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1 / 1）

夕月的宫殿精巧而华丽。她的宫殿前有着一个六芒星的占星平台，四周列着形态各异的兽。我认得那些都是占星师的守护兽。它们的身上有着游离的灵力，温和而安然的神情，让人心底一片清明。

我走到她寝宫门口的时候，有一个紫服的宫女出来挡住了我。她恭敬地欠了欠身，然后对我说道：“王，郡主不愿见您。”她的声音很轻细，身体却坚定地站在我的面前。

“为什么？”我低声地问她“夕月她到底怎么样了？”

她沉默了一下。

她犹豫地看了一下里面。随后她靠近了我一步，低着梳着宫髻的头对我说道：“王，你可把郡主她害惨了，那天她被送回来时，我和红都吓到了。王，我和红都……”她还想说下去的时候，里面急急地出来一个红衣的少女，她似乎有点怒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她杏眼里有着浓浓的不满地对那个紫服的女子说道：“不要说了，郡主正在生气呢。”

那紫衣少女于是立即捂住了樱唇，低眉顺眼地跟在那红衣少女后回到宫里去，在里面把朱红的大门用力地关起来。让我一个人站在清冷的外面。

这个时候，阳光突破了云层，柔和的光落在我黑色的王袍上。我看着那些光，觉得有点暖，有点疼，我隔着紧闭的门对里面的人说道：“夕月，我以后都不会用术法了。但我会为了你，成王的…即使没有术法，我也会会生命来守护你的，夕月…”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怎么样了。我只知道，那一天我又一次听到花开的声音，如同姳澈那次一样。好闻的幻花香气。

在那以后的两年时光里，我除了每天去大殿里接受朝拜，还会和父王一起学习剑道。我已经很少在梦到什么了，因为我总是要每晚每晚的批阅案卷，或者拼命地练习剑道。

那些波澜不惊的日子，就轻巧而缓慢地流过去。但我总觉得心底是丰盛而满足的。

那些质疑我的贵族和王公们也开始站在我这边，他们都说，我将会是南风之都最伟大的王。而我的父王每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总会有开心的笑容。他说：“清落，你会是南风之都的未来。”

我练习剑道的时候，夕月会安静地站在我的身后。她的身体因为上次的反噬，使得她的容颜上带着病态，她气息总是很紊乱，说话的声音虚弱而无力，像是随时都要死去一般。但她总是在那些有风的长夜来为我加上王服，在有星光的夜晚来陪我坐在宫殿的最高处任身上落满清辉。每次我因一个剑诀拈不出而沮丧的时候，她总会走过来，替我拾起掉落的剑，然后微笑着递给我，苍白笑容却有着暖人的光。

有时候她也会穿上占星术袍，在我的身边替我掌着灯火，为我研磨，添香。同我一起替整个都城来谋划未来。

那两年里，其余的三大都城也都开始同南风之都恢复正常的往来，甚至连对面的幻城里也有商人过来贸易。我和夕月小心而谨慎地游离在帝国的典法边原，努力地复兴着南风之都。使得那些被送到＜剑阁＞修习的少年们回来的时候，总是会虔诚而自豪地呼喊我的名。

我听着他们的朝拜声时，心底总会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满足和心酸。当初那个和清河争王储的我，那个只能任性的像个孩子的我，和那个术剑双修，征战十年的清河相比，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不看好我的吧。即使清河被流放到大漠的风池，所有人也都想着他会回来，重新从我手上拿走王的冠冕吧。所以这两年，总是会有那些他的死忠来刺杀我。只是谁能想到，在这两年里，我完全蜕变成一个成熟而老练的男子。将整个因十年征战而衰落，被其它都城孤立百年的南风之都，完全复兴到昔日的鼎盛时期。甚至都城的十万军士里最普通的士兵也都装备上了〖机弩城〗的兵器。我的臣民们都欢呼我的名字，称我为最伟大的王。可是他们可知道我光鲜的背后究竟付出了怎样的汗水和苦痛。

有时候天气很好的时候，我也会带着夕月偷偷地跑出宫去。我们走在热闹的长街上，看着人群来来去去的熙嚷。夕月总会小孩子气地拉我去买那些精巧的小玩艺。幻城的不融冰雕，〖东雀之城〗掌间飞隼，〖西玄之城〗的自动玩偶，〖北巫之都〗的秀气卜卦。然后她又会随意地给路上的小孩子。当那些小孩淘气地指着我说：“姐姐，那个男的还配的上你。”她总会开心地笑起来，那些灿烂的阳光就落在她苍白的笑容间，只略略一照，就使她看上去带点健康的红晕。

