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浮沉之前世恩怨情仇（4）（1 / 1）
一个月后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怀孕了，宋曼丽纠结着来到沈家大门，鼓起勇气等待沈钧与她见一面。没想到开门的是沈父沈母，两老一瞅见曼丽便像是发了疯一样推搡她，而她始终不走。
“你这个女人，到底要纠缠我们沈钧到什么时候？害他憔悴成什么样了，你才愿意罢手？”沈母大声责怪她，整个人很激动。
沈父在一旁，不断劝道：“你走吧！我们是不会让他来见你的。”
“我怀孕了。”
“你别乱说话，不要把孩子诬赖给我们沈钧，谁知道你肚子里的是哪个野男人留下来的种。”
“走吧！不要用未出世的孩子当借口，女孩子要自重。”
沈父沈母分明不信她。
宋曼丽低声下气地恳求他们，说道：“请你们让我见一面沈钧，我要亲口告诉他我怀了他的孩子。”
“你回去吧！”
“他不来见我，我是不会走的。”
“你何苦缠着我儿子啊！”沈母带着哭腔地嚎叫着。
“别这样。”沈父尽量扶着太太，安抚着她不定的情绪。
“我儿子被你害得那么惨，回来了还是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做娘的，难道看了不难过吗？”
“请让我见他一面，就一面。”
“宋小姐，你回去吧！我太太受不了刺激，沈钧他现在也不想见你。”
“伯父，我知道错了。我们之间有太多误解，我想当面跟他解释清楚。”
“这，那我去问问他。”
“你敢！你做什么？让儿子和这个女人见面吗？”沈母竭力阻止沈父去找沈钧。
沈父忽然说道：“也许不说清楚，沈钧是不会回头的。”
大门关上了，站在门外的宋曼丽揣揣不安地等候里面的回复。许久，里面传来了有人走路的动静，越来越靠近，她忐忑地奢求着沈钧的到来。
“对不起，他不想见你！”
门重重地阖上了，不会再打开。
沈钧不容她再作辩解，不给她第二次机会，他们之间彻底断了。宋曼丽的心好似被人狠狠揉碎，绝望到眼泪干涸，生生看到自己悲惨的结局。凄凉的一个人，怀着崭新的生命，却不被接受。
天地之大，找不到她的容身之地？沈钧不要她了，宋娜背叛了她。
无人之境在哪里？她放眼看去，到处都是看她笑话的人，指指点点。原来悲怆的自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人生这一局输得很重。
不被接纳的身份，不被呵护的生命，宋曼丽抚摸自己的肚子，感受身为母亲的温暖。传递到手掌的温度是彻骨的寒冷，从心到手的冰凉令她凄入肝脾，陷入绝境。
鬼使神差，走入幽深的巷子，死了心，成了一个侩子手。
“奈何世道如此，莫怪娘亲绝情。是你出生了也无人疼爱，遭人白眼，身作人下人。娘亲怎么舍得将来一路坎坷，一路辛酸。”
拖着精疲力竭的身躯，宋曼丽不得不求姆妈收留她，看在平日里多少受她一些好处。姆妈勉为其难地接纳了她，刚空出了一间房间，就吩咐宋曼丽跟着上楼。踏上楼梯，恍惚中似乎有人喊她，跌跌撞撞地摔了下去，一下昏厥。
“为什么不让我活呀？为什么要杀了我啊？妈妈！妈妈，我在叫你呀！”梦里面，是孩子在叫她，脸上带着未消的怒气。
红扑扑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小巧的脸蛋五官精致，有些像极了沈钧，又像是她。梦里面，宋曼丽哭了，抱着孩子嚎啕大哭。
醒来后，宋曼丽常常发呆回想梦中情景，每每想起那个孩子哭喊着要活，她就掉眼泪。翌日，宋娜来到了姆妈家，来得目的是为了找她。对于不受欢迎的人贸然到访，宋曼丽既诧异又厌恶，心中压抑着的一股痛楚瞬时涌出。
碍于姆妈的地盘，宋曼丽并不能出言赶走宋娜，只好半步不出房门。
