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心思(1 / 1)
天气越来越冷了,我躲在屋内盘算着自己那点小心思,突然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抬头看去却是额亦隆,便问道:“你怎么来了?”
“子矜,尚书府刚派人去姚府把你阿玛给抓走了。”
我大惊失色道:“消息可准确,为了什么事抓我阿玛?”
他看了我一眼,回道:“上次府里刺客行凶,遇刺当日姚大人说晚上是去了户部苏大人家喝酒,董额让宋瑾去查过了,那天你阿玛根本就没去过苏大人家,再加上宝福曾亲眼看见姚大人一直在府门口徘徊,所以他们怀疑你阿玛是行刺我的凶手。”
“这怎么可能?”我一把拉过他的衣袖,急道:“不会是我阿玛做的,将军我阿玛不会派人行刺你的,你相信我。”
他劝道:“你先别急,只要你阿玛真没做过,别人就冤枉不到他。如果他真做了,那谁也帮不上忙。”
我缓缓放开刚才捉着他的衣袖,艴然不悦:“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也怀疑此事是我阿玛所为?”
“我只是就事论事,种种迹象得确让人起疑,尚书府来调查这件事也无可厚非。”
“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怀疑我阿玛吗?你既然这么不相信他,当初又何必让他来府里帮着办事?既然将军不愿意帮我,我这就去尚书府找姐夫,倒要叫他拿出个真凭实据来。”我气冲冲的说着话,随手拿了件毛裘从他身旁径直往屋外走去。
他快步赶上我,拦到我身前道:“董额虽是你姐夫,但他身为朝延官员也不会为你徇私。那些南明的余孽图谋不诡,现在是跑到将军府来行刺,哪一天若再犯下更大的祸事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你这个时候别再旁生枝节,姚大人的事尚书府自会看着办。”
“那个人是我阿玛!谁也拦不了我,今天我是非去不可。”我倔强的抬头瞪着他,心里仿佛烧着一团火,随时都会漫延。
“好,姚子矜,我让你。”他口气里含着无奈和勉强,微微侧身让向一边,我愤愤的擦身而过,左肩碰上他受伤的右背,只听他发出一声浅浅的呻吟,也不回头狠着心往前走着,心里那团火却突然变成绕指柔,竟隐隐的心痛起来。
尚书府东院内,董额背对着我看着墙上一幅兰花图,我放缓步子向他走去,正思量着要如何向他开口,却听他柔声道:“子矜,你来啦!我等你很久了。”
“姐夫,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我疑惑的问道。
他缓缓转身,冠玉般俊美的脸露着难测的笑意:“因为我了解你,你来是想要我放了你阿玛,这事我办不到?”
“姐夫是不想徇私,对吗?那好,姐夫既怀疑我阿玛是行刺将军的凶手,可有真凭实据?只要让我心服口服,子矜马上离府。”
他依旧含笑回答:“你阿玛并没有行刺将军,我又哪来什么真凭实据?我已经让宋瑾去查过了,你阿玛行刺那夜确实没有去户部苏大人家,因为他去了当年叛乱的将军府副将马贤达的旧宅,有人看见他在马府残破的围墙外烧了一夜的冥纸。子矜,你阿玛何故要在一个南明叛贼的府地前烧了一夜的纸钱,是因为内疚惭愧,还是想痛定思痛后做些什么事情呢?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放了他,因为我若放了他,说不定下一个去将军府偷军粮采运图的就真是你阿玛了。”
我避开他深不可测的目光,沉着气道:“我不明白姐夫的意思,既然我阿玛什么事都没干,只是去马府烧了些纸钱,还请姐夫别妄加揣度,早日放他回府。”
“我就是喜欢你这点,凡事都能沉住气。”他目光如矩,眸里散着淡淡的尖锐,接着说道:“我出生世家,见过女子数不胜数,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却非娶你不可吗?不管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子大多都喜欢荣华富贵、权势名利,很少有人像你一副轻薄的身子,却盛着绝世的清傲,身在红尘心在野,竟没有沾染一丝媚俗的恶习。你这样的人,不逐流不随波,淡淡的若即若离,反而更让我想紧紧抓住。我知道,每个人都有弱点,你的弱点就是姚大人和子墨,以前我是想利用他们把你留在自己身边,却没想到事与愿为,反而把你推到了额亦隆的身边。不过机会总是留给有心之人,我知道你阿玛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只要你答应日后永远留在我身边,我就帮你照顾、守护他们,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让他们有事,你觉得这个交易怎么样?
