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孤竹倾(1 / 1)
凌莫非送走了杨晓拂再去找殷梅和黑衣人的时候,正听见客房里殷梅的叫唤。
“脱了!你给我脱!”
凌莫非一进去,就看见殷梅扒着黑衣人的衣裳,要给他脱了,尤其居然还是在解人腰带要扒裤子。
黑衣人紧护着,被逼到了角落里,却怎么也不肯给殷梅得手。
“怎么了?”凌莫非怔了一下。难道殷梅认出黑衣人是谁了?
殷梅一见着凌莫非,更加的气势汹汹,眨着俏丽的凤眼,指着黑衣人:“凌莫非你来得正好!你见过这样的么?伤成什么样了,却不肯脱了衣服包扎!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被看的?我都没说什么呢!”黑衣人腿上的伤最严重,地上滴滴答答的血都是他腿上流下来的。
凌莫非去望黑衣人,黑衣人浅碧的眼中满是求助,还不忘了从殷梅手里护住自己的衣服。凌莫非明白黑衣人的苦衷:“七殿下,你先休息吧。他的伤交给我。”
“那怎么行?”殷梅想也没想就出口,“你那左手根本没法用,怎么给人包扎?他后背也有伤呢,衣服都透了!整熬了一夜,真不知道他怎么熬下来的!”要是三子大概就要喊疼了吧?不对,殷梅突然想到,其实三子也不喊疼的,除了被她揪耳朵的时候。不过是稍微错神,手底下突然空了,还抓着的那人居然游鱼一样被他跑了,一下子就窜到了屋外。
浅碧色的眼睛眨了眨,居然有几分得意几分促狭。看着殷梅还要来捉人,急忙又跑得远了。
“你!你给我回来!”殷梅大叫,追出去却晚了,连影子都没找见。殷梅失落,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红,都是跟那人争执的时候蹭的那人的血。明明伤得不轻,血流了那么多都没处理过,怎么他还能有力气逃跑?
凌莫非仍是一副冷脸:“他走不了。七殿下先休息,我去找他。”见殷梅还要说话,又加了一句,“一定让他包扎伤口。”殷梅不自觉的对黑衣人的亲近,恐怕殷梅自己都没发觉,却一点不落的放在了凌莫非的心里。
殷梅有些沮丧,索性当真蒙头大睡,反正她也是真的累了困了。整折腾了一夜,要是平时她早呵欠连连了,才不会熬这么久。
黑衣人好不容易才逃了殷梅的手,把一声叹息藏在心里。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有空间看自己究竟伤得如何。身体的疼痛和胸口的闷痛毫不客气的找来,他忙摘了面具,在咳了几声之后,吐出一大口憋得发黑的血块。
“怎么伤成这样?”凌莫非皱了眉,看着脱了衣服露出青白色的皮肤的男人。其实身上的伤倒不算什么,凌莫非只是没想到居然还有内伤,“曲文章伤不了你。”
黑衣人回头,灰色的眼睛淡淡一笑:“他点了殿下的穴。”他并不是不会说话,只是怕声音被殷梅认出来。
“你用内劲替七殿下冲的穴?”凌莫非是何等聪明人,顿时明白了,“孤竹倾,你够狠。”孤竹倾内劲悍猛,与殷梅的阴柔不是同一路子。想在冲穴时不伤了殷梅,唯有自行压抑了,如此反而会因为内劲的逆反震伤自己。这种事殷梅不会想到,孤竹倾也不会给殷梅知道。
孤竹倾笑而不语,接过凌莫非丢来的白布伤药,挽起了裤腿,露出腿上的伤和脚踝上的金镯子:“殿下还是这么任性,真让人吃不消。你多看着她点,别让她胡来。”
“你自己怎么不看着她?”凌莫非坐在一边,那只金镯炫着明晃晃的光。
孤竹倾沉默了一下,又淡然笑了:“殿下并不要我。”
凌莫非却不这样认为,他倒觉得只是殷梅自己暂时还没理清而已。可是他没法多说什么,只能转了话题:“到底怎么回事?”
