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凤凰涅槃（1 / 1）
第四十九章
凤凰涅槃
小七：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恐怕已经离你而去了。你在哭是不是？你答应过我，在我离开你之后你要开开心心的，所以，现在你不许哭……
还记得，你刚刚出生的时候，你的父君让我给你取名字，当我将小小的你抱在怀里的时候，你冲着我笑了笑，眼睛眯成了月牙的形状。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我尘封许久的心忍不住轻轻地颤抖。
原本，清尘想让太乙真人做你的师父，但是我却主动提出要收你做徒弟。你父君很是讶异，因为我几十万年来从没有收过徒弟。不是因为我不想收，而是因为我习惯了寂寞，习惯了每天，每月，每年的寂寞。在寂寞里，我慢慢地沉默，我不想让任何的东西打乱我平静的生活。当然，你的父君很乐意让你做我的徒弟。
毫不意外，你是一个很闹的人。
但是，在你这样的吵闹中，紫浮岛好像从来没有那么热闹过了……
慢慢地，我发现，自己在看着你的时候，我的脸上会有一股淡淡的笑意。
我很惶恐，借口要去东华，离开了紫浮岛。
我没想到，就连严华帝君都看出我的魂不守舍。
我还记得，他是这样说的，“我说，凤栖，这几十万年了，你可是半朵桃花都没有，怎么，如今你可是动了情了？”
动了情了？
我不知道。
然后，我用灵力占卜了一个卦。
卦象说，你永远都不会爱上我。
看到卦象的时候，我竟然微微地松了口气，还好是这样。我依然可以固守着我的寂寞。
其实，我是个很懦弱的人，可能是活得久了，人老了，便没有了勇气。
我亲眼望着你是如何深深地凝望着他，我亲眼见到你为了他哭，为了他笑，为他一点点的小动作而欢欣不已。
我在旁边看着，心内虽然刺痛，但是还是为你而高兴。
直到，你成了灰飞。
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我一直在欺骗自己，一直。
我以为我对你只是一点点的喜欢，其实，我不只是爱你一点点。否则，我的心为什么空了呢？为什么，我觉得我一直习惯的寂寞忽然如此地难熬呢？
我知道，那是因为你走了。
你真的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搂着我的脖子，娇嗔地唤着我，“凤凰。”
三千年里，我都像活在地狱。
我想，假若你能回到我的身边，我一定不会再放手，不管那个可笑的预言。
一千年前，当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就像看到了一束阳光暖暖地照进我的心里，我知道，我活过来了。
我固执地将你带回了紫浮岛。
你和以前一样，很会酿酒。我和你每天生活在一起。有时候，我真的忍不住在想，现在的你是柒雪，那么一切都是重新来过的罢？也许，这次，这次你会爱上我？
但是，有一日，你从人界回来，我看到你粉嫩的脖颈上鲜红的吻痕。我的心又一次如针刺一般得疼痛。而且那疼痛转化成了冲天的愤怒。
最后，我还是忍住了，试图去忽视那些在你身上的痕迹。
我知道，你在人界遇到的人一定是风离。
一百年后，你向我辞行，我从你的眼里，竟然看不到有一丝的留恋。
一股酸楚之感渐渐地弥漫上。
我知道，你和上一世一样，依旧只把我当成你的师父。
小七，其实，我已经习惯了等待，等待下一个轮回。
我看着你不断地学习身为仙界公主的礼仪，我看着你不断地练习着舞蹈，我看着你弹瑶琴弹得十指都肿了还不肯停。
我知道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那时候，你偷偷地跑去灵界只为了偷偷地看他一眼，我跟在你身后默默地看着你偷偷地溜进他的寝殿，看着你在夜色中凝望着她的睡颜，亦看到你在那暗夜中偷偷地流下的眼泪。
在那一刻，我才知道，你爱他已经入了骨髓。
回去的时候，我又占了一卦，这一卦是关于我的。我看到了我的我沐浴在一片火光之下，周身是刺骨的疼痛。
在看到卦象的时候，我心里反倒有一种解脱感，神仙做得太久了，偶尔去做做凡人也是不错的。
当妙人出事的时候，你心急火燎地要赶去八荒之地的时候，我就预料到你将遭遇的一切。我也知道，这次，我再也拦不住你，这也是你躲不过的劫。
为了救妙人，你用了拈花雪霁。你难道忘了我反复地叮嘱过你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这个灵术么？难道你忘了你自己没有仙元么？难道你忘了自己一旦灵力耗尽就可能灰飞烟灭么？
在你受伤的那一刻，也是我应该涅槃的时候。
在那种状况下，在这六界之内，除了我，没有人能救你。
我不是不爱惜自己，只是我爱你比自己深得多。
这句话，我在心底对你说过很多遍，只是你一遍也没有听见，现在我要走了，我还是选择将它说出来。等我成了凡人的时候，就算你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一定不认得你了。那么，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将它说出来了。
