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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九歌
虽然早就听说过九歌的美，但是当柒雪真正见到她时还是忍不住震惊。
碧芷说得没错，她的美的确是与水忧不相上下。
而更让柒雪心惊的却是风离看她的眼神。
那天，柒雪与风离来到银河尽头。清露坠素辉的美景让柒雪陶醉，但更加醉人的却是美人。
柒雪恍惚间忆起，水忧与九歌皆爱穿白纱，只是水忧之姿，轻盈纯净，而九歌则婉约出尘。
白衣，柒雪也曾试着穿过，无奈相较于水忧不过是东施效颦，她也就懒得再穿，索性穿回了自己的衣裳。如今她才明白白色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
素衣女子在银河之央，层层叠叠的群纱亦浮在水面上，使得她宛若在水中央盛开的白莲。她的纯黑的发与她的冰雪一般的肤宛若完美的水墨画。
女子微微地侧过头，柒雪看见了她精致的侧脸。
她起身，踏在水面上，缓缓地向着风离走过来。
“风离，好久不见。”
她的声音果真如传闻中的一般清脆动人，宛若山谷中潺潺的清流一直流到你的心间荡漾出微微的波痕。
她微笑着，一双纯黑的眼眸亦弥漫着浓浓的笑意，简直像是三月里绽放的春光。
“九歌，真是你？”风离那一直古水无波的眼眸里竟然在那一瞬间迸发出惊喜交加的神色。
他看着她的眼神，柒雪看得一清二楚，是欣赏。
他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她这时却将眼神投到了柒雪的身上，“想必，这位就是柒雪罢？”
“嗯？”柒雪从复杂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是。”
九歌抿唇一笑道，“整整三千年了，你总算是等到了。”
风离牵着柒雪的手渐渐地紧握，眼中的笑意更甚，“是啊，总算等到了。”
“三月初一，九玄山要举办一次品茗仙会，届时还希望你能来。”
风离笑着，“这个自然。”
“那么，公主呢？”九歌问道。
“哦，我……我会去。”柒雪窘迫地答道。
“那么我先告辞了。”九歌微微地点了点头，转身驾上了一朵祥云。
“发什么呆呢？”等人走了之后，风离推了推柒雪。
“没……没什么……”
“你方才不是说有事跟我说吗？究竟是什么事？”风离问道。
柒雪望入风离的眼睛，“我……我们……”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失却了她一直引以为豪的勇气。她没想到，我们成亲罢，这样只有五个字的一句话说出来竟然这般艰难。
“我什么？”风离又问道。
“我忘了……”柒雪干笑着道。
***
三月初一，品茗仙会如期举行。
原本，柒雪以为到会之仙子神君定会很多，谁曾想，到会的人不过三人。除却柒雪和风离之外，只有月华。
传闻说，九歌神女心高气傲就算是上神帝君都不放在眼里，她所结交的，都是自己的得心之人，这话果然不假。
柒雪细细地抿了一口茶，心内好笑，自己何德何能竟然也在邀请之列。
“此乃玉雪茶，由白牡丹花心上的花露冲泡而成。”九歌道。
“唔，果然是滋味甘甜，隐隐地有浓郁的花香浸透。”月华道，“能再品到九歌的茶真是一大幸事。”
“以往，我们四人一起谈笑，一起饮你泡的茶，喝水忧酿的酒，真真是世间最大的乐事。”风离道。
“嗯。”九歌笑唇边的笑意也慢慢地荡漾开来，“今天能再聚在一起真的很是难得。”
柒雪看着每个人脸上的笑意，心内忽然生出些酸涩，这是你们四个人的共同的回忆，可惜，不是我的。
“现在，若是能有水忧姐姐酒就好了。”九歌道。
“我倒是带了一坛。”风离挥了挥手，立时便有一个手捧一坛子酒的仙童出现。风离笑道，“这是小七酿的桂花酒。”
月华温声笑道，“你想的倒是周到。”
最后，茶，柒雪没怎么饮，酒倒是喝了不少。
到最后，她喝得有些熏熏然了隐约间感到有一人抓住了她的手腕，“别喝了。”
她笑了，“我……我要喝嘛……”
她甩开了那人的手，再次将一杯酒饮了下去。
这是桂花酒，是她酿的桂花酒。
她跌落在了一个人的怀里，仰头，她看见了一张俊秀的容颜，她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的侧脸。
