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热闹（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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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八戒之后，这个在竹林间名叫空翠堂的重檐四角亭又没入了冷清。
得嘞，也只能怪我自己，偏偏向菩萨要了这个破地方。追求甚么意境美，难找地很，说不定该来的访客也会在原地转悠了三圈就骂着娘放弃了。
我这么想着，有些苦恼地转身，瞬间对上一双金色的眸子，亮得透彻。
“……”我吓蒙了。
“嗯？”他闲闲地一挑眉，哼道。尾音华丽丽地上挑，嚣张得一塌糊涂。
“猴子！”我上前一步，一把扯住他的灿灿金甲，结果被膈得手生疼，恨恨地剜了他一眼，“哎哟喂哟喂耶，这不是斗战胜佛么，怎么还有空找我呀？说吧，讨茶要饭您一句话的事。”
“我现在伸手把你一扔，你就能飞到凌霄殿，直砸玉帝老儿的脑门儿，信不信？”他脸色不变地威胁我。
“我信我信。”我点头如捣蒜，有些讨好地笑着：“到底找我什么事啊？”
“师父的事。”猴子简单答道。
我等了一会儿不见他有下文，顿时悟了这猴子要面子，等着我接腔问他呢，于是我不舒服了——
“欸，继续说啊。怎么着姐姐都一副狗腿的样子半天了，你还装犊子，不知道咧着嘴陪笑牙会冷还是怎么地？”
他被我这副不要脸的言辞逗笑了，抬眼瞟了我一眼。只一眼，就让我醐醍灌顶，瞬间清醒。
我真是不懂那些怪叫着躲开他的人们！这货分明是这么帅！
“你可还记得？师父在女儿国曾与那国国王成过亲，欠下了她一段情债？”猴子有心勾我的好奇心，斜斜地一笑，靠得更近了些。
“记得是记得的，可……不是因为师父要在佛座下听经，忘了时间，那女王早已驾崩了么？”我歪头想了想，问：“你要带我去给她上香？”
猴子翻了个白眼，鄙视道：“要上香也不是我们去啊，你近日是不是脑子进水的厉害？哪天老孙帮你撬开看看得了。”
“那到底闹哪样啊？”我不干了，嚷道。
也许是放弃了对我脑袋的考验，猴子在石桌上换了个姿势坐着，直白道：“近日有了她的消息，师父要下界找她，好了了这一段情。”
“如来给啊？”我惊讶。
“如来也没不同意，说什么尘缘未了，功德不满什么什么的……太长了，老孙也记不得。”猴子皱着眉头很是认真的回想着，不到一秒又放弃了，脸上的表情又变回了玩世不恭，“老孙就是问问你去不去凑这个热闹，不去拉倒。”
“去去去，当然去啊。开玩笑，这种事能少了我么？”我几乎要朝苍天大喊三声“我爱你”了，就像当年发现杨戬与哪吒的暧昧一样激动。
“那走？”猴子扬扬下巴，问。
“等等，先让我扯住你衣服，我可跟不上你。”这是事实，但也有私心，反正结果就是，我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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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翠堂今日可真是热闹……”隐隐听到墨染大咧咧的话语，苏丽知道这是墨染专属于几个人的语气，于是不由感叹一声，话中的酸味自己也不忍细品。
“是么？”这样陌生与熟悉交缠的声音，苏丽一瞬间就辨析出了是谁，这个答案让她平静的心跳忽地乱了。
孙悟空。
那个她最爱的人、顶天立地的英雄、如今的斗战胜佛。
墨谦与墨染要求过的礼节此时通通消失在苏丽还有些懵的脑袋里，她愣愣地——几乎是刻意地慢吞吞地转过身，仔仔细细品尝了一遍内心涌过的惊讶、欢喜、揣测、苦涩……
苦涩。他即使出现在这里，也绝不是为了一个叫“苏丽”的女人，更何况，她已改名为“瞻潜”。
悟空倒没有在意她的礼数——他本就是这般随性的人，可苏里看的明白，他也分明没有认出她。在那一对曾在天庭摸爬滚打过的师兄妹身边呆久了，这么点看人的本领她也会了不少。
她又想起了墨染这天念叨了许多遍的话：“这么些日子过去，变了太多。”
那我呢？苏丽忍不住想要向她反问，那我呢？似我这般，从未有过的人呢？我又该做哪般想？你说变，证明你曾拥有，你不觉得从没有过的更可悲么？
