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她叫杏儿(1 / 1)
好几日,红莲都让宋曼丽送了午膳后就回去歇息,难得清闲的她也待在柴房里默默地想着出逃计划。经过几天的观察,她发现龟公通常在午后打盹片刻,或者在后院小赌一把。大约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她可以溜出去,哪怕人生地不熟,也能找份工。转念一想,自己的卖身契还在花姐手里,又该怎么偷出来?思想来回斗争,这地方是她无论如何都不可常留的,难不成一辈子都困在了青楼,出不去。逃跑是必然的,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就回老家,再从长计议。
打定主意,她便开始收拾东西,说来也惭愧。她就那几件麻布衣裳,不像青楼的女子,个个都身穿绫罗绸缎,花枝招展。“呸呸呸!”她立马反省自己。“衣服再好,也是青楼女子,干不正当的活。”
收拾了包裹,压在了柴活后头,紧贴着墙。一般,柴房很少有人来,即使来了,也差遣她干活。譬如拿一捆柴去灶屋,或是把姑娘们的衣服都洗了,总之很少有人进了柴房还亲自动手的。
傍晚,夜开始蠢蠢欲动,万花楼的姑娘们也精神充沛,活力四射地尽情卖弄风姿。今日不同于平常,红莲姑娘打扮得格外妖娆,擦过了胭脂,可还一个劲地往上补粉。她原本是让王妈梳了个头,可王妈忙得团团转,压根没腾出手来,叫来了丑丫伺候。红莲让她盘个发式,再插个蝴蝶簪子。
“奴婢不会。”王妈告诉曼丽,一般在主子和客人面前,‘我’要改口叫‘奴婢’。宋曼丽也是说错了几回,受了罚,打红了手心,才长了记性。
“王妈没教你吗?”红莲诧异地回头望着她,那目光中隐藏着一种凶狠,但没发作。“算了,那你把桌子收拾收拾,再摆上几个小菜,来一壶好酒。”
“今天是有贵客来吗?”以前红莲只要一壶上等茶叶就行,今日要一壶酒,不是大户就是常客。听王妈说,红莲作了花魁也就是今年的事,一些有钱的公子常花钱要她陪,不过红莲至今仍是处,没□□。花姐见红莲卖艺不卖身都这么多客人捧场,也就不急着让她献身,等以后开个好价钱。
“没你的事,少问。下去吧!”宋曼丽欠身退出房,心里愤愤地想,不就是多问一句么。若是真有好色之徒来这寻欢作乐,让她留下,她都不干。
走下了楼梯,她独自来到了后院,打了一口井水,她要洗洗睡了。提到半路的时候,水桶晃荡了几下,洒了一些水出来,差点溅到了脚上。
“谁这么不长眼!”一个女子扯着嗓门叫喊道。
宋曼丽没见过这女子,万花楼的姑娘们很多,一时半会每张面孔是记不住的。可这眼前的女子,她确信是头一次见。要说是客人,决不可能,没听说这里还搞磨镜。要说是新来的姑娘,可论长相,此女子明艳照人,一副花容月貌不比红莲逊色。识趣点,以和为贵,万花楼最卑微的曼丽,谁都是得罪不起的。“奴婢提水不小心溅到了姑娘,真是万分抱歉。”
她上下打量,然后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再缓缓说道:“长得这么寒酸,是万花楼的姑娘?”
“奴婢是红莲的丫鬟,伺候主子的。”
红莲现在也是红牌了吗?所以花姐给她这等待遇。“她如今也是麻雀变凤凰了阿!”
听她的口气,似乎有点轻视红莲,活生生的嫉妒。女子越是容貌精致,心眼就越发的细小。前世的宋曼丽随着年龄的增长,脸蛋和身材就逐渐长开,人越发显得丰神绰约、婀娜多姿。为此她经常被头牌舞女张露露欺负,长久的欺压下磨平了曼丽高傲的心态,后来曼丽愿意攀附权贵,多少是因为想出人头地后整一整张露露。
“奴婢不懂姑娘说什么,奴婢还得回去干活。姑娘要是不介意,可让奴婢走?”她一口一个奴婢,心里是不舒服的,但眼下先避开这心高气盛的姑娘为好。
“急什么!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有什么活儿?莫非也要去伺候男人们?”她话说得露骨,说得曼丽不禁脸蛋发红。
“王妈那人手不够,叫我过去帮忙。”宋曼丽把王妈当借口,趁着人不在,怎么说都行。
满口饭好吃,满口话不能说。一说王妈,王妈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她们身后,喊着曼丽。“丑丫,你跑去哪里偷懒了!”她气鼓鼓地上前拉住曼丽的手,不管那旁边的水桶,眼看就往回奔。“花姐还让你给她送小菜,你倒是学会溜了。”
宋曼丽回头看向那女子,不解的眼神里含着一种惊奇。那女子突然嘴角勾起,一下子千娇百媚,我见犹怜。她抖了抖身子,自己中邪了?看女人都能看傻眼,可的的确确是一个美人。
“你刚才跟杏儿说什么?”王妈问她。
“没什么,我提水不小心洒开了,溅到了那姑娘。”她才知道,那美艳的女子叫杏儿。“王妈,我这就去给花姐送小菜!”
“我胡说的。”她按住了宋曼丽的手,示意她别忙活了。“以后少做错事。”
“我没犯错!”水桶里的水洒出来,也是她的错吗?
“杏儿,脑子不太好使,你别惹上她,到时有你好受的。”
最初,宋曼丽以为王妈的意思是,惹了杏儿,万一她向花姐告状,到头还是曼丽受罚。不过后来她就知会王妈的话了。
一轮明月高挂,她有点想家了,想死去的爹娘,想前世的沈钧。“现在的你究竟身处何方?没有我的日子,你过得好不好?”她竟苦涩地笑,略微抽泣了几声。她是笑自己蠢,记得老太太说过这一世的沈钧不是那一世的他,没有和曼丽在一起的记忆,自然他过得好坏都与她无关;她伤感,是因为自己舍弃了生命,又变成了现在的丑丫,终究还是困在了青楼,出不去又见不到沈钧。
“如果老天非得拆散我们,我该怎么做?”她有点害怕,不是怕逆天的后果,是担心她千辛万苦的追随,到头来都是一场空。那样的结果,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