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养伤(1 / 1)
六月,阳光淅淅沥沥的透过窗格洒进屋内。夏花的清香弥散在空气中,夏虫在绿叶间轻声吟唱。此时的宛城,经过大战的洗礼,倒显出难得的祥和。
听雨轻轻睁开眼睛,目光空洞。怎么会在这儿?这是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头脑在这一刻,比暴雨过后的天空还干净。
有人进屋,来到床边坐下,又猛得弹起。药碗几乎是摔在床边,洒出暗褐色的汤汁。
一口气憋在胸口,她动着嘴唇,却发不出声音。梦醒了,看清了来人,一声声“大哥”在心里呼唤了千万遍,眼泪落如急雨。
杜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昏迷了半个月,请了多少医者,才从鬼门关把她拉回来。手掌摩梭她的后脑,长发垂下,更显得她的身量单薄如纸。这还是他那个活泼伶俐又任性妄为的妹妹吗?半年时间,她就被折磨如斯,所有心疼都化作手臂上的力量,将她抱得越来越紧。
“啊——”
一声涩哑的低吼,闷沉沉从胸腔迸发,如惊雷震碎了脑中的混沌。在大哥的怀抱中,她想起了一切。寇恂的承诺,耿宓的算计,她的放弃,与公宾就相伴的流亡,与汉军一起经历的那场生死大战,那只辟邪面具,还有巨无霸正中胸口的那一拳。
“大哥——”
她的呼唤,裹着泪水。竟然没死,竟然还能再见到大哥。她终于做到了!
“大哥在,大哥在……”
杜吴一声声应和,在她头顶低低的响着,浑厚得令她安心。怀抱那么温暖,是家的港湾,一如幼时受了委屈窝在大哥的怀里撒娇,不再被人欺负,不再饿肚子,不再有百万雄狮。她挂满泪水的脸上绽开一朵美如夏花的笑颜。
等她不哭了,杜吴放开她,垫了些被子,让她在床边靠得舒服。见她满脸泪,伸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把,手掌中粗糙的茧子弄疼了她,下意识的扭了下头。
杜吴的脸瞬间绷起:“你还知道疼?”
“大哥,”听雨难为情的低下头,怯怯的抬眼瞥着他,“我受伤了,你就别骂我了。”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去打巨无霸,你……”杜吴用手指戳她的额头,刚要触及,却轻叹一声,摊开手掌,轻柔的抚摸她的头顶。
听雨原本紧绷的心忽而一颤,软软得发酸:“那个王凤,他公报私仇,非要我上阵!我以为跟着队伍就能找到你,可是一出城就全乱了,又是风又是雨……”
说着说着,眼里又热热的,“啪嗒”一滴泪,落在杜吴的手背。
“好了,错不在你。”
“大哥,你救我为什么还要带着个面具?”
“面具?”
杜吴的神情让她摸不着头脑,难道那个面具人不是大哥?还会有谁几次三番的救她?
“没,没什么……”听雨笑了笑,问,“你是怎么救了我的?”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在阴姑娘家里,她说她发现你的时候,你就躺在她家的院子里。”
听雨皱了皱眉,到底是谁总如影随形的跟着她,救她于危难中呢?
“杜九,你醒啦!”
一声呼唤,透出急切与喜悦。
“公宾哥哥!”听雨兴奋的踢开被子大叫,突然咳嗽起来,牵动胸腔未愈的内伤。
公宾就抢进门来,怯怯的站在杜吴身后,看他替听雨抹背,好半天,才缓下她的呼吸。
“你的伤还没好,得悉心调养。你不知道,你吐了多少血,把杜公子吓坏了,真怕救不醒你。好在他自己懂医术,又不惜重金四处寻访名医,阴姑娘也从家乡请来名医治你的伤。可你的肺伤得太重,若要痊愈还得许多时日,一定要听杜公子的话,好好调养。”
杜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又命婢女端了药,递上前。
公宾就瞄了他一眼,惶恐的退到一旁。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
听雨将这两人微妙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忙笑着打圆场:“大哥,公宾哥哥在逃亡的时候很照顾我,还替我挡了王凤的一箭,为了保护我还替我跟着刘将军突围搬兵。”
“喝药!”杜吴冷冷吐出两个字,轻哼一声,“若不是他,你就不会流亡!”
