐婚,即便是忍冬的兄长也不能。”
钟湛冷哼一声,面色却缓和很多,松了手向前走去,“这还像句能听的话。你有这番心思,也不枉小渔对你一片深情了。”
余忍冬赶到蜀山的时候是深夜,她自然没有惊动任何人,躲过巡夜的护卫队,悄悄摸近了怀砚的卧房。
怀砚虽然受她命令暂代寨主,却没有搬进她的住处,仍是在自己的居所。
余忍冬一靠近窗子,边上的门自动自的就开了。余忍冬摸摸鼻子,看着衣衫整齐、斜倚门边的怀砚,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久违的温暖。
怀砚看她讪讪的,不由叹了口气,“你可算回来了。”
余忍冬笑笑,“这里是我家,不回这里你让我去哪儿?”
怀砚伸手把她扯进门,“你离开岭东怎么也不给我传个信儿?若知道你已离开岭东,我也不急着把你从寨主位子上踢下来了。还有,谢嘉没跟你一起回来,难不成真是被哲侯留下做驸马了?”
余忍冬苦笑,“这前后也没有几天的时间,我差不多刚出了岭东就听说了你发武林帖的事……”
“你家二哥发信来威胁咱们呢!说什么你在他手上,要咱们对他岭东俯首称臣,不然就让绿林王永远消失什么的。他当我不知道你跟他们家的关系,既然他说要让绿林王消失,那我就先下手为强好了啊。”怀砚说的颇有几分得意。
余忍冬知道,怀砚不怎么待见自己这些亲人,也不好说什么,“这也没什么。不过嘉确实被三哥带回了岭东,所以这个封号大婚,大约不是□□,而是实实在在的网。”
“那这个破网,你是投还是不投呢?”
“我人都已经在你面前了,还用多问什么吗?再说,谢嘉先前有本事捅我一刀,你怎么知道他现在就没能力回击二哥?”
“看来这一遭经历,让你对谢嘉的本事放心了很多啊?”怀砚本想调笑两句,却忽然想起展袖,不由一顿。
余忍冬听她顿住,观其神色也有几分料到,“我对不起的人,也不止展袖一个,这件事你就不用多想了。”
“你不愿公然现身,那么你是为什么而回?”
“自然是为蜀西的归属,为合横十八寨的未来。”
“你得了什么消息?”
“其实,我没能给你传信还有一个原因,我用追息跟云壑通消息了。就在追息把我的血书带给你之后,它被云壑拦截了,云壑用它带给我一条消息。”
“云壑的消息……这倒是少见,哪一方面的?”
“这条消息虽然不大,但却关乎好几方面。云壑说,颜太后暗中将他和另一心腹送出,命他们以显丞帝的名义联合德侯,想要遏制住武王的势力。而且,云壑跟江兄汇报过这件事之后,江兄给了云壑这么一条指令,‘随蜀山而动’,江兄把他的势力、跟我们绑在了一起,表示愿意舍弃与武王的交情,转而交好德侯。”
“呵,确实是有意思的消息。这么说来,云壑此时想必已经身在蜀西的某个角落喽?”
“看来,很多人都看好德侯啊。”余忍冬摇头轻叹,一脸无奈。
怀砚撇撇嘴,“所以说,你就总是要逆大势而动,偏偏要跟这大多数人对着干?”
余忍冬微笑,“这一次倒不必这么任性。武王和哲侯固然有本事,德侯却也不差。可惜德侯运气不好,本来接手北原的地界是众望所归,他却一个心软被武王设计了去,就此辗转落魄,抱负不得施展。如今眼见蜀西恭王韩胥大限将至,恭王又是他同宗之兄,就此占了蜀西也算是名正言顺。德侯本来虽有些优柔,如今落魄了这许久,也是惊弓之鸟一般,心思也不必先前,必然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
“咦?那你就这么好心,让他捡了蜀山这便宜去?”
“我说不阻拦他入主蜀西,可没说要把蜀山让给他。有我绿林王在一日,蜀山便只是我的天下!”这一句,她说的虽轻淡,却含着极深重的决心。
怀砚倒是有些吃惊于她的决心,“这……你会回来?”
“当然,我说过,这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