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订婚(1 / 1)
三天后,在辽阳将军府举行了简单的订婚仪式,阿扎合这边是各部将领作见证,完颜氏那边由辽东女真八部首领作见证,宫愔的名字换成了完颜音,算是对大都那边有个交待,没有直接将已经发动叛乱的江东宫家的女儿变成辽阳将军夫人。江东叛乱的消息,是在订婚前夕传到辽阳的,宫愔心中不禁飘过模糊的猜测:阿扎合坚持要尽快订婚甚至于直接举行婚礼,除了军务紧急、需要辽东女真尽快全力参战之外,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毕竟,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安全地留在辽东,而不需要亡命天涯。
写下婚书之后,阿扎合又当堂宣布,将宫愔的孩子收为义子,将来宫愔的封地便由他继承;并请宫愔名义上的父亲、完颜部的首领完颜海松为孩子另起一个名字。完颜海松想了半天说道,辽东极北之地,有一条大河,当地女真人都叫它“阿穆尔河”(按:即黑龙江),是辽东大地上最长也最大的河流,这个孩子,当得起这个名字。
阿扎合以前驻守辽东时也曾见过那条大河,一年虽然有半年冰封,但是一旦冰雪消融,便汹涌澎湃、势不可挡,真如一条奔腾到海的长龙。这个名字,甚合他的心意,当下笑道,这个孩子,从今以后就叫“阿穆尔”了。
宫愔现在倒是明白过来,阿扎合怎么着也不会乐意见到这孩子叫“慕容钦”,就算完颜海松起的名字再不怎么样,阿扎合也会笑纳的。
这样场合,反倒没她什么事了。不过这些她都不管了。
订婚次日,大军便向北开拔。阿穆尔太小,不能随军征战,于是娜木钟夫妇都被留在了辽阳城照顾他;因为宫愔出征,又从完颜部中找了一名奶娘,一同照顾阿穆尔。
阿扎合兵分五路,齐头并进,依靠女真各部遍布辽东山野的探报,半个月内先后四次合兵,围歼了乃颜的七万人马,西线的李庭此时也已歼灭乃颜盟友胜纳哈儿的五万人马,继续向东北方向缓缓进军。眼见得李庭来势逼人形势不妙,本来集结了重兵准备趁时而动的漠北诸王,纷纷表示愿意听从忽必烈大汗的命令,出兵平叛,李庭不便自专,派传令兵星夜来见阿扎合,商定之后许可诸王各派子弟率一千人马从征,以明心志即可;其他人马,即刻解散,各回各部。
诸王大军解散之后,李庭行军的速度立刻加快。
西线的消息每个时辰一次报往阿扎合。接到诸王出兵、李庭大军加快北进速度的消息,阿扎合与诸将都明白乃颜败局已显,精神大为振奋。宫愔在那些诸王子弟兵的名单中听到了一个耳熟的名字:阿吉牙尼锡。海都这个勇武过人、常常为他东征西讨的女儿,在草原上卓有声名,她在摔跤场上招选驸马的故事也流传极广,是以听说阿吉牙尼锡六月初招了驸马,此番与驸马一道领兵前来助阵,阿扎合麾下的将领都颇感兴趣,只是驸马的名字十分陌生,不知是何方人氏,无从猜测;不过无论如何,派出阿吉牙尼锡来助阵,也算是海都的诚意。
九月底,乃颜败退至哈尔哈河与诺木尔金河交汇的不里古都伯塔哈,集结重兵,准备与平叛大军决一死战。
阿扎合先行到达,驻军于哈尔哈河畔,等待李庭到来之后再行合击。
日落时分,阿扎合巡视完大营,望见河畔胭脂马的身影,也策马转到了河畔。亲兵队识趣地远远守候着。
宫愔抱膝坐在河畔草地上,望着那金光闪烁的河水出神。阿扎合在她身边席地躺下,由得两匹马儿自在饮水吃草。
沉默良久,阿扎合忽地说道:“愔娘,我们取胜在望,你却好像并不开心?”
宫愔摇摇:“我没觉得开心,也没觉得不开心。”
她只是觉得茫然。命运的安排如此奇特。落霞寨与明教及江东群雄的协议是,功成之后,不占中原片土,只求辽东故地。她就是为了这个目标而被舍弃,一步步来到辽东。但讽刺的是,偏偏是她比落霞寨更接近这个目标。哪怕只是辽东小小一隅,她也会拥有一片故土,而落霞寨却仍然不能不在江东苦苦奋战,前途渺茫。
阿扎合翻身坐起,审视着她:“那么你并不乐意嫁给我?”
胜利在望,他们的婚礼也即将举行。
宫愔怔了一怔,随即答道:“我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阿扎合暗自吁了一口气。就算是这样也行。
宫愔忽地想起一件事,转过头来:“你有几个夫人?都藏在什么地方?”
虽然英若风以前打探来的情报中,并没有提到阿扎合的家室,但是以他的年龄和地位,有几位夫人甚至更多都有可能。她以前并不关心此事,其他人就算知道也不敢在她面前透露半点消息,是以此时才想起来要问个清楚,以免婚礼当天那些夫人们来贺喜时措手不及。
阿扎合的脸色沉了一下,过一会才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宫愔想了一想,自嘲般地笑笑:“我现在不知道,也许要看到她们才知道有没有关系。”
她这样漫不经心的回答,让阿扎合的脸色又沉了一沉。但是转念想到,较之此前的不闻不问,宫愔这一问是不是也算进了一大步了?
阿扎合又仰身躺了下去,双手反垫在脑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在大都时没顾上这个,到辽东后,前前后后也有过几个女人,不过调任洛阳时都打发走了。”
宫愔回过头看着他,眉梢微挑,很显然并不太相信。
阿扎合笑笑:“女人归女人,至于相伴一生的妻子,又是另一回事,当然得慎重考虑、仔细选择。既然大汗不管我的私事,那自然也没必要太着急,这才拖到现在,要不然我还真没机会娶你。别那样看我,你那种性子,绝不会容忍任何背叛和不忠,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你自己;我若真藏了别的女人,就算举行了婚礼你也会想办法弄决裂的。”
宫愔默然不语。是这样吗?这才是她会做的事情?而不是当自己局外人一般冷眼旁观?
是从何时起,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局外人?
阿扎合不再说话,悠悠然躺在草地上闭目养神。
大战前夕的平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奏,□□草原上的暮风中似乎都带着冷冷的血腥之气。但是宫愔心绪不宁的沉默却让阿扎合感到宁静而舒坦。将话这样摊开来说,宫愔到底不能不正视即将来临的婚礼和他的心意。
无关辽东战事,这一场婚礼,仅仅因为她是他选择的妻子。
坚强而且勇敢,忠诚而且机敏,可以在千军万马之中,与他并肩奔驰、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