公宾就眉头一皱,又马上展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又酸又苦又腥的药汁入口,呛得听雨想吐,眼泪流了一大把。公宾就适时递上一颗蜜饯:“吃点甜的挡一挡。”
听雨抓起蜜饯,还没扔进嘴里,就被杜吴抢下。
“甜食易生痰,不利于养肺,少吃。若口苦,就喝口水吧。”
一杯茶举到眼前。公宾就的眸子一暗,攥紧掌心里的蜜饯,悄悄背到背后。
半个月前的昆阳大战,以汉军的以少胜多画上句号。那一战,王寻战死,王邑狼狈逃回洛阳。当时,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屋瓦乱飞,大雨使滍川河水暴涨,四处奔逃的新军争相渡河,溺死者不计其数,将滍川河道堵塞,逃命的人踩踏着他们的尸体渡过。百万大军,付之一炬,精锐部队几乎全军覆没。而南阳副太守严说投降刘縯,宛城也不攻自破。
杜吴跟随刘秀来到宛城。城里有杜家的生意,一间不大的酒肆,前院掌柜照常卖酒给大战归来休整的汉军豪饮。听雨则在后院静心养伤。
因为增兵昆阳有功,刘秀曾邀杜吴入朝,他却以照顾小妹无法□□为由一拒再拒。反倒是公宾就总和刘秀搭话,想通过他到刘縯麾下谋个一官半职。刘秀并没答应他的要求,让他继续留在马武营中。
事没办成,倒给杜吴留下个市侩的印象。公宾就能明显感觉到杜吴对他的转变,之前只是冷淡,如今简直能用冷厉形容。所以,每当杜吴在家,他都尽量躲得远远的,要么在前院帮忙卖酒,要么上街闲逛。
“姑娘,该喝药了。”
外间珠帘叮咚,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走了进来。花白胡须飘然垂下,仙风道骨。他就是救了听雨性命的名医,卢昌。
他在听雨被救回宛城的第三日,受阴丽华之托,从新野而来。听雨醒来后,那些照料过她的医者都让杜吴遣散了,只留下卢昌一人近身照顾。
卢昌也是个和声细语之人,他的话听雨总不好意思不听。可是这药,太难以下咽,她一个劲儿的往后躲:“先生,药太难喝了,又苦又涩!”
“良药苦口,不遵医嘱,怎能早日康复?”
又一阵珠帘叮咚轻响。
来人一身银色铠甲,包裹住周身的英气,白皙的面庞却儒雅清秀。
“刘将军?”听雨惊喜的笑起来,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坐。
卢昌放下药,与刘秀互相行礼,退了下去。
刘秀坐在床边,淡淡的瞧着听雨笑:“原来是小妹!真叫我刮目相看!”
“刘将军别嘲笑我了!”听雨羞涩一笑,昆阳之战后,还是第一次见刘秀。以两万人胜朝廷百万之师,一战成名的他在汉军中威望陡然升高。如今,连王凤都对他刮目相看,再没人敢小觑这个看似文弱,实则有勇有谋的将军。
刘秀笑盈盈的问:“伤好些了吗?”
“卢先生医术高明,好多了。”听雨笑了笑,又问,“刘将军,你怎么来了?听我大哥说,你带兵攻打父城去了?冯异投降了吗?”
刘秀垂眸一笑:“还没到父城,就回来了。”
“为何?”
