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章(1 / 1)
她匆匆回到宫中,发现响的是赤魅殿的商音钟,掠到后殿,遇到三护法,说是侧殿边上关着的那些供血者中有人杀了侍卫,冲出去了。她虽说并不赞成姚一荻练此血玉功,但也知道,这供血者中若是走脱一人,就有可能为鬼宫招来祸端。况且她再不赞成,父亲已被哥哥弄成这境地,不供血也是个死,她于公于私都不能放出一人,只得放弃理与义了。
她一边往后走,一边问:“宫主怎么说?”
三护法道:“宫主在地宫中练功,尚不知情。”又添了一句道:“宫主近来性情越来越古怪,阴晴不定,如果知道了,弟兄们恐怕都不能幸免。”
她的脚步一顿,这是向她求情,别让宫主知道吗?她暗里叹了一口气,也是,他最近性子更暴,只怕会让宫内弟兄当了那供血的。
“那,大护法呢?”
“大护法二日前有事出宫了。”
她吩咐三护法带人在宫内仔细搜寻,自己却是往后山而走。因为她从鬼宫正门进来,未曾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而赤魅殿后殿靠近山崖,虽有机关,只禁入,出却宽松。她估计那人往那边去了。她在殿后崖上草丛中觅到一两滴微小的血滴,便循着血滴而去。
追了约摸半里的路,她看到前面有个有些趔趄的蓝色背影,一个纵跃,拦在了他面前。那人忽然挥起了手中的朴刀,这刀估计是他从宫人手中夺来的,她并没有什么武器,却轻舒臂,轻松地架住了。他的眼中满是绝望,看得她心中一抖,那架着他的臂便卸了几分力气。只这一霎,那人的左手化掌向她的脖颈而来,她略一侧身,却没曾想那人竟是一个虚招,迅速地将刀换了手,抹向她的腰。她一惊,往后一倒,仍旧被刀锋掠到,划伤了小臂。
她后倒时已出了足,此时踢中那人的环跳穴,那人直直地跪了下来。她忙跃起又补了两指,点了他几个穴,那人倒地前,愤慨道:“妖女,有胆你杀了我。”她站在那人面前,平静道:“我没胆,我没杀过人。”但是,她绝不会放他,虽然知道他的下场也只不过是一死。后面有侍卫跟了上来,她将那蓝衣人交给侍卫,一边随口问道:“你武功不错,是哪里的?”那人咬牙道:“囚凤庄。”
囚凤庄?似乎靠近中原了吧,他怎么会被抓来的?但她也无心再问了。
那晚,姚一荻倒是出来了,来修罗殿看了她的伤,低低地说了一句“妇人之仁。”
她忍不住回道:“你怎么会让他们到那么远的地方抓人,而且还是有些名头的门派的人,这会惹麻烦的。”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冷酷的弧度:“我只管人好用,他们从哪里来,我并不介意。”
她知道吵也没用,劝也劝不进,只能心中叹气。
他那天破天荒地没有要她,只是抱着她睡了一宿。她却是没睡好,在他怀中提心吊胆地,快天明了确定他确实无意,方睡去。
隔了两日,她又去了那山洞,却没见到他。她苦笑了一下,暗讽自己道:“艾依娜,你到底在盼望什么?”
走出一段路,终究又忍不住回头看看,却在通往山洞的另一条小道上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背影。她张口欲叫,却又咽了下去。可是令她惊奇地是,那个人竟转过身来,向她望来,她想离去的脚便又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冷一苇快步向她走来。
他们终究还是回到那个山洞,他道:“我前两日都曾来过,却没有等到你。”
她低头:“家中有事,不那么走得出来。”
他递给她看那个木球:“基本好了,还需要打磨,你有耐心等么?”
她伸手去接时,他看到她袖中包着的白布,眉微皱:“你受伤了?”
她道:“小伤,只是破了皮。”
他伸手捉住她的腕,将衣袖推上去看了看道:“是不严重,可怎么那么不小心?”
她答道:“是追了个人,没防备罢了。”
他忽道:“鬼宫派你抓什么人么?”
她手一抖,几乎要将那木球抖到地上。
心中有不安,也有些些的恼怒:“你查我?”
他面色平静道:“前二天你走得匆忙,是听到了鬼宫的七音钟响才走的,而我恰好听过鬼宫的七音钟。所以我跟了你一段。看到你入了鬼宫的盲障,却走得甚娴熟。”
她将那木球塞还给他:“是,我是鬼宫的,唐突了,我先走了,要不然让人知道你与鬼宫人来往,没的辱了寒玉公子的英名。”
她走到洞口的时候,听到他说:“我觉得,你与鬼宫中其他人并不一样。”
她背对着他,嘲讽道:“你怎么知道鬼宫其他人怎样?你以为我为什么救你,那僵尸蛊我是在书上看过的,接触得并不多,没有实际解过,只是拿你做实验罢了,不用你感谢。”
他淡笑:“救了便是救了,管你是什么居心。我冷一苇一向恩怨分明。再说,你是鬼宫的,我便是与你说两句话也不行么?鬼宫的人都那般傲?”
她一时竟不知是走还是留。他从容地从草铺上起身,走到她身后,轻轻握住她的手:“天还早,陪我说说话。”她方才绷紧的肌肉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他牵她走回草铺,坐下,拿出一张粗糙的纸来,开始慢慢地打磨那木球,两人一时无话。过了片刻,他忽然道:“其实我一向话少,但不知道为什么,跟你在一起,觉得即便不说话也挺舒服的。你不会觉得闷吧?”
