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去还是不去?(1 / 1)
第二天一早肖想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拿起一看居然还是那位硕士先生。昨天下午在出租车上接他的电话,问星期天有没有时间一起去逛公园,当时她说什么来着?明天看情况是吧?这不,看情况的来了。
大热的天出去逛公园,硕士你实在是太会想节目了,这年头谁谈恋爱还逛公园呀?
对于这个让人为难的问题肖想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回答,只好装出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应付了两句,对方说半个小时后再打来,肖想躺在床上睡不着了。
想起在咖啡馆里那一杯十五元的咖啡,虽说最后被钟清卓结了帐,但是不能不说心里还是有点介意和别扭。相亲之前有个朋友告诉她,别对初次见面的男人要求太高,现代人就是这样,没得到之前不愿付出,都怕自己吃了亏,不管是感情还是金钱,都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在觉得值得的时候才会表现出应有的慷慨风度。
只是肖想一直都不是一个很能接受现实的人,理论上的那些劝告虽然她也都听进去了,但是真轮到自己遇到这样的人了,心中的难过还是无法否认的。事情的根源不在于谁付了多少钱的问题,只是这种仿佛在衡量一件商品的态度让人觉得很难过,试探着接触,试探着靠近,试探着得到,也试探着付出,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双方都随时可以抽身走人,什么也不会留下,当然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和伤害。
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可以接受这样的规则才去相亲的吗?那现在进不能退不甘的矛盾心理又是哪里来的,肖想真想敲开自己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今天的约会,到底去还是不去呢?
去就证明双方有进一步的可能,不去就是就此结束,若是放在几年前遇到这样的男人,肖想真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可现在都到这个年龄了,好男人早就成别人的囊中之物,剩下的这些瘸子里挑将军,凑合着能接受就算了,估计人家对她也是抱着这样的心理吧,这样也好,谁也不会对谁有过大的期望值,最后到一起生活就不会失望。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两情相悦,能不两看两相厌可能就是最好的结果。
虽说那人昨天的表现确实很不怎么样,但是看人不能一棒子打死,肖想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找着去的理由,好了,一锤定音,那就去吧!
做出决定之后的肖想迅速穿衣起床洗漱,牙刷塞进嘴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现在这房间里不止她一个人,她出去了钟清卓怎么办?虽然昨天晚上那盘土豆丝切得相当失败但还是被扫荡地一干二净,可见那人平时都是吃些什么,连那么没有卖相的菜都能风卷残云,怎么能指望他在自己离开之后用那些所剩不多的食材做成能吃的东西,这还真是个大麻烦啊。
牙刷完脸洗过肖想也没想到解决办法,匆匆在手心里倒了一些爽肤水一边拍着一边朝另外一间卧室走去。这套两居室她才租了不到半年,地方有点偏,但胜在租金低廉,缺点是这是单位的集资房,完全没有一居室的小户型。不过刚好有个以前的同事住在这个小区里,又帮忙压了些租金,最后以市区一半的钱租下了这套房子。因为有时候妈妈或者妹妹会来看她,才在另外一个房间也备好了床上用品,刚好这次派上了用场。
不知道他昨晚有没有睡好。吃过晚饭之后肖想就哈欠连天,白天里死的脑细胞实在太多,还背了一个大男人爬上五楼,身体和精神都极度疲惫,从柜子里找出过年公司去外地开年会时从酒店里拿回来的一次性拖鞋和牙刷,叮嘱钟清卓有事叫她之后就去睡了。
夜里她醒过一次,怕他腿疼去敲门,听到他在门里说没事,她梦游一样回到床上又一觉就直接到了大天亮,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样了。昨天下午还叫嚣着要照顾人家呢,结果早上睡醒差点连这个人都给忘了,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肖想深深地唾弃自己。
没敢敲门,她隔着门轻轻问了一句:“清卓你醒了吗?”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回答:“醒了,这就出去。”
回头一看墙上的表都要八点半了,肖想记起手机还在房间里,马上就到说的半个小时的时间了,怕再来电话听不到,她赶紧踢踏着拖鞋进去把手机拿出来放在了茶几上。
刚放好钟清卓就打开了房间门,还是那样稳稳当当的缓慢步伐,认认真真地好像将走路当成了此时最重要的事情。这里也没能给他换的衣服,昨天他穿来的衬衣和长裤已经有些皱,头发也有点乱,但整个人却从里到外透出来一种让人觉得很舒服的气息。
八年没见,和当初那个跳脱的少年比起来,他的五官倒是没有多少变化,但气质却沉静了许多,十几岁时尚显清秀有余的脸庞,如今线条刚硬了一些,不多,却足以将那时的稚气刚刚填平,好像眨眼间八年过去,他们都在彼此看不见的岁月里悄悄长大了。
要是那个相亲对象能长成钟清卓这样的程度就好了,不需要太帅,但是比较符合她现在的审美观,话说当初看上的怎么不是他呢?
哦呀呀!肖想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看来真的是该找个男人谈一场正儿八经的恋爱了,否则哪一天说不定她就会化身女色魔,见到一个顺眼的就往上扑,现在居然对着钟清卓都能有这样的龌龊念头,赶紧打住打住!