冯异回到父城后就一直率兵死守,更始帝刘玄派兵打了多少次,都没能攻下。自从听说这些,听雨就打心眼里希望刘秀亲自去攻打不守信用的冯异。
刘秀脸上的笑容终于变得飘渺,摇摇欲坠的撑不住眸光中渐渐浓郁的悲伤。
“既然你伤势大好,我改日再来探望。”
话音未落,他就起身离去。
听雨诧异的望着他几乎狼狈逃走的背影,这还是那个面对百万大军围城依然淡定微笑,从容献计的偏将军刘秀吗?一定有什么事发生,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门口忽然影子一晃,公宾就闪身进了屋。
“你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进来,不怕我大哥了?”听雨笑嘻嘻的调侃他。
“我看见刘将军去厢房找你大哥才来的。”他端起药碗,试了试温度,顿时皱起眉头,“都怪那个刘文叔,你看,药都凉了!”
“药凉了是我自己不想喝,跟刘将军有什么关系?啊……苦!”她忙不迭捏住鼻子,躲开公宾就递过来的药碗。
“苦也得喝,”他张开手,掌心一颗红枣,“喝了药奖你一颗枣。”
“哼,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吗?一颗枣就哄我吃苦药。”
她纵纵鼻子,嘴上虽不屑,心里却甜丝丝的。抱起药碗,一口喝尽,苦得大口呵气,去抢枣。他却合起手掌,递上一碗水:“甜食易生痰,不利于养肺,若口苦,喝水吧。”
听雨气得挥起拳头:“你骗我!还学我大哥说话!”
公宾就抓住她挥舞的胳膊,手掌包住她的拳头:“听雨,你大哥是真心疼你,学他的话,是因为我也真心疼你。”
听雨垂眸淡淡一笑,轻轻抽回手,十指交叉在腹前磨搓。
“以后,别再和那个刘文叔来往了!”公宾就的声音没来由的高了起来。
“为什么?”听雨吃惊的抬起头,迎上他愤怒的眸子。
公宾就脸上的寒意一点点汇聚:“他这种人,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他大哥刚死,他就忙着娶亲!“
“什么?他大哥死了?哪个大哥?怎么死的?”
“还有哪个大哥?不就是刚带着汉军攻下宛城的刘縯!那个更始帝刘玄不过是王凤那帮人推上去的傀儡,忌惮刘縯功高盖主,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他斩了。刘秀那厮,面对杀兄仇人,竟然卑躬屈膝的向刘玄认罪!为保住他的贱命,服丧期间,不为兄长戴孝,不再与旧部来往,还在大孝期间娶妻,置孝悌之义于不顾,这样的人,枉为人!”
砰的一拳砸在床边,浮灰四起。公宾就双颊绯红,目光凌厉,双拳紧握,一副若是刘秀在此,必要他血溅当场,祭奠兄长的架势。
听雨惊得说不出话。那个被公宾就当成战神一样崇拜的刘縯竟然死了,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被莫须有的罪名害死!刘秀又怎么会在兄长大孝期间娶妻?他娶的是不是阴丽华?那个玲珑心肠的女子怎么会容许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在她的心目中,刘秀是个重义守诺的君子,看上去儒雅,上阵杀敌却勇猛过人。昆阳一战,几万兵马大胜百万之师,让听雨对他又佩服又崇敬,绝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他……也许,他有苦衷?”
“什么苦衷?”公宾就嗤之以鼻,“听闻他父亲早亡,长兄如父,什么苦衷能让他不顾孝义?”
听雨沉默,公宾就全家死在上谷铁骑之下,连尸首都找不回来,所以才会对刘秀的不孝行径如此愤恨。可是官场之中,太多的身不由己,诚如当初寇恂不爱耿宓,却出于种种考虑不得不选她。不是刘秀本人,谁又能明白他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才会不顾孝义,宁可成为众人眼中大逆不道之人,也要在大孝期间娶妻。如果真的只为保命,又怎会轻而易举的在她面前表露悲伤?听雨不信,可她并不想反驳公宾就什么。与刘秀相识不过个把月,若没有大哥倾囊相助,他又怎能知道她是谁?
