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一个人一转身一场梦（1 / 1）
“原来是场噩梦！”一夜梦魇相缠，宋曼丽惊醒后擦拭前额渗出的阵阵冷汗，湿了手背。
夜深人静，她默然坐起，身子靠向床柱边。刚才那一惊梦，宋曼丽再次惦记起沈钧，如今他去了哪儿，她不得而知。
多次询问张齐岚，偏偏他就不答，平时鲜少提及沈府的近况，总是一幅自己也不知情的模样，叫她每每想开口，却欲言又止。
寄人篱下，受人恩惠，宋曼丽理应知道不能一而再再而三提出非分要求。
“等吧！”宋曼丽对自己说，待身体彻底恢复了，不如及早搬走，出去后再四处打听沈府的情况。
天色渐渐放亮，一束束光线从窗子的空隙中射了进来，屋里顿时敞亮。她速速披上外衣，收拾下眼前一片凌乱的床铺，怀着心事干起了活。
梦里面混乱的场景，沈钧离别的身影，留下了独自哀求的丑丫。苟延残喘地摔倒在地，捂着脸失声痛哭，从始至终她都处于弱势，最后也不免落俗地被那个人狠狠抛开。纵然追逐他到天际，却不曾料到他轻言一句‘你跳下去，我就信了你’，然后侧脸望向另一端的山头，宋曼丽试图感受他隐藏的温柔，怎知那双冷漠的眼眸里存不下一丝宽解，身处境外的沈钧断定她怕死，不会跳下这座高耸陡峭的山崖。
‘他为什么不信我？’原来困于境内的她，在沈钧心里不过是一个谎话连篇的丫头。此刻她连死的心都有，怎么不敢跳，只是怕跳下去亦是诀别，不跳又让他更确信了她在撒谎。
梦里她都说了些什么？宋曼丽似乎清楚记得在悬崖上两个人僵持对峙的情景，而在这之前发生的画面模糊且残缺。
床上乱成一团的样子，使她多了一份心绪如麻的感觉，低头叠被时不慎磕到了头。
“想起来了！”脑门磕疼了一下，意外的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之前的画面像是放映电影一般一幕幕呈现眼前。
梦中，沈钧之所以轻蔑她，缘于宋曼丽做了个重大决定，即是把前尘往事一一述说给他听。她提到那个歌舞升平的年代，两个人如何相遇，如何相爱，随后在百乐门私定终生，直到因误会重重而分别。说到最后，宋曼丽已然潸然泪下，哽咽语塞。一旁听她述说往事的沈钧固执地认为这些全是她凭空捏造的故事，处心积虑说了一大段话，为的就是骗取他的信任。
“什么民国，什么百乐门。像疯子一样，尽说些荒唐的事！”
“沈钧，我没有骗你，我说得都是真的。”
“我没功夫听你胡言乱语，今日你说的这些，我权当你昏了头。往后要是再敢无中生有，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沈钧就要走。宋曼丽顾不得矜持和他的警告，伸手扯住他的衣袖，卑微地乞求道：“怎么做，你才能信我所说的没有半句假话？”
沈钧瞅见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袖口，一股劲地阻止他离开，不禁蹙眉摇头。
“那你跟我去个地方。”半响，他开口说道。
仿佛那句话给了她一丁点的光明，心中揣测着忽明忽暗的一丝希望。宋曼丽一路小步紧随其后，一路忐忑不安，反复替自己打气。
“这里是哪里？”到了目的地，不见其他人，剩下他们两个站在悬崖边上。四周寒风刺骨，宋曼丽单薄的身子忍不住抖索，鼻头刹那间受了风，略微地抽搐了几下。她想自己这不是要哭，就是受不了冷风扑打，身子弱，是生病前的征兆罢了。
“你跳下去，我就信了你！”沈钧无情地抛下这句话来，不顾忌她跟了他一路，走到两脚都肿出水泡发了红。
未等宋曼丽反应过来，沈钧已经甩开宋曼丽那双冰冷的手，整个动作完成得干脆利落。接下去他转向右前方，整个人一动不动地眺望前方一座耸起的山峰。
“为什么？”她抑扬顿挫的声音，还带着哭腔，不解地质问沈钧。
