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无涯(1 / 1)
“鼎盛行”的金字招牌果然名不虚传,当掌柜打开紫檀木匣子时,我确是心生赞叹,匣子里绒布上的每一枝簪子都是那么精巧别致、独一无二。
“小姐,全是上等的货色,只管挑着。”
“掌柜的,我记得你曾跟我说,你们店里簪子的款式在全京都找不到二样的,都是一款一枝,绝无相似,可确有此事?”
他满脸自豪,回道:“小姐真是好记性,我们店子可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但凡我们店里出去的簪子讲究的就是“别致”两字,每一枝簪子都是一个故事,绝无重复。”
“这么说来这些簪子做的倒真是考究,可也有其它店家见着“鼎盛行”的工艺好,也跟着店里的样式仿制?”我试探道。
“我们店里的这些样式,小店就算让它仿,它也仿不来。至于那些有了声名的,“鼎盛行”的东西那也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行有行规,也犯不着为了那点薄利而丢了行上的规矩。”
“这样说来,“鼎盛行”的簪子一定不会被人仿制了?”
“我做这行已经几十年了,还没看见过“鼎盛行”仿制品,但也不敢说就没人敢仿。”
我笑道:“掌柜说话可真有技巧,那么想问件事,掌柜还记得当初我托你打制的那枝玉兰翡翠银簪子吗?”
他回想道:“小姐说的可是宋大人图样的那枝,银簪子上三四朵玉兰萌动盛开,色白微碧?”
“正是那枝,掌柜还记得一共打过几枝?”
“好似打过两枝,一枝是小姐仿了宋大人的图样打的,还有一枝是宋大人打给自家妹子的。”
“确定是两枝无误?”
“确实是打了两枝,小姐为何有此一问?”
“哦,只是最近看到了一枝相似的簪子,方才想起要询问掌柜的。”
他惊道:“莫非真有人仿了我们“鼎盛行”的款式?”
“有可能是我看错了,掌柜不必太过上心。”我暗想,就容慧小姐这样的身份也不可能带着粗糙的仿制品,看来她头上这枝玉兰翡翠银簪子八成是出自“鼎盛行”了,奇怪的是宋瑾送给自己妹妹的簪子为什么会辗转到了容慧小姐的手上呢?
“想什么,可有看中的?”董额看着绒布上的簪子问道。
我随手指了几枝道:“就这几枝吧!我看着挺精致的。”
他皱眉道:“你这哪是来选簪子的,不知又打着什么鬼主意了。”
“哪有什么鬼主意,真是来选簪子的。”
“你说真是来选簪子的,那就当你真是来选簪子的吧!我今儿可是推了一大摞的事来陪你的,反正出了门,一会去裕齐府里走走吧!”
“好端端的干嘛去裕齐府里呀?”我问道。
“怎么不想去,不会是因为宋瑾在裕齐府里住着吧?”
“大人可别胡乱猜想了,尚书大人真是想去,这会便去就是。”我也懒得再跟他辩解,只随着他往裕齐府里去了。
马车刚到裕齐府门口,却见裕齐神情慌张正欲出门,董额拦下他问道:“可是有事,怎么这副表情?”
“出了大事,木泽县这几日连着下雨水,这会势头更猛,洪水实在不易控制。这不朝里聚了众人,正想着要出些主意。”
“想不到木泽县的雨水一直没有要停的迹像,再这样下去怕是要酿成大祸,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吧!”他扭头又向我道:“我跟裕齐一起去朝上,你自己打发时间就是。”
我点头应道:“既是大事,大人快去吧!”
看着董额和裕齐远去,我走进了厅里,湘婉早就迎来道:“姐姐,今儿怎么得空来了?”
我看着她头上戴的那枝玉兰翡翠银簪子,问道:“跟尚书大人去了趟“鼎盛行”,路过你府门口,这不就进来了。对了,瑾哥哥人呢?”
“大早就出了门,并不在府里。”
“可知是去了哪里?”
“这倒不知,姐姐找瑾哥哥可有事?”
“倒是没什么事,只是闷的发慌,想找个人聊会天。”
“我正好也想姐姐了,不如咱俩聊会闲话吧!前些日子别人送了些梅子、甜饼,姐姐也拿些尝尝。”
“也好。”我靠近坐下,跟她闲聊起来。
“姐姐跟尚书大人一起去“鼎盛行”了?”
“嗯,去“鼎盛行”添了几枝簪子。”
她道:“看来尚书大人对姐姐还真是痴心一片,当初进府时看着他的性情又怎么会想到今日,姐姐心里可有打算?”
“现在阿玛的事已算水落石出了,这几日本想着搬出尚书府,回自家府里去住了。”
“听姐姐话里的意思,是没打算在尚书府长住?”
