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西行（十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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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解决完后，君臣储后都来拜接谢恩。那国王本想与我们一同上路，被猴子劝回。他遍转而央求我们再留一日，好略回报三藏的恩情。三藏推脱不了，只得从命。
于是我们终于有了个放松的机会。
国王在宝林寺中大摆宴席，猴子、八戒、沙僧被当做护国英雄，被各式各样的人敬酒。三藏的座位安放在国王座下首席，与那国王和一干和尚讲经论理，也是一片热闹场景。我与那国母闲谈了几句，早早地退了席。
刚出寺院门，就听到不远处的城镇传来阵阵欢声笑语，还有爆竹的噼里啪啦声。
我被这么热闹的声音弄得心痒不已，又怕一个人去太孤单。想了想，我选定了一个人。
相信你们都知道那是谁。
半柱香之后，我拉着小白龙进了城镇。
城里的老老少少都是盛装出席，衬得我和小白龙的一身雪白十分特殊。原本宽敞的街道被摊位挤得有些狭窄，但人们来来往往，毫不在意这些。
原来皇宫中发生的事早就被传入了城镇中，为了庆祝妖怪被赶出，人们自发聚集起来，又吃又喝，又唱又跳，商贩们也趁这个时候摆起来小摊，活像赶集时的样子。
人实在多，我原本抓着小白龙袖子，导致我们差点被人群冲散。于是我的手一路下滑，紧紧握住小白龙的手。
小白龙有些吃惊，下意识要收回，但一见身旁拥挤的人们，只得任我牵着。
啧啧啧，不愧是龙族妖生惯养的爷，手比我这个女人还是细腻。
我拉着他跑到了人们最聚集的地方，虽然小白龙充分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不乐意。
走近了，才发现有个年轻男人站在桌子上，一脸兴奋地讲着他今日在宫中的见闻。他的嗓子很大，但声音并不是很动听，可他讲的很认真、很认真，旁人也听得很认真、很认真。
“你们知道吗？跟着唐长老的一个白面书生，用一个计谋，一下子就辨别出了真假唐长老！”
“但是还没有结束哦！那个妖怪见自己被识破，马上掐住了书生，一个腾空，就离开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了，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听见不少人喊着“继续啊”“然后呢”“最后怎么样了”，他才满意地开口道：“然后啊，那英勇的孙长老就追过去了，他们在上空厮杀了几百回合！那真是一片腥风血雨啊！”
这倒是开始瞎说了。
“最后等孙长老下来的时候，那妖怪已经被他硬生生拆成了一个个小块！只留一个完整的头部，你们猜是什么？……是个青毛狮子！狮子头大得够我们国吃一年！”
“那孙长老却毫发无伤，他抱着那个白面书生，从空中慢慢降落。那一刻，真个是祥云遍布，福光闪耀……欸？！白面书生！”
“大家快看！他就是那个白面书生！对！就是他！”他激动地指着我，引得无数人回过头看我。
我扯着小白龙就是一路狂奔，一直跑到了略显安静的河边才敢停下。
停下后，原本拘于唇角的笑终于憋不住，我撑着腰大笑起来，中间还因笑得过猛而咳嗽了几声。旁边的小白龙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看我的眼神却像是看疯狗一般。
“跑什么？”他微微皱眉看着我。
“你不觉得，混在人群中听到关于自己的传言是件很开心的事么。”我笑道，“虽然不一定完全符合事实。”
小白龙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河灯！他们在放河灯！”我再次兴奋地牵起小白龙，跑到桥上。看到在夜幕下波光粼粼的河面上，飘着一盏盏亮闪闪的莲花灯。
极目远眺，只见到一个个的亮点，从彼岸，延伸至地平线的尽头。
就像是银河。
岸边许愿的人们，双手合掌，闭眼祈祷，然后点亮河灯，将自己的愿望小心翼翼地放入河中。看它们随着水波飘向远方，直到再也不见，然后满足地微笑。
“你也要去么？”小白龙突然问，见我疑惑地望向他，补充道：“放河灯。”
“……不用了。我们都知道，即使这么做愿望也不会实现。”我们都已经不再是相信这个的年龄了啊。
小时候，雀跃着用自己省下的钱去买一朵漂亮的莲花河灯，坚信着自己挑的就一定是最好的，一定能飞到天的尽头，将自己的愿望告诉天神。
像是变得更漂亮，长得再高一些，诅咒隔壁的王三踩到狗屎，私塾的先生不会体罚我这种愿望，年复一年，真诚地许下。
而结果，大多是蜡烛烧到了纸的河灯，像理所当然地一样，在离开我的视线后，安静地燃烧殆尽。
