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河(1 / 1)
从成都回来,我和母亲没有回家,而是坐车直达县城。母亲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听医生的话回当地做针灸治疗。怕再次听见哪个医生说晚了。
到了县城,去了三年前那所医院。S医院也跟着时代进步了,面貌焕然一新,有电梯了,每个楼层都有举报箱了。
神经科的陈医生看了我们从托康带回来的诊断报告,母亲问需不需要再做什么检查。他说不用了,检查都是多余的。托康的权威让他如此的信服,如果托康诊断有误,他把我的未来都企图省略掉。
他郑重其事地指着一本医学著作对我说:“你看你患的就是这种病,你妈妈不懂,你是学生应该看得懂,这病不好治,只有做针灸理疗试试看!”
在他手指着的书页上,我只看清了“周围神经病”几个大字,其它都是模糊的。他口沫横飞,手又在晃动,我的意识也是模糊的。
接下来就是针灸理疗,母亲和父亲商量决定先做三个疗程试试看。
我和母亲俩住在表姑婆的大女家里,大姨在城区买了房子,旧房子就搁置起来没人住。父母从医院一出来,就开始四处找房子租,可是不是租金太贵就是临时的租客不租,天色逐渐暗淡下来,我们的出租屋还没有着落。心急如焚的我们却在公交车上巧合地遇见了表姑婆。我们总能遇到意想不到的人给我们提供无私的帮助,可是不知道我的病是不是也会遇见幸运之神呢?
因为家里的庄稼正处于丰收的时节,父亲要县城绮罗两头跑,所以在老房子里常常只有我和母亲两个人。狭小的空间会放大痛苦,在面对撕心的痛苦时如果注意力没得到很好的转移,感性最终会战胜理性。
母亲睁开眼看见的是我脚的“乱舞”,听着的是路人“哎!造孽!”的唉声叹气,闭上眼想起的是指甲油医生的断言。心烦意乱,痛苦却无处发泄。
一天中午,我端着盛好饭的碗,从厨房出来,没走几步,“扑通”一声,一个啃吃泥的姿势摔了下去。白白的米饭像仙女撒花一样洒落一地,碗也跟着摔碎了。母亲急忙丢下筷子,三步当两步走过来,把我扶起。母亲个子没我高,用了很大的劲才把我扶起,看着地上我的杰作,又看看木木的我,开始念叨起来:“端个碗都端不稳,你还有什么用?”
“这也不能全怪我,是地面凸起的地砖绊了我的脚!”
“那我们怎么不会?哎!我是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啊?别人都说带儿享福,我却带个儿受罪!”母亲带着摇头的肢体语言,痛苦无奈地说。
……
母亲的话,越来越难听,我的话越来越小声。最终我那不争气的眼泪跑了出来才止住了母亲的痛。
有句话叫爱得越深痛得越深。母亲的痛夹杂着恨铁不成钢,夹杂着对我支离破碎的未来的担忧。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要走向地狱般的世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痛真的很痛,这种痛会痛昏头脑,痛昏母亲的爱。
每次和母亲吵了架,我就会一个人逃到碧江大桥上,碧江是处在半山腰的老房子下方几百米处的一条大河,碧江桥横跨在碧江河上。
站在碧江大桥上,左手撑着栏杆。身后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匆匆路过的陌生人群,桥下是湍流不息的河水。我喜欢那种被城市喧闹的声音淹没的感觉。没有人认识你,你不用强颜欢笑的和熟人打招呼,你不用在乎路上的行人千百种眼光,因为你只是碧江大桥上的过客。
有几次心情悲伤到了极点,总想纵身一跃,从碧江桥上翻下去,让湍急的河水把我带走。可是都只是想想而已,不是没勇气。我怕跳下去,被好心人救起,人没死,却给父母带来我下辈子都没法补偿的的伤,还有那种死不了带来的后遗症或许和现在就全身瘫痪的痛差不多。
于是总是在碧江大桥上,任凭河面上的风胡乱地吹,任凭喧闹的声音如何把我淹没,直到担心呆久了,母亲会来找我时,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碧江大桥。
每天的我,行尸走肉地游离于老房子和S医院的针灸室。针灸师仍是个一头碎发的女医生,我总会被她的高跟鞋在安静的针灸室内发出的声音所惊醒。每次扎着针,我就躺在针灸床上睡觉,针灸室一般都很安静。很快就能睡着。
既然找不到我要的世界,我只好闭着眼去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