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过去（1 / 1）

趁着这天一早就不见了曌天的踪影，我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去找昭池。

我心里所想的很简单，天劫在即，我不想曌天一边陪我，一边分神去想这件事。更何况，曌天对他的计划闭口不提也让我担心。对我来说，我也不希望这个世间被毁，世人饱受灾害。昭池说他会有别的办法，也许是真的也不一定啊。

我站在昭池面前的时候，他并没有丝毫的惊讶，似乎早就料到我会去找他。

我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昭池看到我尴尬的样子，走到桌边坐下，跟我说了一个故事，一个属于他的故事。

“因为天劫，我的家乡受灾严重，洪水将我家的屋子都淹没了，全家只有我和姐姐两个人逃了出来。那时我还小，姐姐就担负起了照顾保护我的责任。她带我一路颠簸，吃尽了苦头。每次有什么吃的都先给我，有什么保暖的也披在我身上，给我一切她能够得到的。我们相依为命，随着难民队伍一路到了凌云山附近避难。那个时候虽然很苦，可是有姐姐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一切都有希望。可是没想到，难民中有几个人觊觎姐姐的美貌，想要欺辱姐姐。我年少无知不知轻重害死了其中一个人，遭到对方的追杀。我和姐姐只能一路逃，一路逃。终于逃到凌云山脚下，正遇到几位要下山察看的上仙。我和姐姐拼命求他们的收留，因为我们实在无路可走了，可是却被他们断然拒绝。姐姐跪着求他们，头磕的鲜血直流，求他们只要收留我就可以了，她没有关系。我一边哭，一边拉她走。我怎么可能独自苟活而不顾她呢！”

昭池说到这里，闭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我能感觉到，他此刻内心的难过，我甚至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不想再让他说下去。

昭池调整了情绪，接着说。

“后来其中一个上仙说，姐姐有修炼成仙的体质，如果愿意拜他为师可以收留，不过只能留姐姐一个人。姐姐当然不肯丢下我，说有她在就一定有我在。最后见相求无望，就带着我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我后来不止一次后悔，如果那个时候我让姐姐留下，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可是没有如果。失去了庇护的我们，没出城镇就被那些人找到，一场恶斗后，我们终究不敌。我亲眼看到……”

越到后面，昭池声音越是哽咽，根本说不下去了。我忍不住上前抱住他，“没事的，昭池，都过去了。没事的。”

“我亲眼看到姐姐在我面前被他们欺辱，玷污，我却束手无策。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恨我自己。如果不是我，姐姐根本不用受这么多苦。如果不是我，也不会惹恼那些人。如果不是我，姐姐留在凌云山也不会……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

我拍着昭池的背，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因为什么话都没有办法抚慰昭池心中的痛。

“更可恨的是，当时明明有很多人路过，可他们就像是没看到一样，任由一个弱女子被欺凌而无动于衷！最后，我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姐姐，她竟然还对我扯出一个笑。可你根本想象不出，那个笑在我看来就像一把剑刺在我的心上，因为那个眼神分明就是在告诉我，姐姐不能陪着你了，对不起。我在周围那些人的嘲笑下，拿起地上的一把刀，刺进了从小到大最爱我的姐姐的胸口，看着她感激的闭上了眼睛。”

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亲人，这是怎样的一种痛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泽兰死在我怀里时，我的心也很痛，想被剜去一块肉一样痛。我想，昭池的痛要比之甚十倍，百倍。

“那些人都被我的举动吓坏了，眼睁睁看着我抱着姐姐离开。我将姐姐埋葬好就去了凌云山拜师。我要变得强大，强大到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到我和我爱的人！起初那些上仙自然不同意，还好遇见了师父，应天上仙。他看了我好久，又掐指算了算，看着我的眼神变得复杂，但最后还是决定收我为徒。”

他停顿了一下，但显然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也许最辛苦难受的一段已经过去了。

“后面你差不多都知道了，我资质不好，常被同门嘲笑欺负，幸好有夕颜公主，还有你。其实我也很感激师父的。现在想来，也许他早就算到会有今天。他没有放弃我，想要扭转我的命运。是我，让他失望了。如果说我最对不起谁，恐怕就是师父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昭池有这样的一段过去。我很难想象，昭池平日里的洒脱明朗的背后，竟有这么一段不堪的伤痛。我只恨自己没有早一点知道，那样我会对他更好更好。如此看来，他对夕颜的依恋，是因为将她当做姐姐了。

“惜言，我和你不一样。”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我，眼里满是哀伤绝望，愁绪像泼墨般在眼底化开，也遍布了我的心。

“这些仇我放不下，因为我是靠着它存活的。若不是这份恨意我早就死了，化作一堆白骨了。它滋养着我，伴随我成长，早已入骨，溶于血液，至死方休。”

“所以，惜言，真正回不去的，是我。”

“我陪着你。”我是不经考虑说出的这句话，可是我并不后悔。当时我要逆天的时候，昭池也是不管不顾的支持。我选择放弃恨意，即使这个决定与他的立场相悖，他依然无条件接受，劝我追求幸福。他帮我找回了自己，我却没有办法给他一个美好的过去。也许，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他，像他的姐姐一样，不让他感到孤独，陪他走过这段日子。

我不能让苍生被毁，这是曌天拼了命守护的。我更不能看着他们相残，因为两人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

如果非要有一个结果，就让我成为那个恶人吧，如同当时的他一样。即使他会恨我，即使我会愧疚一辈子，即使别人认为我自私，绝情。可是这是唯一能让他脱离仇恨，重新开始的机会。

当我回到空华殿的时候，曌天果然已经在阶梯上等着我了。他见到我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只是伸手将我牵住，微笑着说：“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