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困顿之境（1 / 1）
霖旗只身前往麒龙帮，已是深夜，突然到访，确实鲁莽失礼。他总以为当初弃丑丫先走一步，会先到麒龙帮而非红九帮，不过是因为曾与麒龙帮打过几次交道，仗着几分薄面，借一些银两用来赎回丑丫姑娘的卖身契应当不是什么难事。没料到半路听闻了九爷的遭遇，帮派内的竟出了一群大逆不道的叛徒，看来今夜相求之事远胜于初衷。
“旗三帮主，今日有何重要之事？”门口几个下人嘴上尊称他为旗三帮主，实则对他夜晚到访并不欢迎。“帮主现在不方便见你！”
“说来惭愧，确实有要事相求，还请知会龙爷一声。”霖旗拱手作揖，谦卑地恳请他们。
“帮主晚上和三夫人出游，还在路上。你要是等，就在这等吧！”
“行！”
足足站了一炷香的时辰，夜里的风比白天刮得更冷，霖旗搓了搓手掌，手心渐渐暖和了几分。不知还能不能等到龙爷，万一等不到，又怎么办？他忧心忡忡，一直担心着九爷的安危，还有那一些对九爷尽忠的兄弟。
霖旗久等的这位龙爷，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几房夫人，除了正室，小妾成群。明着已纳了两房的正室，暗地里也四处留情，相好更是遍及全县。听门口那两个手下说的“三夫人”，莫非他新近又纳了一名女子？
其实龙爷爱美人出了名，并无大错，男人一旦有了权，身边的女人们也就逐渐多起来。可回想当年，龙爷偏偏看中了红九帮帮主的千金，即便他年轻有为，年过三十出头，便赫然成了一方之霸，独门创建了麒龙帮。多少年来，带领手下弟兄们闯荡江湖，纵横四海，所到之处无人不晓无人能敌。
就在两年前，龙爷遇到了命中能降伏他的人，一个女人。年仅十六岁的玉宛，是九爷的独生女，长得秀色可餐，知书达理。但凡见过玉宛的人，都夸她身上没有半点山寨子的气质。如此小家碧玉的姑娘，不说是九爷的女儿，准以为是哪个书香门第家的闺女，指不定会嫁入豪门变凤凰。
果不其然人算不如天算，尽管平日里九爷不准玉宛随便进出红九帮，担心她接触惯了莽撞粗人，被带坏。可玉宛天生乖巧懂事，心知娘亲过世得早，全靠爹一个人带大着实不容易。于是她时常来帮忙，或是做了好吃的饭菜送来给九爷和手下的一块吃。
原本九爷见玉宛对帮派内的环境不排斥，也很快地与大伙熟络了，而其他弟兄们对玉宛也确实爱护有加，在她面前统统别扭得装斯文，鲜少有一时忘乎所以破口说粗话或出去闹事打架的。本想这样下去，倒也无妨，谁料到麒龙带着一帮手下前来红九帮谈地盘划分的事，撞见了正值豆蔻年华的玉宛，一见倾心，生了爱慕之情。
事后，玉宛居然同麒龙私奔逃出了红九帮，这件听似荒唐为人耻笑的事永远成了九爷心中难以揭开的伤疤。即便霖旗和九爷畅谈时分，九爷也极力回避不愿多加提及，直到玉宛不幸离世后，更加深了九爷心底的悲痛。
“怎么？有人等我！”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从轿子里出来的人是麒龙。手下立马上前禀告，麒龙听在耳里，却假装一脸漠视。一个回身，伸手扶过轿中端坐的女子，一同下了车。
霖旗见到龙爷出现了，赶紧奔上前，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龙爷！我是红九帮的……”
话未完，麒龙憋了他一眼，随即打断了他的话。“我记得你，红九帮赫赫有名的旗三帮主。”
“龙爷还记得在下，实在是我的荣幸。”霖旗的视线不经意间扫向三夫人红扑扑的脸蛋，这一瞧，吓了他一跳。那幅面容，粉妆玉琢，柔美的轮廓线条分明似曾相似。娇小玲珑的身段轻轻依偎在龙爷怀中，稍显羞涩的她格外娇艳欲滴，令人忍不住想要好好疼惜她一番。
“是玉宛？”霖旗大为一惊，实在是太像了，恍如一人。
“你认错人了！”麒龙的脸色霎时阴沉了下来，对着怀中美人说道。“她是我的三夫人，不是什么玉宛。”
