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０５·活比死难（1 / 1）
睁开眼，看见的第一样东西是枕头上的花瓣。
清嘉想起来了，昨晚倒在床上临睡去的那一刻，她抽出床头杯子里的一枝郁金香，学着韩剧里的主人公，摘一瓣花咕哝一句，不过她赌的不是“爱，不爱”或者“见，不见”。她记得自己边摘花瓣边问的是：“是鬼？不是鬼？”
告别小韦先生后觉得当晚发生的一切很不真实，甚至有些诡异。她甚至有些后怕地想，天亮之后，如果还找得到，那栋房子和花园会不会已经变成了一座破败古庙或荒凉坟场？小韦先生和那两位老人不过是三只鬼或三只狐？
清嘉拾起那些花瓣，搁到床头柜上，顺手拿过手机，人仍然躺着，拨通了梅湄的电话：“湄子，昨天没回你电话，回来太晚了，也太累了。”声音虽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却是轻快新鲜的。
梅湄听出来了，“你还在床上啊，这一觉好像睡得还不错嘛。”
“嗯。告诉你，湄子，我后来遇到一个奇怪的人，做了些奇怪的事。”清嘉大约地说了昨晚的奇遇。
“哇，那人帅吗？”
清嘉一副无奈口气：“帅死了。”
“怎样怎样，留电话了吗？□□？MSN？”梅湄替她激动。
“没有。我们连对方的名字都没问。”他应该是姓韦，也许并不是，说不定跟熊先生一样，也只是个典故。
“为什么呀？”
“问名字做什么，问了最后也不过是用来忘记。我们都清楚这只是一场没有续集的偶遇。”
“我听起来觉得你们挺有戏的。你知不知道你说到那个人时的那种口气，清嘉，我都能感觉到你的心在一荡一荡的。”
清嘉笑：“还有点昨晚的余震痕迹，等会儿起了床就会完全停止震荡了，晚上的心和白天的心终归不是同一颗。”伸展一下没拿电话的那只手，长叹一口气，“唉！好在他没问我要电话，不然，我还要纠结一下，给还是不给？”
“那有什么好纠结的，你就应该主动跟他要电话的，万一他是你等待多年的真命天子呢，你就这样把他放走了？”梅湄半真半假地说。
清嘉沉默片刻才缓缓说：“湄子，万一他是我的真命天子，你不觉得这时候我遇到我的真命天子是很残酷的事吗？你不会忘了一个事实吧？”
“那又怎样，你又不是要死……”
清嘉掐断她：“切，还不如要死了，想到你马上要死了，帅哥说不定还会陪你最后一程，把原来一辈子的爱浓缩起来，在你临死前一下子全给你。可是当你还有一辈子，却是黑暗的一辈子，帅哥会陪你走一辈子的黑暗么？”
这样说来，似乎还是得了晚期癌症更好一点，左右不过是等死，反正时间也不长，熬一熬就等过去了。并且死之前的日子里，还可以不顾一切惊心动魄爱他一场。而现在，自己要开始的将会是漫长的无边的寂寞的漆黑之路……总之，活比死难。
聊到这里，触动了心思，清嘉刚醒来时的好心情就破坏了。她说：“好了，挂了，准备上班了。”说及上班，很自然地想到了祖之舜，心再一沉，今天怎么去面对这个人呢？昨天晚上她那句话也许太狠了一点，他一定伤得很深，但她也是正当防卫啊。不然干脆请假？反正一两天的工夫，祖之舜就离开了。
清嘉起身去浴室。洗头、洗澡。不管怎样，一天从清清爽爽开始吧。
洗漱完后进厨房。她的早餐总是不变的吐司或麦片粥，有时用专用的煮蛋器煮个蛋。
打开冰箱拿蛋，冰箱里还有一条黄瓜，几根红萝卜。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那家人冰箱里整齐排立着的青菜，还有小韦先生说青菜因此不会自暴自弃时煞有介事的模样。清嘉忍不住抿嘴一笑，伸手把那几根红萝卜靠在冰箱内壁一根根竖起来。Let’s see.这几根幸运的胡萝卜能新鲜多久，呵呵。
忽然起了兴致，洗把米放进微波炉煮稀饭，开煤气灶倒油煎鸡蛋，于此同时啪啪啪快刀切了条黄瓜。鸡蛋煎好，黄瓜倒下去。就像那人昨夜命令她的，不准先把所有的材料准备好，一定要弄到自己手忙脚乱没有一分一秒的时间去想不该想的事。
可她现在还是想着他了，看着火苗，想着昨夜他说的“就算这时候天崩地裂，还得先想着把火关了”，不由地微笑。
然后整理乱七八糟的台子，最后心满意足吃早餐。心情便又好了。决定去上班。打定主意，见到祖之舜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他也许也会这样做，大家都是成人，这点演技还是有的。