那个时候我和夕月都以为时光会一直这样静好地流过去，直到彼此无疾而终。我以为我安好地做一个王，让她做我的大祭司，彼此并肩，守望整日月星辰，河流大地。

但我错了，自从王宫里发生当初那个少年，以及一些禁军行刺我的事件后，我就替换了所有的宫侍和军士。我以为这样我就能够安宁了，我以为我复兴了这个都城，就能够得到他们的爱戴和推崇了。但到底，我错了，我这样殚精竭虑的两年，根本就比不上清河为都城征战的十年。那些他的死忠仍然谋划着要杀死我，好迎回他们认同的王，清河。

那个晚上我只身在宫前的广场上练剑。我仍旧是当初那个在剑道上聚灵都不会的人，只是我已经能够熟练的用剑，甚至能格杀一些低级的＜清＞阶的剑师。当我练完一套剑诀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短发的男子，他抱着长剑，在我的十步外，冷漠地望着我。

我看着他，准备示警，让那些军士来的时候，他放下了长剑，年轻干净的容颜上有着挑衅的笑意。他说：“怎么？你能够和清河哥哥打一架，就不能和我打？”

我知道他不同与以往那些＜清＞阶或者＜虚＞阶的人。他能够俏无声息地出现到这里，在剑道上的修为大概已经达到了＜空＞阶吧。那已经是禁军都统的实力了，排的上都城的强者行列。如果不使用法术与他对抗，我只能是一个下场而已。

我退了几步，然后准备踩动了那个夕月专门请〖机弩城〗的人来安装的警示铃。

但他在我动身的同时，暴涨的剑气却一瞬间锁定了我，锐利的剑气让我不敢随意的动弹。

他轻薄地说道：“王，怎么，你看不上我？”

我握紧手里〖北巫之都〗特制的长剑，没有说话。那个送剑的使者说这个剑里储存着一道＜虚＞阶的剑意，能够在三步内出其不意地击伤敌人。

他看着我，像是才意识到我手里的剑一般，嘲讽道“你怎么改用剑了王？你不是最伟大的术师么？”他的剑芒在说话间，却猛然地朝我一挥，＜空＞阶的力量使空气发出炸裂的声响。

那剑芒来的迅猛而急速，我的气机被锁的死死的，无法动弹。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近的剑芒。

似乎一万年那么长，又似乎一眨眼那么短。

我听到周围有人轻轻的，轻轻的叹息声。那声音带着丝丝的寞落和无奈。然后有一道红色的剑芒从我身后飞过来，将那*近我的白光击的粉碎。

于是我松开了那个剑上的按钮，收敛起了剑身所溢出来的剑意。我缓缓的转身，不再理会那个短发黑衣的青年。因为我知道，那个在黑暗里叹息的声音，才是整个事件的主谋。我知道是他，我的哥哥，清河。

他在黑暗里，只隐隐地露出了个轮廓。他的身体似乎萦绕着黑色的气息，那样的气息与我施术时如出一辙。漫天的星光明月，都无法照出他的面目。

此时正是帝国的春天。是他被流放后的第三个年头，也将是我被帝皇加冕时候。

我听到身后那个男子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声音，他说：“为什么要救他，清河？”

我似乎看见他在暗色里摇了摇头，然后他说道：“他是我的。”

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的表情，是不是脸上依旧是那样骄傲的不可一世的飞扬跋扈？或者是如我一般慢慢沉静下来的安然平和？我不得而知。他的容颜始终隐在暗色里，无法看清。

他似乎笑了一下，声音平缓地对我说道：“你能让这个都城复兴到如此地步，我真的很开心。只是…”他的声音拖的有点长，似乎有点难以开口似的。

“不必装模做样清河。”我冷冷地对他说道。

“只是这个王位，本来就是我的。”

“所以，你杀我来了？”我问他，但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会被他杀死。当初的那场搏命中，他尚且几次放过我，更何况彼此这样的现在。

“现在我不会杀你。但那个王位，我也是不会放弃的。我会用尽我的手段，拿回来的。”他说的轻松而随意，仿佛什么都被预料到了一般。

“那你是回来宣战的了？”

他一阵大笑，那个青年在他的笑声中走到他身边，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咧嘴一笑。笑容邪气，一如清河。他说：“王，等着我们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