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当日情笃深(1 / 1)
桑牧凉将辞冰送至相府门口便回去了,这么晚,他是不能送她进府的。
推开大门,只觉今晚的相府透着怪异,灯火锦簇,父亲还没歇下吗?
“三小姐,相爷有请!”辞冰认出这是上房的一个婢女,今晚的事,已经传到父亲的耳中了吗?没有时间细想,辞冰跟在那个婢女身后,来到了上房。
辞冰来到上房,见几房姨娘都坐在椅上,还有几位兄长姊妹都在上房,丫鬟仆婢也站了一堆,却没有人发出声音,寂静的可怕。
“父亲”,辞冰恭敬地请了个双安。
“哟!三小姐终于肯回来了,倒让这一家子的长辈好等!”说话的是楼澈刚纳的妾室秦氏,这秦氏这半年来颇为得宠,也不把前面几位夫人放在眼里,心想辞冰只是位小姐,于是就顺理成章摆起了‘夫人’的架子,走过来闻见辞冰身上的酒味,更是用丝巾捂鼻,“三小姐深夜如此打扮,还喝的一身酒气,真是好教养!”
“闭嘴!”一声呵斥,上房又安静了。秦氏瞧见楼澈面色不善,也不敢吱声,只是呆呆的站着。
“辞冰,随我进来!”随后,摆了摆袖子,“你们也都各自回去歇着,今日的事若有人再敢嚼舌根,家法严惩!”
听出楼澈语中严厉的警告,众人皆称诺,各自回去了。
秦氏一跺脚,也气愤的回去了。
相府的建筑源自巧匠陈晟的巧手,亭台楼阁,花团锦簇,足见主人的品味高雅。在一处阁院里,两位妇女在屋内闲聊。
“娘,父亲竟然发了这样的火,看来三妹要挨训了!”楼家大小姐楼笙嫣已嫁当朝侍中大人曹杰为妻,此次回娘家探望,却不料遇上父亲震怒。
“是啊!这么多年了,除了那一次外,这是他第一次发火。”二夫人李氏的目光望向烛台上的焰火,忽的打了个寒颤,她真是怕啊!怕那年的情况会再出现,那一年,真是太可怕了!
“娘,你说的是八年前!”那是她只有八岁,只记得父亲气急了,竟活活鞭笞死了四姨娘,是的,楼府本有一个四夫人,却在那年突然没了,只是对外宣称病故。还记得父亲打死了姨娘后连带府中一干人等都要赶出去,后来,后来,出去却成了大娘,楼府的女主人。
“秦氏目光短浅,只知道争宠攀比,却不知道因何受宠!”二夫人冷哼了一声,“她若是不说那句话,倒还有可以享几年福,可惜啊!她也是个福薄的。”
“那句话?”楼笙嫣不解。
“嫣儿,你觉得秦氏长的如何?”二夫人不答反问,楼笙嫣与那秦氏只见过两次面,却有说不出的熟稔,仿佛早就相识,秦氏自是极美的,却不如三夫人那般妖娆,只是轮廓间,似清水漾人,说不出的舒服。轮廓!她记得有个人的轮廓就是那样温和,像春日的风一般。难道…楼笙嫣吃惊的望着母亲。
“不错,这府中之人,我的眉目,温氏的声音,秦氏的轮廓,都是因为像她!可是秦氏却不自量力,竟然在你爹面前批评辞冰的教养!辞冰是那人唯一的孩子,上回温氏只是斥责她晚归,你爹便半年没理她,如今,这秦氏,恐怕也不长久。”
原来竟是这样!父亲心尖上的人竟是大夫人。楼笙嫣只是依稀记得八年前父亲是极宠大夫人桑氏的,那样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而她的三妹,作为她们唯一的女儿,也是受尽百般疼爱的。记得有次大哥抢了三妹的一块玉佩玩耍,父亲竟然让大哥在思过堂跪了整整一天。小的时候,无疑,她是恨三妹的。可是后来,大夫人出府后,父亲竟然对三妹不管不顾,这府中,就像是三小姐早就死了一般。她也就再没见过三妹了,甚至连她出阁那日都没见过。
“嫣儿,娘现在只希望你和你大哥幸福,只要你们幸福就好了。”看着母亲的面庞,楼笙嫣只觉母亲老了许多,眼角的细纹现今竟连脂粉都遮不住了。
“娘,你也要好好的,父亲,父亲他会好好待你的。毕竟,毕竟这么多年夫妻了。”楼笙嫣说的很慢,却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喃喃的说了几遍,他的父亲,那样俊雅的人,一定会好好对母亲的。
李氏只是笑笑,笑的空洞,笑的凄凉。我的女儿啊!我已经不指望了,自我嫁她那日起,我就知道,我的结局如何。
书房内,银质香薰球中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这种郁而不浓,淡雅扑鼻,有点像颜山上的桃花香味。但是如今这个时节,哪来的桃花?
“冰儿,你喜欢桑牧凉?”几乎是确定的语气,楼澈看着眼前的少女,八年了,她长的愈发像她!已经是他所不能藏住的美丽。
“是,恳请父亲成全!”辞冰跪地,自从五岁后,她再也没有求过他,也没有跪过他。
“若我不同意呢?”微眯着双眼,辞冰知道,父亲在生气,因为当初母亲怒极出府时,父亲也是这样看她,眯着眼睛,却像是要看穿她的身体。
辞冰没有说话,只是行了叩拜之礼,隆重且认真。
“你的脾气像极了你母亲!王侯之家,你确定有你有的幸福吗?”对于这个女儿,他一直漠视着,因为看着她,心中总有一根刺,如刺在梗,只能不见。
“我相信他!君心似我心,他不会负我!”我不会,像你和母亲这般,我一定会幸福!一定会!
“下去吧!”疲倦至极的声音,带着沧桑感,对于这个女儿,他终是无力的,也是不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