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荒宅(1 / 1)
“放开我吧,我能行。”殷梅不想成了黑衣人的拖累,从他的怀里挣出来,也自己施展轻功跟着跑。万幸的是她轻功因是凌莫非亲自交的,倒也确实还够用。
黑衣人放慢脚步看了一会殷梅的情况,也就放心的让她自己走。却还是牵住了殷梅的手,怕她走丢出事。
满城都是灯光通明火把炫耀,像一个煮着水的大锅,整个沸腾了起来,喧嚷中带着森冷的兵戈杀气。捉拿北狄细作和青麟叛徒,所有的人听到的,都是这样一个消息。
黑衣人和殷梅好不容易才躲过一队官兵的搜查,隐身在街角,等着看着下一拨人从他们的藏身地前过去。
一袭白衣飘然落地,站在两个人的面前。蒙着面的人向着黑衣人点头,示意跟着他走。
黑衣人颔首,也就牵着殷梅随同白衣人前行。
七拐八绕的穿街过巷,三个人避过了不下十队的官兵搜查,却到了接近皇城的一处大宅子。
殷梅一踏进去的时候不禁打了个寒战,靠紧了黑衣人,牢牢的抓着他的手。
宅子里阴森森的,不知道多少年月不曾打理过的草木疯长,连路面上的石头都被撑裂了,全是青黄的早春草色。房顶上更是青色漫漫,还有枯萎的藤蔓吊在屋檐下,糊住了窗户。
走在最前的白衣人轻轻推开一扇门,黑夜里“吱呀呀”的声音像冥府的回响。
殷梅抱住黑衣人的胳膊,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挨着他,还在瑟瑟发抖。
然而出乎殷梅意料的,屋子里面居然全是干净的,十分整洁,一点都不像屋外院子里的荒颓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
殷梅不觉好奇了,拉着黑衣人在屋里走走看看,伸手在桌子上一抹,连点浮灰都没有,显然是有人经常来收拾的。
白衣人掩好了门,这才摘掉了自己的面巾。
“凌莫非?”殷梅惊喜,完全没想到来接应他们的竟是凌莫非。
“七殿下。”凌莫非颔首,“我见……”他瞥了一眼无言的黑衣人,继续说,“七殿下没回宫,就出来找。”
“是你就最好了!”殷梅立刻眉开眼笑,再也不怕了,随意的坐在椅子上,“我们回宫去找皇兄!那个曲文章要害我,还诬陷人!我可不能放过他!”
凌莫非摇头,声音清冷:“回不去。我探过路,宫外都被禁军围住了,只要我们一出现,立刻就要抓起来。”
“他们敢抓我!”殷梅冷笑,挺起了胸脯,“我是堂堂七公主,他们倒是也要有胆量来动我!”
“七殿下,你是没事,可是凌莫非和七驸马只要一露面,就会被下进天牢!”一个叹息的声音随着吱嘎的壁响出现。
殷梅急回头,就看见从打开的地道后面走出来的穿着天蓝色的锦衣的男人。殷梅的脸立刻红了,后退了一小步,藏在了黑衣人的身后。对于这个刚刚来到的男人,殷梅没有任何应对的办法,她甚至忽略了这人对黑衣人的称呼。
“七殿下,你还好吗?”气度从容朗然的男人温和笑着,如对着自己的小妹妹,“橙儿担心得不行,就怕你被曲文章害了出事。陛下和其他几位殿下也十分惦记呢。”他是四公主殷橙的驸马,当朝右相杨晓拂,青麟公认最擅长琴棋书画的文雅男人。
“我没事……”殷梅一点气势都没了,紧抓着黑衣人的衣服,声音小得像蚊子。
杨晓拂也没再多说,却转向凌莫非:“我一听说你们出事,就知道你会回来这里。到底是怎么了?”
