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1 / 1）
彩蝶病发已月余，前十日秦筠寸步不离地守在彩蝶旁边。十日过后彩蝶便可以下地走动，也常和秦筠一来二去地闲扯。
彩蝶是个有思想的姑娘，秦筠大体上的印象就是这样，识得轻重，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让想知道真相的秦筠不知从何问起。
这疟疾倒也没传染，院中的所有人都健健康康地，包括那个送彩蝶来的哭天喊地的小姑娘霞栖。
这时寒风也渐渐地带了点温暖的意味，吹到脸上也不会很刺骨。而秦筠每日的看书生活也是惬意的很。
只是陈臻竹每日像个没事人一般地向她院里跑，送着衣物送着书，还连带着洛姚洛晴两个小丫头也得了不少，整日笑眯眯地对着秦筠嘘寒问暖。
而秦筠日复一日，看到陈臻竹时脸愈发地烧红地厉害。而没人时却偏爱偷偷地瞄着他，看他狭长的凤眼带着神采，看他的侧脸，鼻子优雅地微微下弯，看他的薄唇张合着冒出的充满磁性的话语，常常让她的心像小孩蹦着蹦着踩着坑了一般漏了一次。
她也曾以为自己病了，偷偷地给自己号脉，发现一切正常后，嘲笑着自己竟如此痴傻。
在连续几次红着脸跑回房间后，洛姚和洛晴两个丫头“扑哧”地笑了出来。
“秦姐姐你怕是对少爷生了情愫吧。”洛姚一边娇笑着一边看着秦筠。
“怎……怎么可能。”秦筠有些乱了阵脚，“难道洛姚你曾情窦初开，看上谁家小公子不成？否则怎么如此了解。”
洛姚脸一红，“我才没有，我们是听府里的阿婆说的故事，那故事里的女子对谁家公子生了情意，可都是像秦姐姐这样的。你说是吧，洛晴姐？”
而此时，洛晴也正用袖脚捂着小嘴，笑道，“对啊，秦姐姐，你这副红了脸的模样，真真可以和府门挂的大灯笼比。”
秦筠泄了气般地窝进了木椅中，细细地想起了跟陈臻竹相处的时日，从当初在路上救了他，到他让自己住进陈府成了医女，再来则是这一月中的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从母亲死后，再没任何人如此关心过自己。如若说洛姚洛晴的无微不至是身为陈府丫鬟的本分，那么他每日的问候本是没有必要的。
乱了，全乱了。
但是，这心中似暖水化冰的蠢蠢欲动，让秦筠许久没被滋润的心蒙上了□□。
自己怕是，真动了情吧。秦筠想到，嘴角有一丝甜甜的笑。
忽然房门传来叩门声，“秦姑娘，你在吗？”
是陈臻竹的声音，秦筠心下立马少了一拍，满心欢喜地起身，走到门前，却怕他察觉了女儿家的小小心思，在门口收了笑容，应道，“在的，请问陈公子有事吗？”
“昨日听秦姑娘说想学写字，今日陈某带了笔墨纸砚。”门外的人依旧是阳光而充满了磁性的声音。
秦筠将门打开，见陈臻竹笑着进了门，将纸在桌上铺好，便对着在一旁愣愣看着他出神的秦筠招了招手，“秦姑娘过来啊。”仿若仅有的那一日的轻佻与调笑都是不存在的，他依旧是那路边被她救起的温婉的翩翩少年。
她从自己的世界中回了神，羞着脸上前，望着陈臻竹的脸，回道，“那就劳烦少爷教秦筠了。”
秦筠拿起笔，有模有样地认真学起了陈臻竹的样子，手指的方位，如何下笔等等，在他的帮助下在纸上歪歪斜斜地写下了人生中第一个字，一。
“嗯，你的手指还可以再向上放一些。”陈臻竹观察着她的动作，思量了一下，边说边伸出手帮秦筠调整着握笔的姿势。
秦筠的心跳一下子便快了很多，手上的触碰，微微感受到的对方的呼吸，都让她的思绪乱作一团，心里毋地空白，措手不及地，重重地压下了甜蜜，不大，却深刻。
这人生中的第二个“一”字，写得工整漂亮，并排着与前一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深深地烙印在了十四岁的秦筠的心里，不重不轻，恰好足以铭记。
“秦姑娘看书无碍，却不会写字，真是陈某所见的第一人。”陈臻竹看着秦筠认认真真地在纸上写下一字时，轻声说道。
“母亲告诉我，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我身在贫穷人家，又是女子，家中无劳力，只有一个病母。行医是我可以借以谋生的手段，我若不识字，不读医术，怕是母亲的药钱便会要了我的命。”秦筠想起了母亲，不由得眼色一黯。
“这么说来，秦姑娘是亲自为母亲抓的药？”陈臻竹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不然又有何办法？请不起郎中，母亲病重时已记不起所学的医术，秦筠只有自己研读，再去山上刨出草药，为母亲煎置药物，以续下母亲的命。”