祖之舜到得比平日晚。穿过大办公室时，看到清嘉，也像平日一样——没事就当没看见。
清嘉松口气。为了表示自己完全不记得或完全不计较昨天发生过什么，她亲自煮了咖啡，端了两杯进去，倪尔也有份。
外间助理室的门开着，倪尔却不在，里面祖之舜办公室那扇玻璃门也是开着的。
她正要进去，听到里面祖之舜大声咆哮：“就为了一个女人，居然背叛我。滚出去，滚！”紧跟着一阵噼噼啪啪砸东西的声音。
清嘉第一个念头是伸手去关门，这样大的动静外面大厅可能都听得见。
不待她腾出手，有个人忽然从里面冲出来，几乎撞泼了她手中的咖啡。一本书跟在那人后面飞过来打中他的背。
在清嘉反应过来之前，倪尔已经灰头耷脑出了办公室。清嘉犹豫片刻，端着两杯咖啡退了回来，这时候咖啡送进去也是被泼的命运。在昨天之前，如果她还有把握祖之舜不会砸她亲自送的咖啡，经过昨日那一场之后，她可不敢保证了。
外面的人果然听到动静，苏珊过来问清嘉又发生什么事了。清嘉耸耸肩，只告诉大家今天要百分之一千的小心。
她决定先找到倪尔，问明情况再去想办法解决祖之舜。今日他还是老板，她还是总裁办的主管，她对他的生活需要包括情绪好坏都还负有责任。
她在休息区看到倪尔，他一个人对着窗外吐烟圈。
清嘉拍一把他肩膀：“嗨，大哥，这是无烟办公楼。”。
“没看到我这烟是飘在建筑体之外吗？”倪尔瓮声瓮气说，把头往窗外伸出去一点。
“没用，风往里面吹的。”清嘉“咳咳”几声，她是真的对烟过敏。
倪尔掐了烟，到底还是个绅士。
“怎么回事？”清嘉问，递过去一杯咖啡。
倪尔接过咖啡，示意清嘉坐下谈。他们在一张休息桌前相对坐下。
“我跟祖宗说了，我不回美国了，我要留在这儿。”
“啊？所以祖宗刚才说为了一个女人那句话是——”清嘉有点明白了，“你难道是为了梅湄吗？”
手中捏着那半截烟，倪尔没有答腔。
“真是为了梅湄？”清嘉追问。
“对。”倪尔喝口咖啡。
“你对梅湄没那么认真吧？”清嘉在他脸上探索着。
“秋清嘉你不要侮辱我这颗忠诚的心。”倪尔给她一对白眼。
“不是，我知道你对梅湄是认真的，我的意思是，你认真到自毁前程？不至于吧。”
“你怎么竟然跟祖宗一个调调？哪有那么严重。我留在这里怎么没有前程了，就算祖氏不留我，我就不能去别的地混吗？”倪尔非常不高兴。
那也是。不过，倪尔追随祖之舜多年，两人是上下属，也是亲密朋友，倪尔就这样毁掉他和祖之舜之间建立的一切吗？
“你这个决定，梅湄知道吗？”清嘉问。
“还没告诉她。”倪尔把他手中那半截烟剥得粉碎。
“假如她是你想留下来的原因，我觉得你应该先跟她商量一下。你这样搞得人家很有压力。”梅湄善良、心软，清嘉虽然觉得倪尔是个很不错的人，但并不希望她的朋友因为外力而勉强自己做出选择。
“她不用有压力，我不会让她有压力的。清嘉，昨天我告诉梅湄我要走了，我能看得出来，她是有留恋的。她只是受过重伤，还不能信任任何人是吗？我会让她相信我的。我努力了这么久，现在看到一点曙光，绝不能这时候离开而前功尽弃。”倪尔的眼底嘴角透露了他的执着。
“那你就这么背叛祖宗了？”
倪尔笃定地说：“他总会原谅我的。友情和爱情的区别是，两个朋友分隔多年，到头来重聚还是不变的友谊。而爱人是分离不起的，爱情随时随刻就在你打一个盹的时间里都有可能改变。”
清嘉还能说什么呢，替梅湄先感动下吧。
回到办公室，苏珊告诉清嘉祖之舜已吩咐暂时不见任何人不接任何电话。他办公室的门此时紧闭，听不到任何声音。
在干什么呢？清嘉还是很担心。父亲对自己不信任，喜欢的女人昨天给了他的尊严一刀，今日又遭挚友背叛，这一下子要他承受的也许太多了吧？她喝着自己那杯已冷却的咖啡，心怀内疚，昨天不该说那一句话的，应该还有别的办法可以阻止他的。犹豫了一下，她拿出手机给祖之舜发了条短讯：“可以和我谈谈吗？”
许久过后仍然没有回音。她整理了一些急件，正准备冒挨骂的危险把祖之舜的门敲开，祖之舜倒是自己出来了，面无表情地向着清嘉坐着的方向说一声：“秋清嘉，你跟我出去一趟。”然后也没等她，顾自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