所以，原谅我，造成你的困扰。
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伤心，或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看到天界多了一个刚刚从人界飞升的小仙。
我想那个人或许会是我。
凤栖字。
看完这封信，柒雪顾不上流了满面的眼泪，跑到她的父君面前，扑通一声跪下道，“父君，告诉我凤凰投胎的人家。”
“小七……”清尘的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我不能告诉你。”
柒雪将头狠狠地磕在地上，“我知道天机不可泄露，就算要有天谴也都可以报应在我的身上，求父君告诉我凤凰投胎的人家。”
清尘叹了口气，将柒雪扶起来，轻轻地揉着柒雪额头上红肿的地方，“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只是凤凰交代我绝不能告诉你。”
柒雪闻言颓丧地转身，一步步地往外走去。
“小七，你去哪里？”
“我去人界，就算我不知道凤凰在哪里，我就一个个的找，总能找到的。”柒雪清冷的声音渐渐地扩散在大殿。
“可是，你找到他又能如何？”
柒雪回头，微微地笑了笑，“我欠他的，我要将所有的一切补偿给他。”
往事一点点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想起在龙涎池边，他搂住她时，不自然的神色，和微红的脸颊。她想起，他曾执着她的手，醉眼朦胧地道，丫头，我岂止等了你一时，我等了你一世。
凤凰，你为何从来都不说……
现在，你让我如何偿还？
人界。
宁江城。
天亮了……
女子撑起身子，掀开花布帘子望了望窗外。
江南的烟雨空朦一片，仿佛一幅水墨画卷慢慢展开，里面黑瓦白墙，桃红柳绿。
王二叔又用一根竹扁担，担着货担子，蔡婆子推着装满了刚收成的白萝卜的独轮车，张大娘将豆腐摊摆了出来，大声吆喝着，“两文钱一块！”
张大娘的生意一向很好，不到一个时辰豆腐就卖光了。
柒雪透过花窗望着这来来往往的人呆呆地发怔，穿上屋角的绣花鞋就推门走了出去。
“柒雪姑娘，今儿个可是要去后山花圃？”对面的张大娘一见柒雪便热络地道。她长得珠圆玉润，天庭饱满，倒是与她豆腐西施这个外号很贴切。
柒雪微微点了点头，微笑着道，“大娘，今日可要我带些什么花儿？”
张大娘呵呵笑道，“上回，柒雪姑娘折的那几枝桃花开得啧啧，可真是漂亮。这回还要麻烦柒雪姑娘了，我家小妞喜欢得紧呢！”
“嗯，好。”柒雪答应着。
柒雪在宁江城开了一家小小的花铺——飞花轩。
飞花轩……
这是水忧在人界的时候开的那家花铺子的名字。如今，柒雪也用了同样的名字。
凤凰，即使你不记得我了，也该对这飞花轩有一点印象罢？
不知不觉来人间已经整整二十二年了。
她勾指算一算，凤凰如今差不多已经二十二岁了，不知道他投胎在什么样的人家，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后山花圃里种着大片的桃树。
还记得以前，她被凤凰逼着在紫浮岛上种桃树的辛苦，还记得，她用结出的桃子酿酒的甘甜，还记得，她与凤凰共度的那一百年……
现在，这里也有与紫浮岛一样的桃花林，凤凰，你看到了吗？
现在正是桃花开的时节，落英缤纷，桃花随着风吹散飘远。柒雪站在桃花林中，弯腰从泥土中挖出一坛子酒，她揭开酒盖，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她竖起酒罐子，直接将酒灌入了肚中。
这酒喝了多少，柒雪已经不记得了。
她只知道，她每年都要酿很多很多坛桃子酒，只为等着他回来一起喝。
可是，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有找到他。
微风吹过，桃花纷飞，其中有一瓣落在了柒雪的肩头。柒雪笑了笑，轻轻地拂去了。
柒雪醉眼惺忪地摇了摇酒坛，“咦？怎么这么快就喝光了？”
柒雪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折了一枝桃花下来，喃喃自语道，“这个……这个……是要送给张大娘的。”
连日来，宁江城都在下雨，今天雨停了，山间的小路却还是湿滑的。柒雪喝了酒，步履不稳，一不小心就滑下了山去。
柒雪只感觉自己骨碌碌地打了好多了个滚，终于到达山下的时候，她的头砰地一声磕着了山下小河边的巨石上。
于是，她晕了过去。
“姑娘，姑娘？”迷蒙中，柒雪感到有人在她的耳边不断地叫她。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见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焦急地呼唤着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