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西行（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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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过了白虎岭，忽见一带林丘，真个是藤攀葛绕，柏翠松青。自从猴子离了我们，一日三餐都只能靠路边的野果充饥，那果子又酸又涩，哪比得上猴子采来的又大又甜的水果？这么行了几日，八戒也挨不住，直念猴子的好。
正行处，三藏兜住马道：“八戒，我这一日其实饥了，哪里寻些斋饭我吃？”
八戒也只得道：“师父请下马，在此等老猪去寻。”
他这么一去，我们从正午便等到了下午。三藏虽坐在一边打坐念佛，却也因肚中无物，难受得不行。
“要是猴子在就好了，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化完斋回来，师父还没念完心经呢。”我这么对沙僧说，用的是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
“是啊，大师兄本领高超，帮了我们不止一处啊。”沙僧很配合。
“且莫谈他。”三藏道，“悟能去化斋，怎么这早晚还不回？”
这便不是和我说了。自从猴子离开，他对我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师父，你还不晓得哩。他见这西方上人家斋僧的多，他肚子又大，他管你？只等他吃饱了才来哩。”我暗暗称赞沙僧孺子可教。
三藏叹气道：“正是呀，倘若他到哪里贪着吃斋，我们哪里会他？天色晚了，此间不是个住所，须寻个下处方好哩。”
“不打紧，师父。你且坐在这里，等我去寻他来。”沙僧道，起身拿起宝杖，出了松林，去寻八戒。
我本打算睡个小觉，突然发觉身边传来细碎的声音。睁眼一看才发现三藏把行李放在了一处，摘下戴着的斗笠，插定了锡杖，整一整衣服，要进林中。
“师父！”我叫住他，“这松林丛簇，树木森罗，恐怕有妖精。八戒、沙僧又未回来，还不是要去的好。”
“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三藏看我一眼，继续进了幽林。
我无奈地跟上。
虽然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心灭，不就是死了么，死了当然就不存在什么妖魔鬼怪了。我只知道，他这么一个人进去一定会被妖精抓住。
……虽然加上我这么个废人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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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路上，看不遍那草野山花，听不尽那归巢鸟噪。我见三藏转得毫无方向可言，这里又是草深路小的处所，却不能开口劝他，只得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在沿路滴着，时不时还得再次咬破挤血出来，真个是累。
出了松林，只见那壁厢金光闪烁，彩气腾腾。原来是一座宝塔，金顶放光。
“阿弥陀佛。自离东土，发愿逢庙烧香，见佛拜佛，遇塔扫塔。且等我走走，那里若有方便处，待徒弟们来，一同借歇。”三藏合掌道，加快了脚步。
真是离奇，这么个荒郊野地，竟有座如此宏伟的宝塔。
我连忙跟在他左右，三藏举步来到塔门之下，只见一个斑竹帘儿挂在里面。他揭起来便要进，我猛地抬头，见那石床上躺着个青靛脸白獠牙的妖魔躺在那里。
我连忙扯住三藏便跑。
谁知那妖魔耳朵实在尖，叫道：“小的们，把门外那人抓了，给我们下酒！”
我只管扯着三藏跑，可三藏一心忙似箭，两脚却酥麻，眼见得快被那些小妖追上。
转了个弯，我将三藏往那里一推，低声道：“顺着血迹回去，找八戒他们！”然后顾不得三藏的反应，我伸手化出两把长剑，转身向小妖们的方位杀去。
我曾学过一段时间的剑，虽然是以观赏为目的的剑舞，但对付这群小妖，大抵还撑得过吧。
果然，最初冲过来的小妖被我刺中几剑倒了下去，后来的小妖们也收敛了些，我与他们争斗，苦不堪言。
“嘿，这小白脸，你那个也叫剑吗？吃你爷爷我一剑！”在小妖们的欢呼声中，一个官衔似乎高一些的妖怪站了出来，他的身体已是人身，但脸上还是豺的样子。
毕竟只是观赏性的剑术，而我又没练多久，几招过后，我便被他刺中了右肩。众小妖又欢呼着上前，将我抬回了洞中。