听雨长长出了口气,这一路,除了公宾就,谁是朋友?人情冷暖,不过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都在权衡利弊得失。听雨看得清楚,能做的,只有设身处地,体谅宽容,再不会高估自己,也不会低估旁人。
午后的日光斜斜的照进东厢。刘秀和杜吴,一个凭窗而立,一个倚墙静坐。
空气在两人之间,仿佛凝固不化,静止了两人脸上的神色,一个悲戚戚眉头紧锁,而另一个冷峻一如既往。
杜吴的眼神粘在刘秀背上,刚刚的一番话,他却没有一点反应,从始至终,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他从不急躁,可沉静如刘秀,也让他有些沉不住气。
凝滞的空气中传来刘秀轻飘的一句:“你方才说你身负家族的血海深仇,又是如何忍住了十几年?”
“小不忍则乱大谋,十五年前我只是个十岁孩童,以卵击石报不了仇,只会失去自己的性命。这个道理文叔君应该比我更明白。”
“如今,若是有人杀你手足,你会怎样?”
杜吴坐直身子,眼光中一点狠绝忽现,他的答话毫不犹豫:“杀了他!”
刘秀缓缓转过身子:“伯恩是个狠角色。”明明调侃的一句话,他脸上却不见一点笑意。
“我只是个商人,可以狠如狼,也可以顺如羊。但你不同,你也许是一统天下之人,也许是将帅之才,也许是个平庸的农夫。成败只在一念之间,此时此刻,你不能狠,只能顺。”
“一统天下之人?将帅之才?”刘秀讥诮一笑,“多谢抬爱!”
“你既然已经选择了娶妻示弱,保全性命,又在犹疑什么?”杜吴盯着刘秀的眸子,心中有些急切,面前这个男人是个迎战千军万马都面不改色的将军,就不该在做了决定之后再来后悔。“那些人愿意说什么就让他们去说,大丈夫要成事,又何必在乎这些流言蜚语!”
刘秀沉默无语。
“若是你心中难过,撑不下去,大可以来找我,我这里有的是酒,保管你醉!”
杜吴眼中的笑意点燃了刘秀,喉结上下颤动,笑声酣畅淋漓,震动了屋宇。
“你也可以不只是个商人,入朝助我一臂之力。”
刘秀的话语是诚恳的,他本是默默无闻的偏将军,昆阳一战初立军功,却因为在兄长大孝期间娶妻而被人们所不齿。这个时候的他,是最需要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力量,壮大势力,杀刘玄和绿林军首领为大哥报仇。杜吴的财力、心智皆为上品,是他最想收为己用的人。这一点,杜吴也看得透彻,请他时常来家中喝酒,也是想结交,只是面对他的邀请,杜吴再次摇头。
“成国上公逼迫我小妹上阵送死,我绝不会归顺这些人。我只效忠一统天下的贤主明君,若是那个人还没出现,我会一直耐心等下去。”
刘秀一怔,转而豪爽的仰头大笑:“好,我们就此约定,等那个一统天下的贤主明君出现,你便效忠于他!”
六月底,刘秀在宛城迎娶新野阴家长女丽华。婚礼隆重热闹,让人完全忘了几日前,刘縯才刚刚被斩。
迎亲的队伍刚好从酒肆门口过,吹吹打打的热闹乐曲显得格外刺耳。
听雨拖着腮坐在台阶上,长叹一声:“痴心女子!”
杜吴在她身边坐下,轻笑了一声:“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好吗?”
“这桩亲事真的只有那么简单?刘将军若真心喜欢阴姐姐,早些年为何不娶她,非现在娶,让阴姐姐陪他一起被人唾骂?”