“陈某佩服。”陈臻竹一脸真诚地向着秦筠行了一礼。
“陈公子贵为贾城少主，不必对小女子行此大礼。”秦筠忙起身回一礼，顺带掩饰着自己羞红的双颊。
“秦姑娘……”陈臻竹上前，扶起了秦筠，两人的双眼不经意地对视着，陈臻竹带着儒雅的笑，在他略略邪魅的脸上形成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
“陈……少爷，秦筠有些累了，想歇息了，少爷请回吧。”秦筠脑袋羞得快低到地上了，细若蚊声地对着陈臻竹说道。
“那……”陈臻竹迟疑地看了看桌上的器具，“那陈某就先行告辞了，请姑娘好生休息。”
秦筠帮着陈臻竹收好了笔墨纸砚，送他到了房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不舍，也有些值得回味的甜蜜。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深蓝色蔓延了大半边天，西边却依旧还剩了一些火红的云朵，成了一道绝美的风景。
待秦筠发觉脖子因抬头过久而产生了酸酸的痛楚时，她才恍然觉得这已该是点灯的时刻了。于是在院子里寻着洛姚和洛晴，她的房里没有备着点灯的必须品。
“姐姐可是在找我们？”洛晴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她回过头，发现洛晴洛姚正端着三人的晚餐在院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她，她仿若有些尴尬地背了背手。
“嘻嘻，秦姐姐还真是害羞呢，怕是今儿个少爷来了吧？”洛姚一脸诡笑地看着洛晴。
“对啊对啊，但是少爷可是每日都来呢，姐姐每日都这个样子。”洛晴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回看着洛姚。
秦筠似乎有些挂不住脸面，故作镇定地告诉她们，现在该掌灯了，她替她们拿好晚膳，她们去点好灯再进屋。
饭桌上，两个小丫头滔滔不绝地摆着今天从各个房里听来的小八卦。例如老爷院里的家丁看上了夫人院里的丫鬟，两人准备私奔还没出院门便被抓了回来，老爷夫人倒也没发雷霆，准了他们在干一年就多给些银两让他们回家成亲。两位年轻人感激涕零地磕了好几个头。
秦筠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插上两句话打打趣，三个女孩子笑作一团，全没了当初战战兢兢的情绪。
“对了对了，”洛晴嘴里包了一口饭菜，两颊鼓鼓得口齿不清地说道，“三月初不是有西域的商队会来么？”
“洛晴你慢点咽，别伤了咽喉，”秦筠笑着提醒，“西域的商队？就是那个两年会来一次的？”
“嗯，对啊。那商队可好玩儿了，什么新鲜的玩意儿都有，姐姐你也可以去看看有什么稀少的药材呀。”洛姚一脸兴奋地说。
“那日，全府除了一些必要的丫鬟家丁，我们都可以上街去选选自己喜爱的货物。”洛晴终于咽下了口中的饭菜，“晚上还有西域的舞娘到府中表演，还会展示献给城主的稀有宝物呢！”
“如此说来，是个开眼界的好机遇？”秦筠听闻有各种奇珍异宝，心中不由得也激动了一些，她在书中读到有关西域的种种都只是只言片语，如今可以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让她怎能不激动。
“对啊，这商队会在贾城停留两个月，所以带的货物以及骆驼车都是非常多的，据说在路上还会被误认为是军队呢。”洛姚说道。
“到时候，我们就早一些上街，去看看那些奇珍异宝吧。上次我们都是随着厨房的大娘一起去的，因为年纪小，都不能买自己喜爱的小首饰。”洛晴遗憾的语气溢于言表，而一旁的洛姚则深表赞同。
“那就这么决定了吧。”秦筠笑着说，自母亲去世以来，上天真真是太厚待她了，给了她住的地方，还赐予了她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居然还有这个机会可以让她看见书中描述的各式瑰宝。
饭毕，带着洛姚洛晴在院子里兜了几圈，便让她们回房歇息了。
她静静地吹着晚风，回想着白天时与陈臻竹相处的点点滴滴，嘴角不觉上扬了许多。晚风带来了绿叶抽新芽的生命的气息，也为她这颗小小的少女心浇灌了供以成长的露水，一路生根发芽，就待有朝一日，变成参天大树。
只是这树，也有被人供以栖凉，被人伐以成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