“当时一直留住在尚书府,一来是因为身子受了难,养伤的时日长久,二来是因为总觉得尚书府里可寻着阿玛死因的珠丝马迹,故才一直拖至今日,现在事情也算是有了眉目,自当不在打扰。”
她面露喜色道:“那姐姐和瑾哥哥……。”
“我和瑾哥哥的事有劳你和裕齐这样上心,上次去南宛的围场也让我很有感触,对瑾哥哥的情谊一直是放不下、忘不了,或许真的有一天我会跟他走吧!只是现在,还不是时机。”
她盯着我道:“看着姐姐的眼神让我生出几分害怕,姐姐是不是又有了什么其它的心思。”
我宽慰她道:“妹妹也别多想了,胡思乱想的人单我一个就够了,又何必再添你成双。”
正说着,却见宋瑾迈成屋内,湘婉朝他笑道:“瑾哥哥,子矜姐姐来了,你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我道:“他刚进门,你就嚷着让我们出去,也不消停会?”
“我这还不是为你们着想,外面天气可真好着,你们两人没事也出去走走。”
“也好!”宋瑾看着我问道:“我们也别违了她的意,一起出去走走如何?”
我也不推却,只笑道:“也好。”
我和瑾哥哥并排而行,随意聊着些闲话,街市上人潮涌动,原是赶集的日子。
“今天集市上人可真多。”
“正是赶集的日子,自然人要比往常多些。”我回道。
他朝我笑道:“我去给你买盒胭脂水粉吧?”
我问道:“怎么想起去买胭脂水粉了?”
“还记得有次我们去集市,你跟我说胭脂水粉都是买了送给心上人的,那时心里就一直想给你买,今天正逢着这样的机会,当然得表达一下心意了。”
我不禁脸上泛上热潮,竟有几分羞涩:“我这样的人,值得瑾哥哥这样相待吗?”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身不由已,很多人和事都是无法用来衡量价值的。你不想知道她值不值得、够不够份量,只是发自内心的这样固执了、坚守了。”
我避开他认真的眼神,喃喃道:“瑾哥哥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心思的?”
“细想起来应该是在东院的那一回吧!那廊柱年久失修摇摇欲坠,断柱应声而倒之时你第一时间推开了我,那时开始有了这样的心思。”
“如果那时我没有推开瑾哥哥,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心思?”
他无奈的笑着:“可惜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子。子矜啊!你是不是有点想逃避这样的结果了,而我又何尝不是?”
我有一些不解,但也不想追问:“最近开始领悟,原来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是我不能明白的。”
他调侃道:“原来这世上也有你这只小狐狸不能明白的事!”
知他是打趣我,正欲抢白几句,却被集市里拥杂的人群磕了一跤,正往前栽倒,他眼快手疾一把拉住我。
这一拉却是急急撞向了他的怀里,我躲在他的胸口,心慌乱、无规律的跳动,他只笑不语,只扶我站好,依旧牵着我的手道:“这只玉镯还戴着呢?”
我低眉看着腕上那只墨绿色的冷器,这会也觉得似乎温暖了很多,心里悸动着,却不知如何言语。
他自顾说着:“戴着就好,戴着就好!”
我抬眼看他,竟觉得他那双星月明亮的眼眸仿佛要溢出湖水来,好似就要将我淹没。
“走。”他牵着我的手往前走着,掌心透着他特有的体温,一点一滴温暖到我的心海。
“瑾哥哥,我有事问你。”我不识时务的搅和了这样温馨的场景。
“什么事?”他使了点力,更加亲密的握着我手。
“是关于那枝玉兰翡翠银簪子!”
“怎么突然提到那枝玉兰翡翠银簪子?”他显然对这个话题感到很惊讶。
“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贴身的丫环巧香仿了苏雅一幅画,画里人是马贤远大人的女儿容慧小姐,画里面她戴了一枝玉兰翡翠银簪子,和瑾哥哥给“鼎盛行”的图样上是一样的。
“哦,有这样的事?一定是有人仿着“鼎盛行”的款式打制,然后再卖给他人。”他有些恼火。
“可我问过“鼎盛行”的掌柜了,掌柜的说小店就算让它仿,它也仿不来。至于那些有了声名的,“鼎盛行”的东西那也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行有行规,也犯不着为了那点薄利而丢了行上的规矩。”
“话虽这样说,可那点薄利也不是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瑾哥哥说的也有道理。对了,那瑾哥哥妹妹的那枝玉兰翡翠银簪子可还在?有没有遗失过?”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妹妹的东西当年她过世后,全部是由下人们收拾的。我也没细看,也不知还在不在府里。”
“哦!”我有些失望的应着,那一枝玉兰翡翠银簪子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平添了几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