“玉宛她……”起初，霖旗想借帮派间的生意关系借五十两银子。直到路上听闻了红九帮窝里斗的消息，转念想请麒龙协助他杀回帮里，救出九爷。试想过龙爷会拒绝自己的请求，反复斟酌后霖旗觉得九爷毕竟也算是他的丈人，有这一份关系在，他们二人过往的恩怨情仇或许能够暂且放下。
如今，见麒龙有了新欢，与玉宛的年纪长相何等相仿，恐怕他早有了替代品，忘了旧人。
“你到我这，为了何事？如果想谈什么故人，我这会没有闲情雅兴和你叙旧。”麒龙拥着三夫人继续朝前走。
“九爷他危在旦夕，生死一线间。在下来见龙爷，想必龙爷心中十分清楚，此趟我想借助龙爷的人救出九爷！”霖旗拦住了麒龙的去路，急切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你也清楚我和九爷的关系，何苦呢？”麒龙面色难看，苦笑着回答他。
“过去的事情是家事，现在的事情是江湖上的事。红九帮里出了叛徒，一心想夺取九爷的权位，背叛了红九帮。”
“这又与我何干？那是你们红九帮的内斗，不要扯上我们麒龙帮，我更没义务帮你。”麒龙望向三夫人，眼神里多了一份迷惘的爱恋，然后两人迅速地走进了大门。
“龙爷！”
“旗三帮主！得罪了！”门口的手下挡住了霖旗的去路。
“玉宛在你心里已经死了吗？”霖旗大声质问他，吼着说出最后那几个字。
‘死了’，那身边的人又是谁？麒龙升起一腔怒火，内心却彻底悲凉到无力反抗。身边的女子，靠得近乎肌肤相贴，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嘴，全因像她，如若不是这样，他怎么会娶她做名正言顺的三夫人。
夫人，麒龙第一次成亲的姑娘，是父母之命。那女子在圆房当天才看到她夫君的模样，才有了第一次亲密的接触。她生来是嫁入麒龙家的，吃得起苦，干完所有的重活累活，无怨无悔地伺候他们一家子。所以麒龙不可以抛弃她，决然不能休妻，于情于理他都不可有负于她。
可是爱呢？他纵身肉池酒林，为了体验和女人们寻欢作乐的销魂一刻，数不清的情人，竟空虚依旧。
遇到玉宛那天，麒龙的心顿时翻江倒海般起伏，有一种莫名烫手的错觉渴望一下子拥她入怀抱，一生一世紧紧相依。他绞尽脑汁设法靠近，总被冷冷拒之千里，经过一段时日后他猜测是自己会错了意，徒增了伤感。
没想到，玉宛默默看在眼底，一早动了心。只是怕违逆了九爷的命令，不敢有所回应。麒龙决定悲伤离开前一晚，约了玉宛，倾情说出了心里话，就此打算彻底忘了玉宛。那一夜，两个人聊了很久，玉宛不顾父命，挣脱了枷锁。他们冲破紧闭的桎梏，连夜奔回麒龙帮，其他手下也紧随其后。
等到九爷发现之际，他们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九爷勃然大怒，令玉宛跟他回去。没料到，温柔善解人意的玉宛再次违背了他的意愿，下了狠心留在麒龙身边。从此九爷与玉宛割断了父女情，两个帮派的联系也成了禁令。
霖旗是在九爷埋葬玉宛那天，遇到躲在竹林里的麒龙，虽然九爷平日里不会说起玉宛的事，但霖旗或多或少听说了一些。大致猜出了麒龙的身份，同时他深有体会，与麒龙的第一次长谈很友好，后来由于帮派间的大小事务，与麒龙帮打过几次交道。
“帮主，有一封密函。”
“下去吧！”麒龙挥手示意，转而深情地望向一旁的三夫人。“你也下去。”
“龙爷。”三夫人依依不舍，撒娇地对他喊道。
“夫人先去歇息，我忙完正事，立刻回来见你。”
三夫人孰知察言观色的本事，看到麒龙一幅严肃的神情，便知趣地退下。
“他人呢？”麒龙折起密函，里面的内容熟记于心，伸手塞进了袖子。
“龙爷指的是旗三帮主？”
“正是。”
“旗三帮主，刚朝着巷子口左边走了。”
“赶紧把他追回来！”麒龙浓厚的双眉微挑，炯炯有神的目光射向前方，对他的手下放号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