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雨落时（1 / 1）
第四十五章
雨落时
当清晨的第一缕微光洒落在她的肩头，她听到了窗外的鸟鸣。
笃笃……
有人在敲门，她起身，拉开门，毫无意外地，是风离。
她微微地笑了出来，侧身将他让了进来，“我昨天是不是很失态？”
风离亦笑着，“这么多年你的酒量还这般浅。”
他伸手拉住她的手，往门外走去，这时，柒雪却发现他的嘴角竟然破了，上面凝着暗红的血痂。
“你这是怎么了？”柒雪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唇角，“怎么受伤了？”
风离征愣了一下，抓住了柒雪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探究的玩味，“没想到你还会关心我？”
柒雪亦是愣了愣，“我自然会关心你。”
风离那纯黑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柒雪，里头意味不明，只是抓着她的手越发得紧了。
柒雪忍不住沉吟，“疼，你弄疼我了。”
风离扯了扯嘴角，却不松手，“我们走罢。”
***
“小七，什么时候喝你跟风离的喜酒啊？”九歌坐在柒雪身边问道。
柒雪依旧是笑着道，“总会有那一天的。”
“好想念我们在一块儿长大的日子，那时候你跟月华走得比较近，当初，我还以为你喜欢月华……”九歌讲到这里微微地摇了摇头，“呵……我真是好笑。”
柒雪唇边的笑意却渐渐地收敛，“那么，你喜欢谁呢？”
“嗯？”九歌愣了愣，将视线转向了在葡萄藤下下棋的月华和风离，然后冲着柒雪微微一笑道，“我啊……我都很喜欢……”
柒雪轻声笑了笑。
都喜欢……真是精妙的回答。
另一边，月华轻轻地将白子搁在棋盘上缓缓地道，“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只有水忧一人，没想到你竟然喜欢上了柒雪。”
风离将黑子啪得一声搁在棋盘上道，“水忧也好，柒雪也好，她们难道有什么不同么？”
月华握着棋子的手微微地一顿，随即笑了笑道，“水忧是水忧，柒雪是柒雪，她们是不同的。”
“柒雪是水忧的转世。”
“假若你是已水忧的转世来看待柒雪的，那么我劝你还是尽早地离开她，因为……“月华顿了顿，“你根本就不配爱她。”
风离抬眸，眼中闪过一丝阴郁，“我不配爱她？那么，你配是么？”
月华轻轻一笑，“她的心思很敏感，但是表面上却又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风离，我想你应该坦诚地与她谈一谈。”
***
九歌名闻天下的有三绝，其一，乃是灵动之声，其二，乃是曼妙之舞，其三，乃是倾城之容。
这三样，柒雪都已经见识到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她的瑶琴竟然也弹得这般好。
流动的声韵从她细白的十指间传出，她的手指尖有金色的蝴蝶飞舞，柒雪知道，她已到达了轻音之境。整个九玄山都随之安静下来，连鸟鸣声都不再有。
柒雪使得这首曲子名唤《桃花离》正是风离第一次教她的曲子。
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先坚信的跟风离之间独一无二的东西竟在一夕之间灰飞烟灭。
他与她拥有了太多的过去，而自己或许只是个过客？
月华在那一刻深深地望着柒雪。
月华的心永远都像阳光下的叶那清晰的脉络，正是因此，他才能了解柒雪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也正因此，他才深刻地明白，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一丝机会了。
因为知道得太清楚，所以一点点的希望都没能留给他。
他能做的只是轻轻地握住她的手，给予她一点点的安慰。
而的确，他也那么做了。
于是，在这美丽的琴音之中，月华牵住了柒雪的手，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而在一旁的风离的眼中则划过一丝阴霾，转身离开了。
九歌弹琴的手越来越缓慢，最后顿住了，周围翩跹飞舞的金色蝴蝶也消失不见，她抬头微微一笑，“我忽然有些闷，想去休息了。”
说罢，她就抱着她的琴慢慢地转身走开，身后长长的裙裾卷起了地上纷飞的白色牡丹。