凌莫非不言,望着黑衣人。
黑衣人沉默,像一块石头。
殷梅通红着脸,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曲文章对她做的那事,她不是没有勇气揭露,可是千万不能是杨晓拂。她不敢给杨晓拂知道她受到的侮辱,谁都好,就是不可以是杨晓拂。
杨晓拂从三人脸上扫过一遍,就知道一时什么也问不出来。他不觉蹙了眉,又看了一眼殷梅,就见那红梅又向黑衣人身后躲了一点。他总不能逼问殷梅,只能先微笑着说:“七殿下累了一夜了,先去休息吧。后头房间不少,七殿下随意选合心的就好。”
殷梅老实的点了点头,拖着黑衣人的手就走。
一直看着那两个离开了,杨晓拂才又来问凌莫非:“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凌莫非低着头,像个失了声的哑巴。
“又给我犯倔!”杨晓拂简直生气,“不说话就什么都好了?你跟你表哥我也来这套!”
凌莫非听了杨晓拂的话,反而坐到了一边,更是闷着头不吭声。
“小非!”杨晓拂声音严厉。
凌莫非转头,望着窗外,不是平日里清冷飘逸的俊秀公子,而是个跟亲人赌气的小孩子。
“小非!”杨晓拂无奈,“你从小就跟着我,只我一个亲人,难道跟我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你们什么都不讲,我和陛下要怎么帮你们?现在这事闹成这样,你以为你们躲一时就行了?”
凌莫非是杨晓拂的表弟,这件事除了青麟皇室的人谁也不知道。外头的人都只道凌莫非从十四岁就被养在皇室之中,自小跟着公主和皇帝一起长大,应该是个孤儿,却没人知道具体的。实际上却是殷棠即位第二年,他做皇帝之后的第一次大比的新科状元杨晓拂与四公主殷橙大婚,才把自己唯一的亲人表弟凌莫非一起带进了宫。凌莫非的身世没人知道具体的,这一处宅院却本是凌莫非的家,如今已经荒成了这样。所以杨晓拂才知道,出了事想要找地方落脚的凌莫非一定会回来这里。
凌莫非听着杨晓拂的苦口婆心,半晌才说了一句:“具体我也不知。表哥,只要你们别信曲文章任何一句话就好。”
杨晓拂叹息着摇头:“那个戴着面具是谁?七驸马?干嘛遮遮掩掩的?”碧色的眼睛,黑色的马刀,高挑的身材,还与殷梅和凌莫非在一起,就算戴着面具遮盖了容貌,杨晓拂也自然会想起三子。
凌莫非又不言语,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不能说。
凌莫非不说,杨晓拂反而愣了:“难道不是?”这么一想,忙追问,“难道那真的是北狄人?”如果是真的,这事就大了。
凌莫非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也只能说:“他是我的朋友。最初被陷害的就是他。看他们的情况,应该是曲文章要害七殿下的时候他赶到了,把七殿下救了出来。我是后来接应他和七殿下的时候被曲文章认出来的。”
杨晓拂听了点头:“我自然是信你的,你交的朋友我也可以信他。曲文章是什么人,难道我心里没数?你的手……罢了,这笔账早晚要算。这一次闹大了,未必不会彻底清查了。”难得他这样温润如玉的君子也会有愤怒冷笑的时候,“不过你跟我交个底,那是不是北狄人?”
凌莫非想了想:“他确实有北狄血统。”也知道有些事情瞒不过,“也自幼长在北狄。然而到青麟已经很久了,也有心把青麟当做安身之地。”
“就这么简单?”杨晓拂觉得,自己的表弟在避重就轻。
“表哥,他信任我,这世上,知道他秘密的只有我一个人。”凌莫非傲然清冷,被藤蔓封闭的窗外透进的晨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出异样的白,“表哥,你觉得,我能说么?”
杨晓拂重重叹了口气,也没法再逼凌莫非,只能暂时妥协:“你照顾好七殿下,现在肯定是谁也回不去的,就先在这藏着吧。我先回去跟陛下说明你们的情况,晚上再来看你们,给你们带些吃的。你们也好好想想,这事到底要怎么说怎么解释。我晚上再来好好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