耳边却听到一声低沉的怒喝，“放开她！”然后，她便被一个人粗鲁地抱了起来，她挣扎起来，“放开我！坏蛋，放开我！”那人却不管她的挣扎，咚的一声将她扔在了床上。
迷迷蒙蒙之中，她醒过来，抚了抚额，呢喃着，“头好疼哦……”
她推开门，发现天色竟然暗了下来，一轮残月挂在漆黑的夜空，清冷的光芒洒在四处盛开着的白牡丹上。
白牡丹，的确，这里四处都是这一种花。
白牡丹，雍容华贵，清冷孤傲正如九歌。
她忽然记起来了，白牡丹不正是九歌的原形么？
水忧走了门去，准备四处走一走消消酒气，谁曾想却听到了隐隐的笛声。
越走近，柒雪就听得越清楚，这笛声正是雪痕笛音。
清风皓月、繁花枝头、疏影横斜，水忧立在墙头看着这人间美景，和……美景之中的一对佳人。
那随音起舞的女子，映着月色下的清冷水波，素色的裙袂翻飞。
她的舞姿美到了极致，素色的挽纱撩起纷飞的白色牡丹花瓣随着她的舞姿旋转，那绽放的花容简直令所有盛放的花朵黯然失色。
如九歌那般清高的女子，一年一度的仙界盛会之中都难得见到她的一舞，而她却甘愿为了风离一人在这月色里起舞。
柒雪的唇际泛起了一丝薄凉的微笑，这样的美，无人能及，连她自己都差点沉溺其中。
最后一声长音划破长空，九歌飞扬的裙摆缓缓地垂落了下来。她站在原地，望向了立在竹影深处的风离。
他依旧是一袭墨色的衣袍，笼在暗处的脸镀上了银色的月光，完美无瑕。虽然，那么远，但是，她却那么清晰地看到他的唇角漾起温柔的微笑，一如当初。
她记得他曾说，他答应过一个人不再为任何人吹起雪痕笛音，她以为自己对他来说一定是个例外。只是没想到，原来，她这个例外根本就不是例外。
她轻盈地转身，迅疾地消失在暗夜里，风呼呼地吹过耳际，她却只感觉四周一切都是静止的，沉默得静止了。
这三百年来，她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地想要成为水忧那般的女子。当他在姻缘树下拥她入怀的时候，她以为，一定是自己变得很像水忧了，所以，他才会肯回头看她一眼。
她爱他就是爱得那么卑微，就算是永远当一个人的影子，她也甘之如饴。
可是，如今这卑微的心愿也破碎如尘，若说像水忧，她不过只得水忧之形，而九歌，得水忧之神。
她忽然记起，九歌曾经是他的妻。
她跌跌撞撞地跑着，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心里已经愈合的伤口被再次撕裂开来，往外渗着鲜血。
砰！
她被脚下的石块绊倒，跌落在地的感觉并不疼，皮肉的伤哪里及得上心里的痛半分？
“小七……”
他向她伸出手，一双眸子如黑夜之中的清月一般灿烂夺目。
她伸出手，放入了他的手中。
柒雪忽然想起来，自己这是第三次在他的面前摔倒了……
他将她扶起来，伸手擦了擦她脸颊上的残泪，“你怎么了？”
柒雪摇头，“没什么。”
“可是因为九歌？”月华似是猜透她的心思一般。
柒雪再次摇了摇头，“不，是因为我自己。”
月华抬头，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道，“小柒，有些事你何必如此计较，水忧也罢，柒雪也罢，他在你的身边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柒雪亦抬头，“月华，你到底有多爱水忧？”
月华许久没有回话，他们之间有静静的风吹过，最后，他望入她的眼，“这个答案，你应该很清楚。”
水忧忽然感到无言以对，从他的眼中，她可以看到他对她的感情，但是她再不能给他任何。
此生此世，她与月华已经再无可能了。
月华轻轻地叹了口气，“小七，当年假若我不曾说出那句话，你我之间还有无一点可能？”
柒雪垂下眼皮，最后轻声道，“我曾经真心喜欢过你。”
月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这样对我来说，足矣……小七，最后一次，我可以抱你一次么？”
“好。”她点头。
他将她拥入怀中，久久不曾放开，真的想要永远都不放开。
暗处，一双暗沉的双眸注视着一切，风离的手紧紧地攥紧，牙齿紧紧地咬住唇角，血一丝丝地冒出，顺着嘴角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