我一心想着的就是：三藏，你可别辜负我的好意！别自己回去了，找到了徒弟就不来救我了！
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大王，拿得那人回来了！”小妖们欢喜着说。
“带那人过来！”那妖怪喝道。
我本来就被他们抬得有些晕，再被猛然一推，入眼就是这么个丑八怪，不由得更想吐了……最好吐到他脸上！
那妖怪仔仔细细地看着我，看得我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手臂上爬满了鸡皮。
“不对，不是这人！我记得掀起帘子的是一个光头，难不成那么快长长了头发？”那妖怪问那只豺道：“你们是否漏了个人？”
“这个……小的也不清楚，可是冲过来的时候只他一人，许是……”
“且慢，你说‘冲过来’……”那妖怪笑了笑，但是看上去特别狰狞：“你是说这小白脸自己冲过来的？”
“是，我们正追着，他倒突然拿了剑向弟兄们刺来。”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那妖怪转头对我说：“小白脸，你自己说吧，你放走了哪个？”
我呸，一个两个都叫我小白脸……哦，不对，你们这是夸我长得漂亮来着。姐姐我不客气地收下了。
“不说？”他捏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我都怕自己的下巴会因此碎掉。
“我那师父的大徒弟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识相的赶快放了你姐……你爷爷，我还能让他饶你半条命。”我决定试试猴子的威名。
“哈哈哈哈哈，那养马的弼马温么？爷爷我还不怕他！”他捏着我的下巴，将我狠狠往地上一甩，吩咐小妖道：“把这小白脸绑在定魂柱上。将前门关了，我们等着那寻他的人，看够不够我们吃一顿。”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舔舔摔破的嘴角，只尝到一股铁锈味。
只是那妖怪居然知道猴子以前是弼马温，定是天庭的人。我怎么想不起来是谁呢……
……一定是他变成妖怪后是这模样，我想不起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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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洞里阴森森的，入眼就是怪模怪样的小妖，还不如睡一觉实在。这么想着，我却总起不了睡意，肩膀上的伤传来的痛根本不停歇，还一直在流血，我那件雪白的外衣都被染红了一大片。
恐怕不等他们救我，我就要流血死了吧。
我必须承认这是我第一次感到绝望。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救援，即使有，我能不能等到那时候都是个问题。我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死在这个充斥着血腥味的洞穴中，身体就传来一阵阵凉意。
我又觉得自己太傻了。
三藏有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保护着，再不济，观音菩萨也不会让他死去。
若是三藏和我一起被抓了进来，我得救的几率可能更大呢。
“那先生，你从何来？为何被他缚在此处？”我抬头，见洞里走出一个妇人来，扶着定魂柱，问道。
“问了何用？我迟早也是要被你们吃的，难不成地域不同，要吃我的妖怪也不同？”我真是佩服自己，还能说笑。
“我不是吃人的。我家在离此西下三百余地。那里有座城，叫做宝象国。我是那国王的第三个公主，乳名百花羞。”她接着对我讲述了那妖怪将她抢到此处，做了十三年夫妻，在此生儿育女的事。
“公主，你告与我又如何？你应该看得出，我是自身难保啊。”我苦笑。
“先生宽心，我有法子救你出来。我只求你与我捎封信去，拜上我那父母。先生可愿意？”公主道。
“自然愿意。”不愿意的人不是比八戒还傻？
公主交与我书信后，将我从后门放出。她又返回与那妖怪交涉。
我从后门出来，看那又是一片野花绿草，曲折小径，根本不识得路。因为失血，我的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撑着找到三藏他们。
“丫头！”似乎是八戒的声音？
我心下一安，眼前彻底一黑，倒在了草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