心里的告诫声不断响起,她的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
感觉到肖想一直在看他,钟清卓缓缓地抬头对上了她打量的目光,谁知视线刚一接触那丫头就连忙避开了,他想笑又忍住了,慢慢走过去坐在了沙发上昨晚他坐过的地方。
“你都不会换个地方!”肖想见他坐下之后就随手整理那些杂乱的书刊,觉得不好意思的同时也不满地嘟囔,沙发上那么大的空地,非得认准那个角落了,不知道她习惯把书往角落里扔啊!
嘟囔声落进钟清卓的耳朵,他动作顿了一下就又继续收拾,只是口中轻轻地说道:“我这人比较死心眼,认准的地方和认准的人一样,从不改变。”
这是什么意思?一头雾水的肖想没时间纠缠这个问题,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清卓,我过一会儿要出去有点事情,中午可能就不回来了,二哥他们不是在你那里吗?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这是不是在变相赶人啊?刚说完就意识到这个问题的肖想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钟清卓的反应,会不会伤了他呢?要不要趁着他还没回答补充解释一下?
“我回去不方便,就待在这里好了,你出去忙你的,我自己饿不着。”钟清卓没有抬头,甚至连手中的动作都没停,淡淡地开了口。
肖想怎么也没料到得来的居然是这个答案,难道真是她思想太复杂所以想多了?应变不及之下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哦”了一声,然后支支吾吾地去洗手间里擦她的防晒霜,刚才她拉开窗帘看了,外面阳光普照,不是说昨晚有雨吗?到底下了没有啊?
沙发上的钟清卓在看到肖想进到洗手间之后就闭着眼靠在了沙发靠背上。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肖想要出去干什么,昨天下午在出租车上她接电话时下意识地歪着头,坐在后排的他刚好能从倒车镜里把将她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那种纠结和复杂的神色对着普通的朋友和同事是不可能出现的,当时他就明白,电话的那一头,必定是一个和肖想有着特殊关系或者即将形成特殊关系的男人。
有时候他忍不住会讨厌自己的敏感,就像昨天下午,因为那一杯咖啡,他居然能胡诌出下雨的理由强跟着她回家,只为能有机会在独处时探听出来她现在的感情状态。而且如果不是担心她太累,夜里她在门口探问时他差一点就装痛让她进来了。
怎么能这样处心积虑呢?这双腿远远没到要时时坐着轮椅的地步,可是自从见到她之后,他甚至有点感激那辆带给他无数梦靥让他无数次想砸掉的轮椅来。
不是早在得知她考上了名牌大学之后就死心了吗?为什么两年前无意间知道她回到省城就拖着行动不便的身体也来到这里,来了又没有勇气去找她。
一个人若是想找另一个人,什么都无法阻挡。
而一个人若是不想找另一个人,所有的理由都会变成借口。
他不知道自己算哪一种,不想找吗?那跑来这个城市干什么?可是真的想找的话,为什么两年的时间都不去付诸实施,他到底是在纠结什么还是害怕什么?
这个城市并不算大,不是没有想过,说不定有朝一日会在哪个角落里重逢。刚来的时候他甚至专门趁着节假日故意不坐轮椅去车站回家,幻想着能在哪辆车上遇到放假的她,然后就可以顺利成章地说一句:“好巧呀!你也回家?”
可是一次又一次,除了因为车站过多的人群害他东倒西歪地跌了几跤,身旁匆匆走过的身影有的回头看一眼,有的连看都不看,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还在四处张望,祈祷着她能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嘟着嘴埋怨他走路都不小心,只是这种祈祷从来都没有成真。
最后一次是去年的五一,后面的人可能是嫌他走得太慢就硬挤了过来,结果他站立不稳又一次摔在地上,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女孩子的惊呼,然后就是一双温暖的手扶起了他歪倒的身体。那一刻他以为自己终于能结束这种自我折磨了,可是转过头去却发现不过是一个好心的陌生女孩。
那一天道过谢之后他并没有上车,而是在车站的休息椅上一直坐到了人家下班,离开车站的时候他想通了,能在这里遇见的概率微乎其微,即使遇见了,让她看着他的狼狈无助会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吗?其实如果不贪心的话,能和她生活在一个城市里已经是幸福了,那么就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吧!
之后的一年,都是家人来看他,他再也没有一个人回去过。
而现在,他千万次祈祷出现的人就站在距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胸膛里的那颗心那样安静又那样忐忑,能让她出去见那个相亲对象吗?能吗?能吗?
卫生间里的肖想对着镜子拍拍打打,凑近一些看看,左眼角下面因为熬夜长出来的一小块斑怎么也消不去,故意在那个地方抹上厚厚的一层遮住,然后笑自己的自欺欺人!
还没等自欺欺人的程序完成,外面茶几上的手机就开始响起了那半个小时之约,赶紧拍拍拍,拍完再出去接听,多响几声也没有关系,女人要学会矜持!肖想头也不回地胡思乱想。
“啪啪”的拍打声中铃声越来越近,突然间就停了,肖想一转头看见钟清卓拿着手机递了过来,声音里好像藏着笑意:“想想,你相亲对象的电话。”
呆滞地接过手机,呆滞地看着已经处于通话状态的屏幕,呆滞地凝视着通话人那一栏里醒目的四个大字——相亲对象,肖想真想问问老天,能不能降道雷劈死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