“没有为什么！”沈钧依旧望着远处高山，没有面对她，也不愿看到她哭泣的模样。他讨厌女子哭哭啼啼，纠缠不休，何况在沈钧心中宋曼丽不过是个会编故事的女骗子。年纪小小，心思缜密，可悲的是这等聪慧天资竟用在了歪门邪道上，他以为与其费心费力上演一场妖魔鬼怪之说的爱情神话，不如正经做活老实本分地过日子。
等不及她多加思考，沈钧恍如人间蒸发，消失在梦中。留下她一个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犹如失去了重心，身体不受控制般慢慢滑落在地，无能为力。失神的宋曼丽弱弱地撑起半个身体，目光斜视那个近在咫尺的万丈深渊，仅仅相差几寸的距离，一不留神的偏差都将她粉身碎骨。
一个激灵，方从噩梦中醒来，岂料宋曼丽心有余悸，仍然摆脱不了身临其境的阴影。抹去额前的汗珠，她满腹心事，熬到了起床。
整个过程确实是这样。从头到尾，反反复复回顾数遍，至今触目惊心。宋曼丽端着碗，右手的木筷停在半空，满脸心事重重的神情呆滞中。
“丑丫，你在发呆吗？”张齐岚凑近她耳边，说道。
“啊？”险些把筷子掉在圆台上，宋曼丽诧异地看向张齐岚，问道。“公子说什么？”
“吃饭走神，菜是夹不到的！”顺手端起自己眼前的那盘菜，与她面前的那盘交换了位置。“多吃点，有力气了再继续发呆。”
被张齐岚揶揄了一下，一时间不知如何回话，宋曼丽自顾自埋头苦吃起来。
“给我留点菜！”张齐岚赶紧拿起木筷，奋力塞饭。“让你多吃点，可没说你一个人吃，我还饿着呢！”
两个人似乎在比拼谁的吃饭速度快，外面等候的丫鬟们尽听到里面碗筷悉悉索索的敲打声，纷纷噗哧一笑。
放下碗筷，宋曼丽撑起了圆鼓鼓的小肚子，突然打了一个嗝。张齐岚在旁边听到后，大笑她的失礼，于是她又偷偷白了他一眼。
“别以为我没看见哦！”嬉笑的声音特意拉长了每个字的音节。
“我什么都没干！”宋曼丽狡辩道。
“是吗？”他反问。
“不是吗！”她强调着。
“好了，和你说点正经的。”张齐岚瞬即认真地说。“沈钧快回来了，到时候带你一起去他那玩玩，反正你和他也算打过照面。”
“真的？”和平时不同，张齐岚居然今天主动要她一起去见沈钧，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谢谢张公子！”
“没什么可谢的，不过是叙叙老友，再受累搭上一个你。”
“什么是受累？！”宋曼丽发现张齐岚总喜欢正经的时候，再不正经一下，特别喜好戏弄她，以她为取乐对象。
“受累，错了吗？”他笑着说。“丑丫，到时候你可别见到新公子，忘了旧公子哦！”
‘什么新旧公子？’她纳闷。
张齐岚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眼皮都快要合上了，可奇怪的是一种错觉，仿佛那犀利的目光始终盯着她，不曾挪开过注目的视线。
“我得去锦绣坊了。”语毕，他已起身出门，留下空落落的宋曼丽和一堆碗筷。
“发什么愣呀？”宋曼丽叮嘱自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马上就要见到沈钧了，一定要表现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怎么好像还在梦里，张齐岚带她去见沈钧，千真万确的吗？会不会醒来后一场梦，一个人，一转身皆是假。
“不会的！”她狠狠掐了自己的手臂，红了一大块。“疼！”
疼就对了，悬崖上发生的事情都是在梦里，如今听到这个好消息是在梦外。宋曼丽与沈钧相见的那天指日可待了，想到这点，她那颗受伤已久的心暖暖的好像被久违的幸福感紧紧呵护着。
“不行！我不能以宋曼丽的身份去见他。”梦里还不够真实，不够可怕吗？她猛然领悟到那个梦所隐含的寓意，劝诫自己梦中的结局多么凄惨，绝不能够发生在真实生活中。“我是丑丫，我要重新认识他，了解他。忘了我叫宋曼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