半日之后，姆妈端了热汤进来，搁在了床头柜上。临走，留了一句话：“我叫她走了，汤喝了，不然身子落下病根不好。”
“姆妈！”宋曼丽情不自禁地喊了她。
“那丫头是好心来看你。以后见面把事情说清楚，别乱想了！”
宋曼丽不解姆妈话里的意思，心里却很疑惑，莫非自己错怪了宋娜？还是宋娜在姆妈耳边吹了什么风，说了假话，而姆妈信以为真？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有些事情也得以揭开真相。宋曼丽知道姆妈为什么会收留她，并且乐意照顾她，全因受了宋娜的嘱托。
那天，沈钧在百乐门撞见那一幕后愤然离开，宋曼丽追了回去。宋娜在台下看得一清二楚，待她到了宋曼丽的住处，发现人去楼空，不知去向。于是宋娜到处打听，还交代了姆妈万一遇到了曼丽，千万要留住她。之后为了让姆妈安心照料宋曼丽的起居生活，花了一笔积蓄，所以曼丽的衣食住行都靠宋娜暗中的支持。之后宋娜为了了解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通过各种人际关系，她找到了张露露。
“我就知道是你在捣鬼！”宋娜恨不能抽她一个耳光，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下，若是被人记下登了报纸，列个大标题‘百乐门过气头牌和今日头牌的恩怨情仇’就不好了。
张露露不肖地看向她，讥笑道：“我和宋曼丽的事情，轮得到你管吗？”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小心我找人修理你！”
“别嚣张！”张露露腾地挺起身板，指着宋娜，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修理我。我出道的时候，你还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
“你也说了，你出道的时候，现在是什么世道，百乐门早已没你的一席之地。现在头牌是我，宋娜，我外面随便找一两地痞流氓，就能解决你！”
“好，算你有种！有本事真的找人来，老娘反正也不想活了。”
张露露一幅死猪不怕热水烫的样子，让宋娜很气愤，但又束手无策。
“我告诉你，宋曼丽有今天这个下场是她自找的。要不是她逼人太甚，我怎么就会混到这般田地！当年她先不甩王富仁，经常无视他，结果他明知自讨没趣转而来捧我的时候，宋曼丽却主动谄媚。我被他们俩搞得没了百乐门的地位，只能另寻他枝，好不容易攀上了小开，没过多久就被甩了。”
“那只能证明你没有魅力！”
“别以为我不知道，宋曼丽从中使了多少坏，她明摆着要逼我走绝境。”张露露说到两人之间的恩怨，便一发不可收拾，滔滔不绝起来。“不过天无绝人之处，老天爷也不会老是偏向她，坏事做多了自然会有报应。没料到宋曼丽这个情场高手，真心爱上了一个穷小子，居然什么都不要，一意孤行地离开百乐门。只不过biao子就是biao子，立不了牌坊，她偷偷摸摸回百乐门勾搭男人，还找上了王富仁这个大树，我就等着看她的好戏！”
“果然是你！”
“没错，我告诉了那穷小子，他还傻不拉唧地干苦活，攒钱买戒指娶她。凭什么，大家都是舞女出生，她就能嫁有情郎。”
“你真不要脸！”
“别这么说，要是穷小子真爱她，怎么就接受不了现实。一看到王富仁和宋曼丽在一起，真就绝情了呢！”
“你……”宋娜总觉得很奇怪，一向很甚酒力的宋曼丽当天醉倒在王富仁的怀里，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我怎么了？我在宋曼丽的酒杯里下了药，让她体力不支，王富仁偏偏懂得怜香惜玉抱住了她。时间恰好赶得及，那小子一看到这情景，真的相信我说的jian情了。”