其中的一瓣落在了柒雪脸颊上。
月华温柔地看着她，然后低头，在她脸颊上落着花瓣的那一处轻轻地一吻。
这轻如羽毛的吻让柒雪一怔，抬起头望着吃下那花瓣的月华，“你……”
月华温柔地笑了，“这一瓣花就算是最后的礼物可好？”
***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在九玄山的出口处，三人一同走出。
在那最后一刻，风离牵着柒雪的手，与月华擦肩而过。
但是，柒雪还是回过头冲着月华轻声道了一句，“再见……”
再见……
恐怕这回是再也不见。
她望着月华的眼神是那么的留恋不舍……风离心中的怒意蒸腾上涌，像是拿他的心搁在了火焰上烧灼。
小七，从始至终，你爱的都是他，那么你又为何委屈地留在我身边？留在一个你不爱的人身边？
你这是何必？何必？
云头之上，地面的风景在飞速地往后退，淡淡的云层纷纷四散。柒雪望着风离的眼忽然怔怔地出声道，
“风离……”
风离握着她的手微微地一滞，“怎么了？”
柒雪的手渐渐地从他的手中抽离，她的眼中慢慢地浮上了眼泪，声音却是无比地清晰地响在苍穹，“你喜欢我么？”
倘若在平时，风离一定会没有半分犹豫地答道，“喜欢，我自然是喜欢你。”
可是，在当下，他却深深地望入她的眼，语气平静地道，“你是凭什么认为我会喜欢你？”
是啊，他凭什么会喜欢你？
柒雪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眼里的泪光却渐渐地消失，嘴角却浮起了一丝恍惚的笑，“那就好。”
她转身，驾着云，一点点地消失在风离的视野里。
风离的眼一直盯着柒雪，假若，此刻，柒雪能回一回头的话，那么她就会看到她的大师兄，她的风离此刻是在用多么心碎而绝望的眼神在凝视着她。
可是，她没有。
其实，柒雪最欠缺的就是勇气。
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
千年之后，柒雪总是在想，假若当年没有九歌又会这样，最后，她笑了笑，就算没有九歌，也还会有另外的女子来扮演这一角色。那时候的他们太不成熟，对彼此的感情太不笃定，所以，分离似乎已经成为了必然。
九重天，梧桐树下。
柒雪的双手轻轻地环住梧桐树的腰身，将头轻轻地靠在梧桐树的身上。一滴眼泪轻轻地自她的眼中滑落，落入深黑的泥土中。
“只要一句，只要他说一句话，我就会好好地呆在他的身边，当他一辈子的水忧。”柒雪的肩膀轻轻地抖动着，“呵……呵……呵……可惜，可惜，我怎么都成不了水忧。”
风离……
你可知道，我怨的并不是你曾经娶了九歌，而是因为透过九歌我看到了自己在你心中的位置。
微风轻轻地吹过，梧桐的树叶相互摩挲，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在轻声诉说着什么。
“小柒。”低沉醇厚的男声想起在这寂静的夜里。
她抬头慌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残泪，站起身冲着她的父君扯出了个勉强的笑意，“父君。”
清尘揽过柒雪的肩，微微地叹了口气，“那小子又伤了你？”
“没……没有……”柒雪慌乱地道。
清尘抬手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梁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性子，有什么事老爱往肚咽。一个人在这里偷偷地哭，还不如在父君的怀里哭，是不是？”
柒雪闻言，鼻尖一酸，眼泪又要出来了。
清尘将她揽到怀里，轻轻地摸着她的后脑勺，“你的这秉性真是跟她一个样子。”
柒雪抬头，“她指的可是母后？”
这是第一次柒雪从清尘的嘴里听到他提及母后。以往，柒雪的母后是整个九重天的禁忌，没有任何人敢在柒雪的面前提到。因此，柒雪甚至不知晓她的母后的名字。
清尘却摇了摇头，“不，不是你的母后。”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就是我与她的孩子，因为你是那么得像她。”清尘抬头望着天空中的那轮新月，目光退去了以往的锐利，显出了几分怅然悠远，“当年，假若没有那一场错过，也许……”
“也许什么？”
清尘叹一口气道，“你想不想听听我和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