孤竹倾不语,似乎只是在专心的包扎自己的伤。
“你跟我也装哑巴?”凌莫非冷笑,嘲讽着,“这事闹大了,护好了七殿下,能让她安全回宫就好。我们两个可是没得跑了。你想好了么?是准备亡命天涯还是等着秋后问斩?”
孤竹倾一下子笑出来:“我要是说不好意思连累了你,怕你不高兴。”
“你敢说这话,我先把你喉咙刺穿。”凌莫非少见的与人抬着杠,眼中隐隐也有笑意。他身边从来没有平等相交又年龄相仿的朋友,孤竹倾是第一个,也让他露出与平日不同的一面。
孤竹倾有些疲惫的靠在墙上,半合了眼:“曲文章要害殿下。”
“事情经过?”凌莫非问。他不信曲文章就敢明目张胆的伤害殷梅,恐怕里面还有不足为人道的东西。可是别人不能说,难道对他也不能说?
孤竹倾只是摇头,真的不能说。那不是普通的伤害侮辱,事关殷梅清誉,他不能说。
凌莫非也靠了墙,与孤竹倾并排站着:“晚上我表哥问起来,要怎么解释?”孤竹倾不瞒他,他自然也不瞒孤竹倾。他与杨晓拂的关系,他从不觉得不能对孤竹倾讲。
“把我的名字告诉他吧。”孤竹倾答非所问,“我身份特殊,你表哥和陛下得先明白这一层,不然怕反过来被人利用,就更不好了。”
“孤竹倾!”凌莫非少见的显出狠戾来,一把抓住了孤竹倾的领子,“你可想好了,你的身份被人知道,就等于坐实了我私通叛国!”
孤竹倾一点没恼,仍是笑着:“若是八年前或者是的。如今北狄早容不得我,只剩下这一个孤身飘零,与我私通,你能得到什么好处?还是对北狄有什么助益?我相信陛下这点还是分得清的。”
“陛下分得清,可别人呢?只凭你的名字,就够人说道的了!”凌莫非放了孤竹倾摇头,“多少人盯着看着,就在寻陛下的破绽。你的身份被人知道,又要起一阵轩然dabo!到时候坐看好戏的就是曲桂执和曲文章!”
“我不明白,陛下是一国之君,可我这些日子看来,却有些被掣肘的感觉。”孤竹倾静静说着。
凌莫非瞥了一眼:“先皇暴毙,陛下少年即位,当时身边也没几个真正忠心的人。”凌莫非只是陈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他相信孤竹倾对于宫廷朝堂纷争的了解程度绝对不在他之下。
孤竹倾不禁苦笑:“原来天下间各国都是一样的。”
“你的身份,我替你瞒着。”凌莫非一字字说的坚决,“孤竹倾,这名字只我一人知道,只我一人会叫。你记住,只在我这里,你才是孤竹倾。在别处,戴上面具,你就是个没名没姓的哑巴,是凌莫非偶然结交的朋友。摘了面具,你……”
孤竹倾轻笑出来:“这面具,还有摘掉的一天么?就这样吧。谢谢你,凌莫非。能够有你这样一个朋友,孤竹倾此生无憾。”
到了晚上,杨晓拂仍是失望而来。凌莫非打定了主意什么也不说,殷梅彻底连见他都不见。而他带来的消息对于藏着的三个人来说更加的棘手。
曲文章面见殷棠,说他早就注意有北狄的细作混进京里来,偶然发现那细作喜欢去青楼,从往来人客和风尘女子那里收集信息。于是曲文章特特的经常去青楼守着,希望能够早日寻见细作,抓捕起来。他去青楼的事,还有七公主和七驸马可以替他作证,因为曾经遇到过,只是当时碍于人多,他没办法解释而已。这一次居然真的被他见到了那细作,却不想七公主竟然又去了,还被细作发现了女子身份。曲文章当时着急,与细作打了起来,却还是被他劫持了七公主逃走了。于是曲文章下令全城搜捕,却不想细作还有一个内应,就是凌莫非。
给曲文章作证的有青楼的老鸨和红牌袖焉,还有在破庙里的官兵。甚至也有人隐晦的提到了见到的七公主衣裳不整,不知道是遇到过什么。
事情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