我讥讽道:“姐夫说的倒是好听,难道你今天把我阿玛抓进尚书府也是为了帮我好好照顾和守护他吗?你的想法倒是挺特别的。”
“你还真说对了,我这么做还确实是为了姚大人好。额亦隆已经对他起了疑心,这几日子鱼一直暗中派人跟踪你阿玛,我若不抢先一步找个借口把他带回尚书府,到时候若被将军府的人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你觉得依额亦隆的性子,若你阿玛真做了什么对不起朝延的事,他会放他一条生路吗?明着我是抓了你阿玛回来审案,实则却是为了护他周全,他进了尚书府,外面的人联系不上他,也抓不到他,岂不很安全。”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他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试探道:“姐夫就不怕到时候被人按个藏匿乱臣贼子的罪名?”
“我不怕,就算姚大人真是乱臣贼子,为了你我也不得不帮!大半年前,我听宝福第一次提起你,是说你和额亦隆相识在河边,当时你弹了曲潇湘水云,宝福跟我说虽不知那姑娘是谁?但是她弹的曲子却能和将军的笛声应和,竟让将军回府后久久不能忘怀,我当时就很好奇是谁家的姑娘竟能让心如止水的额大将军动了心。第二次,宝福再提起你,是你和额亦隆在五圣祠的再次相遇,宝福说有个绝美的姑娘在寺外的围墙外求魁星爷保佑她能早日觅得良缘,他去求签时,额亦隆竟一反常态和那姑娘在寺里一起消失了,回了将军府竟偷偷拿起纸墨画起那姑娘的画像,我当时就想这个姑娘莫非就是额亦隆上次在河边遇上的那位?我心里又对你添了几份好奇。”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我。
董额扭过脸接着说道:“后来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你竟然进了尚书府。第一次见你,你正和云珠斗气,我站在你身后你却没有丝毫发觉,听着你对云珠犀利鄙夷的口气我就暗想这小丫头倒是有几分胆识,你回头望向我时,我虽装着一脸难看,却心里暗暗惊叹你那一副清雅的容貌,清彻的眼眸里仿佛可以凝滞光阴,那一刻我竟有几分惶然。我在错愕中罚你去书房跪着,却又被你手中那“一丘之貉”四个大字所惊,和你短短的几句话也让我对你的聪慧和才学刮目相看。”
他叹了口气,又陷入回忆中:“再后来就是庆生那次,你为湘婉开脱偷窃的罪名,而额亦隆却在一旁为你做证,我从他看你的眼神,就已经知道你就是宝福先前提到的那位姑娘,那夜在书房我情不自禁的拉住了你,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我对额亦隆竟有几分醋意,所以我才说你这张脸、这副性情到底要迷惑多少人?”
我呆呆的望向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去消化这些话。原来额亦隆竟为我画过画像,原来他对我真得有一刻是动过真情的!原来董额早就知道所有的事情,难怪他庆生那夜会问我,我这张脸、这副性情到底要迷惑多少人?原来他所谓的“多少人”指的竟是额亦隆和他!
“我一直以为自己一生只会爱兰嫣一个,却未想却你动了心!我害怕自己的心背叛了兰嫣,所以处处躲避你,想离你远远的,甚至还娶了和兰嫣容貌相似的沁馨来麻痹自己,我连着好些天躲在东院不出门,连公办都搬到东院去做,但脑子还依旧只有你的影子。可是当一听到你在东院受了伤,我按捺不住心情,迫不及待的赶到西阁看你,我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来掩盖自己对你的感情,可当我看到你手上那块和兰嫣一样的桃印,我彻底崩溃了,我觉得那是宿命,是你我的宿命,在那一刻我就决定今生再也不会放开你。”
“所以,你才让我搬去东院,并把那块刻有“兰嫣”名字的玉佩送给我,对吗?”半晌,我才回过神,从嘴里挤出这么几个字。
“是的,我怀疑额亦隆和你的巧遇都是他自己精心策划的,但是我也看出你对他有几分爱慕,所以乱刀斩乱麻,我唯一想到的就是赶快娶了你,所以我才拿你阿玛和姐姐来威胁你,只不过是想你故虑到这点,同意嫁给我。只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你反而却求了额亦隆,竟让圣上赐婚嫁到了将军府。不过今天老天却给了我一个机会,宝福跟我说你已经知道他是内应,而我也可以坦白告诉你这一切,你知道了真相,可以再重新考虑是来尚书府还是回将军府?”
我无奈道:“我不是让宝福依旧和平常一样,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看来,他这人可真是沉不住气,这一点事都瞒不住。”
董额回道:“不怪他沉不住气,他亲妹妹的命在我手里捏着,可输不起。倒是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心思,又做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