悟空皱眉，眼前这小家伙神游天外地有些过分了。他开口问：“墨染呢？”
果然，果然。苏丽这么想，得他这一声唤，你是多么幸运啊，墨染。
“她……应该还在空翠堂吧……”纵是这般，她还是珍惜着与他对话的机会。
“可曾有什么人来过？”
“有，净坛使者来过。”她猜不透为何悟空会这么问，纳闷地回答。
“还有呢？”悟空的眼睛紧盯着空翠堂的方向，继续问道。
“还有？”既然悟空视线不在她，苏丽放纵自己的视线在他脸上游离，几乎沉迷。“没有了……”
悟空眯了眯眼，不可能，他分明看到是到了这个方向。
“你再想想……”悟空猛地转过脸，却看到小侍女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是万钢化指柔的眼神，让他十分意外。
悟空的气势一向外放，霸道地闯到别人的地界，逼得他人臣服。所以当他向前一步的时候，小侍女不意外地向后退了好些步，让悟空惊讶的内心微微平息，他人怕他这点还是没变的。
“你……”既然是墨染身边的人，悟空也无心吓到他。正要想着怎么开口时，却突然见到小侍女微张开口，手指向自己身后。
该死！悟空随即转身，只见林中滑过一条金光，消失在了天际。
该死。悟空咬牙切齿地在心中重复，墨染，你能不能再傻一点？你知你跟着的是谁！他一纵身形，追了上去。
空余苏丽一人，在原地，愣愣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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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猴子欸……”我戳了戳身旁的他，他不比我镇定，身体僵硬得跟块冰没什么两样。他转过头看我，我几乎都能听到他脖子转动的咔嚓声。
但他的声音还是冷静的：“怎么？”
“你……怎么没跟我说……”我再次看看山脚下扛着柴的少年，血压再一次升高，“你怎么没跟我说那女王这一世是男的！”
“老孙怎么知道！你不乐意啊？！”猴子的反应称得上恼羞成怒。
“我乐意死了！”我星星眼地转回头看着那一对璧人。
少年打扮平常，头发以竹簪束起。要严格论起，五官挨个拿出来也只能算是端正，偏偏拼在一起，就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气质，我想。气质真是太重要了，能让他如青草般清新淡雅，能让……猴子那么地夺目。
看完这少年，我又转头去看三藏，不由一惊，“哇……师父的光头呢？袈裟呢？僧帽呢？都不见了啊！”
“废话！你见谁那个样子能勾搭人？”猴子又翻了个白眼，不想理我。我有些庆幸在我旁边的不是八戒，他的形容肯定更加露骨，什么“上”什么“做”的都能大嗓门地蹦出来，搞不好会让三藏情债未还先气火攻心吐尽鲜血而死。
“你……”那里终于传来第一句话，奇异地是，并不是要勾搭人的三藏先开口，而是那少年。我眨了眨眼，飞快地盯住那少年。只见他张了张嘴，脸上竟露出一丝羞赧和茫然，再没有下文。
三藏笑笑，温和地。他不再是那个光头的样子，倒让我有些不习惯，不过我得承认，无论哪种时候，他温润如玉的样子总让人仰慕：“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是或不是？”
“啊。”少年的脸微微红了，低下头不再说话。
“在下也是这么想的。”三藏继续笑，只是我怎么着都觉得这和他说“我佛慈悲”时的表情一样。幸得那少年低了头，看不见。“不知你要去哪，顺路我也好搭把手。”
我实在忍不住，冲猴子问道：“这这这不是师父能想出来的！谁教的？”
猴子耸肩。
“啧啧啧……不过，不愧为我师父，这小样让人怎么拒绝！”我以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心态喜滋滋地看着三藏。
半晌，那边都没人答应我。
我感叹猴子的小心眼，“得嘞，也是您老的师父，成不？”
还是没人回答我。我转过头去，张牙舞爪的样子刚摆出一半，就被硬生生吓住了。说实话，我现在终于明白苏丽同时看到我和墨谦时的惊恐了。
我看着眼前两个毛都一样的猴子，感觉下一刻我就会从嘴里吐出个王八。
我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