从来没有再漂亮些，十几岁后也没有再长高，王三也一直欺负着我，私塾的先生依旧会因为我没完成作业而体罚。
但那时的自己却不这么想。
“我小的时候，也是住在这种小城镇中。”晚风有些冷，我朝小白龙靠近了些，“那个时候，自己也会满怀希望地放河灯。等成了仙才知道，像自己那种幼稚的愿望，天神们即使听到，也只会当成笑话。”
“……可世界难道不就是因为有了这些幼稚、卑微的愿望，才鲜活起来吗。”
小白龙反握住我的手。
其实小白龙也许是最聪明的那个，他懂得进退，懂得在什么情况下应该沉默，从不会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又或许，他只是不想理我罢了。
“你呢？”我反问道。
“什么？”他皱眉道。
“……啊，我忘了，你是在龙宫中长大的。有没有参加过这种活动？”我笑道，打断要说话的他，“你先别说，我猜一下。像你这种乖孩子，肯定没有参加过。”
他的眼神突然深邃起来，他抬头看着远方熙攘的街市，缓缓道：“没有，这是第一次。”
“那我真荣幸。”我乐呵呵道。“欢迎来到人间，感觉怎样？”
“还不错。”他微笑道。
那抹笑绽放在他平淡似水的面孔上，打破了他原本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那么一瞬间，他整个人像是真正出现在了你的面前，又像是首先划破夜幕的长庚星，鲜活美丽。
“……”我猛地扯住了他的袖子，叫道：“你笑了！刚刚！你……你再笑一次给我看呗。”
最后一句才是我的重点。
得到的是他的一个毫不留情的冷眼。
我回他一个毫不在意的咧嘴笑。
……他输了。
我更开心了，晃晃和他握着的手，对他说：“我刚刚和国母闲谈了一会儿。她说其实三年之中她有很多次都怀疑国王的真假。”
小白龙转头看我，默许我可以讲下去。
“因为三年前，国王对她恩爱有加，一有空就会到她宫中，陪她说话、吃食，赏景。有时什么都不做，也会很开心。可是那三年之中，妖怪扮的国王却只来过几次，而且每次都神情冷漠，交代几声便离去。”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在想，如果喜欢就是一有空就想去找他，陪他说话、吃食、赏景，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会很开心的话……”我看入他美丽的眼睛中。
“……龙三，你说我是不是有可能是喜欢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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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一天，怕那国王和尚不肯让我们走，我们在凌晨时离去。
八戒嘟嘟囔囔抱怨个不停，被猴子用金箍棒一吓，只得闭嘴。这季节霜凋红叶满山头，也是一片美景。但平时一向对此称赞不已的三藏却坐在马上，一言不发。
“师父，怎么了？”我问道。
“无碍，只是这气节……有些寒冷。”三藏道。
……也对，他本就是凡胎俗子，如今却只穿一件单衣，是我们疏忽了。
沙僧忙从包袱中取出一件长衣，披给三藏。
这时间，猴子忽然大喊一声“兄弟们不要走了，妖怪来矣！”，慌得三藏忙滚鞍下马，八戒持钉耙，沙僧轮宝杖，将他围在当中。
顺猴子的目光看去，见山凹处有一朵红云，直冒到九霄，结聚了一团火气。
可过了没多久，红云散去，火气全无。
猴子像是失望般吐了口气，道：“师父，请上马走路。”
三藏问道：“你方才说妖怪来了，怎么又走路？”
原来他识不得那红云是妖怪。
“我才见一朵红云从地而起，到空中结作一团火气，断然是妖精。这一会儿红云散了，想是个过路的妖精，不伤人。我们走吧。”猴子解释道。
八戒笑道：“师兄真爱卖弄，妖精又有过路的？”
猴子道：“你哪里知道，若是山中洞中魔王设宴，邀请诸山各洞妖精赴会，就有山南海北的精灵都来赴会。故此他只有心赴会，无意伤人。”
三藏闻言，半信不信的，上了马，继续西行。
正行着，有说有笑时，又闻山野中有人叫道：
“救人！救人！”
三藏惊道：“徒弟啊，这半山中，是哪里人叫？”
猴子不在意地笑笑，道：“师父只管走路，莫管什么‘人轿’‘骡轿’‘明轿’‘睡轿’，就有轿，也没人抬。”
三藏不饶道：“不是扛抬之轿，是叫唤之叫。”
猴子叹气道：“我晓得，莫管闲事，且走路。”
三藏虽然依言，但神情中还是不满的，又行不到一里，复听到有人叫“救人！”，三藏终于道：“徒弟，你听这叫声，必然是有难之人。我们且去救他一救。”
听到他这么坚决的言语，我就明白我们的安生日子，又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