“你太恶毒了！”宋娜虽然比以前成熟了很多，可心思仍旧不比张露露和宋曼丽，对于这种恶劣的计谋实在想不出。
“那是她活该！”
“你跟我走！”说罢，宋娜用力拽住张露露的衣袖，往外拉扯。
张露露见宋娜像是发了疯地拉着她，急得大喊，可惜路上看戏的人多，无一人帮忙。而先前宋娜还顾忌小报报道，听了张露露的那番话后什么名啊利啊全都抛之脑后，心里想得都是还宋曼丽一个清白。
“说清楚了！”
“我为什么要说？”张露露偏偏不开尊口。
“这些全是她胡编乱造的，她是存心要害曼丽姐，才设了计。”
“宋小姐，你请回吧！”沈钧要不是看在宋娜苦口婆心地相求，今天这大门未必就开，谁知道她还带着张露露来。
“你看，人家都要赶我们走了，你何必再执着。”
“你别说风凉话，所有的事情都是你搞出来的，如果不是你从中捣乱，他们就不会分开了。”宋娜恨张露露使诈，却说道他们分手时竟一同哽咽，毕竟宋曼丽与她是结义金兰的姐妹，情义之深。
倚靠大门边，一幅闲若路人的张露露，听到宋娜这番话立刻像炸开了的蚂蚁，噼里啪啦地反驳道：“什么都是我搞出来的？话要说清楚了，不要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男人要是真情真意，怎么就接受不了自己的女人是舞女？分明就是打心底瞧不上我们！”
“不要说了！”沈钧大吼了一声。
“怎么？说到痛心处了吧！”
“你别煽风点火！”宋娜恨不得上前抽她一两耳光。
“凶什么？”
“凶你怎么了！我还瞧不上你呢！”宋娜胡乱地骂了她一句。
“行了！你们要吵，就回去吵吧！”沈钧确实招架不住了，连连劝说她们走。
“你不去看她吗？”
“我们或许不该在一起。”
“哟！沈先生倒是风流，玩过了，就拍拍屁股想跑了。”张露露噗哧一声笑了，还以为沈钧是什么情种呢，原来天下的男人们都一个样。
“你少说话！”
“不是你拽着我来，我还不来呢！”
“好，那你说呀，你怎么陷害曼丽姐的。”
“这会儿啊，我就是不想说话了。”张露露朝着宋娜白了一眼，随即眼看天边甩手当闲人。
奈何不了她的宋娜真的无计可施，斜眼看向张露露一肚子火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外面的行人来去匆匆。傍晚时分，这些路人纷纷赶路回家享受合家团聚的时候，舞女们则是要打起精神，准备开工了。
“时候不早了，我要回百乐门上班了。你们愿意站着发傻，就继续吧！”张露露突然打定主意，不与他们多浪费时间，丢了一句话后作势要走。
宋娜此刻觉得与其留下她火上浇油，不如随便她，要走就走。于是没作挽留，闷声不应，却暗地里分分秒秒关注着沈钧的反应。
面向她们俩的沈钧，今天与往常不一样了，沉淀的心被惊醒，企图安定的生活再次被搅乱。现在他强忍着心头的痛，镇定地下逐客令，说道：“既然她走了，宋小姐不如早点回去吧！”
“沈先生，是在赶我走吗？”宋娜问。
沈钧不作回答，两眼望向门外，满面愁容。
“我会走的。但走之前，我得把话说清楚。”
“你说吧！”
“曼丽姐那时很苦恼，为了跟你走，她求过很多次。想必你不了解，百乐门老板有权有势，要放走头牌不是那么简单的，曼丽姐不得不相求很多人，并且卖掉了很多值钱的东西，替自己赎了身。离开了那里，她很少回去，也许她根本不愿回去。而我接替了她的位置，应酬越来越多，我们俩相见的机会就更少了。直到有一天，她来找我……”
沈钧依然眼观前方，似乎很少留意她的话，实则默默地倾听着，一个字都不落下。
“可能是我们太久没有碰面了，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发现她的气色大不如以前。我想她的生活应该没有原本她所设想的那么多，不过我没多问，因为我了解她的脾气。曼丽姐是要强的人，怎么愿意在别人面前显得娇弱无助，于是我耐心地等，等她自己告诉我。我们说了些嘘寒问暖的话之后，她终于忍不住要我帮她，当时我很讶异！原来她这段日子来，内心非常煎熬，看着你没日没夜地赚钱养家，她既心疼又害怕。思来想去，她决定重新回到百乐门，赚点小钱，贴补家用。”