眼前的小妹忽然长大了,杜吴的目光掠过她的脸,清瘦的面庞不如从前圆润,眉眼间总是凝着一点淡淡的哀愁。过去那个笑语盈盈,耍着小聪明嬉笑玩闹的妹妹一去不返了。半年的颠沛流离,让她懂得了许多人情世故,再不会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肆无忌惮的爱恨。
“世间从来没有简单的事情。”杜吴开始缓缓的讲述,引领小妹亲手去触摸生活中的这些复杂与艰辛,“文叔君的兄长功高盖主,当年尊帝呼声极高,若不是绿林军首领拔剑相向,保举刘玄,刘縯就是如今的更始帝。他战功赫赫,刘玄怎么可能留他?现在刘氏一族的势力太弱,必须依附绿林军才能成事。要在刘玄手下保住性命,文叔君只有装孬示弱,与兄长划清界限。他心中有大志,所以……”
“所以他就把阴姐姐拉下水,成全他的示弱?”听雨瞪着杜吴,眼中的愤怒像两束小火苗,快要燃烧起来,“你们这些男人,总是把婚姻当交易!”
杜吴反而看着她笑,引导着她向更深处探究:“但阴家并没有反对阴姑娘在这个时候下嫁,你想想又是为什么?”
听雨定定的看着杜吴,瞳孔里的火苗渐渐熄灭,蒙上一层悲戚:“就算刘秀是个心怀大志之人,也犯不着在这个时候押上自家女儿的终身幸福……”
杜吴抬手摩了摩她的额头:“很多事……身不由己。”
听雨垂下头,轻叹一声。身不由己,多好的借口,四个字就可以推卸一切责任,被伤害的人因为这四个字也只能谅解、宽恕。
“听雨?”
“嗯?”
“公宾就……你觉得他如何?”
听雨坦然的笑了笑:“我在街上救人,却救了个逃犯。那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竟然跑去劫法场。他感激我救他性命,一路上逃亡,我们两人相依为命,一起乞讨,在沮阳他为我治伤,在昆阳他为我挡了王凤一箭,后来又代替我冒死突围搬救兵,这份恩情,我也记着。在我心里,他和大哥一样,是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惦念的亲人。”
“亲人?”杜吴慢慢咀嚼这两个字。
“大哥,不管有没有公宾哥哥,你都是我最最亲爱的大哥!”听雨晃着他的手撒娇,俏皮的笑容又浮现在她娇美的脸上。
杜吴心里一宽,浅浅的笑容融入眼角眉梢,他反握住听雨的胳膊:“小妹,这个世上,一个真心爱护你的人确实难得。当初爹娘宠你,你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得到的容易自然不懂珍惜。但是你走了这一圈,自然该知道,离家在外,想要什么都得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来,有没有后悔当初草率放手?”
“草率放手?”听雨怔怔的看着杜吴,他眼中的光芒让她明白了他所指,气愤的扭过头,“他当初已经做出选择,我才不会不顾尊严的死缠烂打。”
“在我找你之前,曾去找过他,他每日在上谷广阳交界的那片树林等你,他说愿以性命换你平安。”
听雨的眸光一亮,急忙低下头掩饰,却没逃过杜吴的眼睛。
“当年你不懂与人争抢,耿宓略施小计就让你放手。如今你再不是当年的娇小姐,你的阅历是任何一个闺中女子都不可能经历的。虽然我去找他时,亲口否决了你们的婚事,但是,如果寇恂仍是你心中所爱,他未娶,你未嫁,何不放手一争?”
听雨抬起头,大哥的脸庞在夕阳下,像蒙着一层透明的光辉,他的目光温暖而柔和,带着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刺中她心房最柔软的角落。昔日的一幕一幕在脑海中重映。
寇恂,流亡这么久,她却始终想忘而不能忘。他给了她人生中最最璀璨的第一段记忆,也在心头刻下最最疼痛的第一道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