她心道:“其实我也一样。”却没说出来,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不闷。”
时光就流转在他那正在打磨木球的有着薄茧的修长指上,她倚着洞壁不出一声地看着,竟有些痴了。
洞口的白光渐渐转成了耀眼的红光,看着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渐渐地长了,交缠在一起。他道:“你该回去了,会有人找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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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后殿,琴娘跟在后面进来道:“圣女,一个时辰前宫主来过了。”
她一惊,强自镇定下来道:“他从地宫出来了么?寻我何事?”
琴娘望着她道:“宫主没说什么事,只问圣女哪里去了?我回采药制香,他便说,最近是又研制什么新香么?频频去采药。”
她追问:“你如何答?”
琴娘道:“我答了是,但不知是何种香。”
她点头:“我是想制一款夏日驱虫之香。”
她心底到底还是有些担着警醒的,不敢再随便出宫。
她倒不怕姚一荻发现了会拿她怎样,最多也就是个囚禁,但却怕他去寻冷一苇的晦气。虽然她从众护法嘴里知道冷一苇功力颇深,但她也知道姚一荻可以算是个练武奇才,即便他不练血玉功,功夫也不在那些江湖名流之下,更别说他已经开始练那血玉功。
又幸好他开始在练血玉功,所以也不太来痴缠她,又或者,是有些厌倦了。
但是她没想到姚一荻没来找,那修罗殿后殿中他收罗来的那些女人却有几人找到了她头上。
那些人中她其实也就认得出伶歌,至于他后面带回来的那些粉头或是闺秀,她并不清楚谁是谁。
但她们显然知道她是谁,她与他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那天,在赤魅殿中略看了看帐,觉得头有些昏沉,便去园中水塘边树荫下坐着,想吹吹风清醒一下。没坐一会儿,便听到前殿有争吵声,接着便听到护卫阻拦的声音,随着一声耳光的轻响,垂花门外奔来两三个妖娆的女子,后面跟着一个捂着脸的侍卫。她从美人靠上抬起身子,琴娘已走到那几人前面去了。
其中一个红衣女人走得快,几乎就要撞上琴娘,琴娘伸手一拦道:“什么人?敢擅闯赤魅殿望月阁?”
那女子头一抬:“琴娘,你装什么,你不认得我么?”
琴娘嘴角一勾,露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原来是容娘子。可是我即便认得你,你也不能随便闯赤魅殿。你以为赤魅殿是想来就来的地方吗?”
那容娘子直视着琴娘:“可是宫主不是在赤魅殿吗?我是来找宫主的。”
琴娘冷冷地道:“赤魅殿更是鬼宫重地,即便是鬼宫弟子也不能随便进入,何况是你们。我好心提醒你们,赶紧出去,否则,便要依宫规处置了。”
容娘子显然是个燥脾气,并没有听进琴娘的话去,却愤然道:“你不用唬我。我知道宫主来了赤魅殿。我也知道宫主宠爱你们主仆俩,但你们也太霸道了吧,霸着宫主,我们这些人中,有的已有两个多月未曾见到宫主了。他一个兴致那么高的人,两个多月不碰我们,你们两人也受得住他的折腾?还是说你们俩也是身具异能的?”
她的脸色放了下来,这容娘子想来在望风阁内是颇得势的,居然敢追男人追到这里来了?她慢慢地走到琴娘身后,冷声道:“宫主要怎样,是你等管的么?你既熟悉他的动向,就该知道赤魅殿是个什么地方,你也敢来?”竟以为这里是争风吃醋的地方么?
容娘子看到她,傲色略收了收。依然道:“你就是圣女?我知道宫主疼你。但你也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人,我听说宫主这二个月来都是在赤魅殿地宫,好歹也让我们见上一见。”
她几乎要失笑,沾了一个“宫”字的便要上演宫斗的戏码么?难道她以为宫主在地宫就是与她痴缠么?再说姚一荻在地宫中练功不假,可她也并不知他何时在何时不在,因为那地宫有地道可直通修罗殿,并非一定要从赤魅殿中经过。
她冷道:“琴娘方才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一分不假。宫主的动向即便我们知道也不能随意向人透露。地宫更是鬼宫禁地,你是怎样的身份,怎可放你进去?你要等宫主,那便回望风阁好好等去吧。宫主并不是除了与你们交欢便没有别的事可做。”
那容娘子显然还不信,与后面两女子道:“她们真是狠,霸着宫主不放。”三人竟是破口大骂,什么“□□”“勾引自己的继兄”等等一句句地向她扑来。
她失了耐心,问琴娘与侍卫道:“宫主若不在,谁当家?”
“自然是圣女。”
“宫人口出秽言辱及圣女该当如何?”
“拔舌,杖策或者进刑室。”
她点了点头,冲侍卫道:“这三人,还没资格算是鬼宫之人,给我每人掌嘴一百,拖入刑室关着,我放你们一码,拔不拔舌地等宫主出来自定,反正是他的女人。”
三人这才白了脸,然已被后面跟来的侍卫架住,噼里啪啦地开始掌嘴。她在一片哭叫声中回了望月阁,心中无比烦闷。
当值的侍卫跟进来,无声地跪在她跟前。她道:“三个没功夫的妇人,你居然拦不住?”
侍卫道:“因为是宫主的侍妾,她们又十分泼辣放荡,尽将胸口朝我们抵来,说我们非礼于她。所以……”
隔天,她听说那三人被拔了舌头,配给了侍卫。但姚一荻虽然也出来了,却从来没在她跟前说过。
她后来也知道,要练血玉功,确实要禁欲一阵子,这也不是姚一荻跟她说的。但她的心却是一下子便放下了。
她心中其实也惦记着那山洞的约定,但想想,觉得还是小心些为好。可她却没想冷一苇会来宫中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