沈钧缓缓地说道：“这些我都知道了。”
“嗯。”
“其实她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跟我回百乐门。”
“她放不下百乐门带给她的浮华感受，我给不了她，她还是会自己争取。”沈钧无奈地叹息，口气中仍有一些愤慨。
“曼丽姐一度犹豫不决，生怕你知道了会跟她分手，所以她决定先隐瞒你。之前她一个人在家里既帮不了你什么忙，而你整天在外忙碌，回到家也累得无话可说。这样的日子，她过得痛苦极了，当一个女人愈来愈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她就会回忆过去，然后百乐门的光环好像一道魔咒终日缠绕着她。她找不到和你谈心的机会，自己作了决定，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那天你追来百乐门，与她大吵大闹了一番，她伤心极了。”
“那是她放不下百乐门，又怕我走了，她一无所有。”
为什么那么酸楚？好像是眼泪的滋味，泛着血丝的苦涩淹没了喉咙，想往下说那些绝情的话，一时又哑然。
“曼丽姐曾打算退缩，可接下去的日子，你总是每隔好几天才回趟家。一想起你在外打拼的艰辛，她不得不留下来继续赚钱，直到后来张露露一心要报复她。找到了你，又编造了那些不真实的故事，让你相信曼丽姐彻底变了。”
“我亲眼所见，怎么会是编造的呢？”
“没错，王富仁确实追求过曼丽姐，就算她离开了百乐门，他还是处处留意曼丽姐的近况。但是他们之间真的没有发生过什么，王富仁的朋友很多，曼丽姐依靠他的人脉博得了很多出演的机会。不仅在百乐门，就算是其他地方，他也找了关系为她写曲子录歌。那晚，本是庆功宴，她碍于欠了王富仁很多人情，勉强答应和他们一同庆祝。”宋娜顿了顿，仔细观察沈钧的面部表情，说到这些误会的时候他的脸色明显有了变化。
有些话，她该说，有些话，不便再说。因为宋娜清楚她的脾气个性，所以明白宋曼丽走到这一步，或多或少有自己的原因。只不过作为姐妹，她不在乎两人之间的争斗，那不过是自家姐妹争风吃醋的小矛盾而已。
“张露露听说了这事，找到了你，把事先定好的庆功时间和地方告诉你。为了制造假象，她还在曼丽姐的酒杯里下了药，恰好你在这个时候赶到，就撞见了。曼丽姐后来找过你，可你仍旧拒见她。”
“她还来找我做什么？”何苦呢？两个人不停地相互折磨，该断就断了吧。
“可她怀了你的孩子啊！”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宋娜这下知道闯祸了，后悔得想咬舌自尽。
“什么？”如此重大的事情，他竟一无所知。
“你不知？”
“我……”沈钧记得有次父母告诉她，宋曼丽在门外等他，问他愿不愿意见面。仅此而已，别无其他的交代了，难道是宋曼丽没有告诉自己的父母。“她现在在哪里？要不要紧？”
“这……”
“不要吱吱唔唔，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
沈钧还在乎她吗？如果告诉他，她已经堕了胎，还会爱护她吗？万一说了孩子掉了，他是不是再也不见曼丽姐了？宋娜内心挣扎着，难以启口，硬生生把真相吞了下去。
“她现在住在姆妈家，我可以把地址写给你。不过曼丽姐身体太虚弱，不能受刺激，你想找她的话千万别说离开什么的了。”
“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