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情花(1 / 1)
又是一夜梦魇,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天色刚露鱼肚白,微启一角的窗户透着丝丝凉风吹拂至脸上。我用食指轻按着太阳穴,只觉得头重得跟铜鼓似的,又想着再过不久就快过年了,却又犯了旧疾,不禁自顾自怜的伤心起来。
正思量着,一张揉成团的黑白纸从窗外向我砸来,眼看着躲闪不及,只得任由它硬生生碰在眼角。我恼恨起身,披上衣服急急跑到窗口去捉那缺德鬼,只听到远处一阵碎碎的脚步声,仔细打量四周却早已没了人影,只得不甘心的坐回床边,随手拾起那团惹祸的纸。
纸揉在一起,透着黑色的墨迹,细看下倒象是写着字的。我轻轻展开铺平,六个工整端正的字迹印入眼帘,一笔一划却是字字惊心!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字条正反面来回看了几遍,见无迹可寻,慢慢折整了放到衣服内襟。暗想,这纸上所言到底是真是假?我静静坐着,脑子里飞转过无数个可能性,看来将军府并不像我先前想的那么简单,先前是我掉以轻心了!
天越来越亮,一抹阳光斜射至屋内,隐隐的光线耀入我阴霾的心里。我抿了口茶水,听到门外已经有了声响,便唤道:“花草,进屋来吧!”
“夫人,今天起得可真早。”她笑吟吟端着一盘水走了进来
我一边洗漱一边道:“这病真是磨人,吃了药也不见好转。人吧!一生病感情就脆弱,心里又惦记起自小一块长大的妹妹,往年生了病都是她在身旁照料着,也不知她近日在尚书府过的怎样?都这些时日了,也不见她来看我!”
“夫人若想她接来就是了,尚书府离的又不远。”
我笑道:“也好,你叫了人去接她过来小住两天吧!我正闷得慌。”她应了一声便出了屋。
看着她走远了,我从书桌随手拉了张宣纸,铺在桌上练起笔墨,提笔下去却是“静心思过”四字,当初董额曾叫我把这四个字写到心里去,想不到他说了那么多不上心的话,光这几个字还真记到心里去了。或许,我真该沉下心来好好想一想,将军府到底是不是我的容身之所?
一页页的宣纸堆积在桌角,黑色的墨迹跃然纸上,练字不但练眼还练心!至于这个“心”我一直自解为“心思”和“心机”,若不是自己大意别人又怎会有可乘之机,一次的错是失误,若再有第二次便是愚蠢,我姚子矜再也不会给别人和自己第二次这样的机会。
“夫人,华小姐接来了。”正写着,花草已领着湘婉进了屋。我好久不见湘婉,分外高兴,却又恼她刚来看我,只叹道:“平日里姐姐、姐姐的叫着,过来这些天,也没见你来看看我。不过就半个时辰的路程,你也不愿意来吗?”
“姐姐新婚燕尔,怕是过来打扰了,本打算过些日子再来的。听说姐姐病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莫非是旧病又犯了?”
“都是些不打紧的小毛病,好久不见你,倒有些儿女情长的私房话要跟妹妹说。”回头看了花草一眼道:“你先出去吧!我跟妹妹聊些不正经的话。”
她红着脸道:“奴婢告退。”我看着她掩门走了,方才压低声音,正色对湘婉道:“妹妹自小跟着华先生学医,倒帮姐姐看看。我这几日常有谵忘、幻觉,还昏睡不醒的症状,这副皮囊倒是怎么了?”
“姐姐怎么这副表情,可是出了什么事?”她问道。
我道:“先别多言,你把脉看看,可有异常?”
她静了一会,伸手按在我脉搏上,又仔细查看了我的面色道:“姐姐瞳孔散大,皮肤干燥泛红,抽搐躁动,呼吸浅慢又伴有谵忘、幻觉、发烧现象,前两日还昏睡不醒,难道……。”她猛然一惊,从凳上跳了起来,抓着我的手满脸惊恐道:“这是中毒迹像,姐姐,有人要害你。”
我轻轻拍了她手背两下,问道:“那你可知是什么毒?”
她摇了摇头道:“只怪我学艺不精,只能看出姐姐中了毒,却分辨不出是何物之毒。姐姐,现在就叫下人去传唤个大夫来,一看就知分晓。”
“我叫你来就是不想打草惊蛇,你看这个?”我从衣服内襟取出字条递给她。
她展开纸条,喃喃读道:“药里有情花毒!姐姐这是谁写给你的?若非你中的是曼陀罗的毒,我怎么就没想到,症状是一模一样。”
“曼陀罗?”我不解的看着她。
她解释道:“医书上载曼陀罗是一种开似百合的花,又称之为情花。香气幽雅恬淡,枝叶妖娆多姿,它的枝叶、花、果实都有剧毒,姐姐若再多服几日,很有可能会昏迷停止呼吸,或是精气衰歇,后果堪忧。”
“看来下毒之人是要致我于死地。”我淡淡笑道。
湘婉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姐姐还笑得出来?可有对策了?倒是谁要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我倒不想知道是谁想害我。妹妹不妨猜猜,这丢纸条帮我的又是何人?”
她恼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姐姐整天尽琢磨些什么?当下最要紧的是找出要害你的人,别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自古多是明枪易躲,暗剑难防。”
“妹妹别急,做了亏心事总会露马脚的,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我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纸,看着上面六个工整端正的字,喃喃道:“只是,你的主人又是谁呢?为何要帮我?”
她打量了我一下,趴在桌上问:“姐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是已经知道谁要害你?”
我咳了两声道:“我若知道,又怎么还找你来证实这张纸的真假?不过,你说曼陀罗是一种开似百合的花,我倒是在府里的花圃里见过一株,也不知是不是?”
“曼陀罗应该是秋天开花才对,姐姐可知是谁种的?”
我回道:“是刚才被我打发出去的丫环花草所种,她跟我说是别地取来的品种,本该是秋天立起开花,冬天叶子慢慢褪去,大概水土不服,直到冬天才开出这么一朵。”
湘婉看了我一眼,思量道:“她说的这些习性都是曼陀罗才有的,看来错不了,害了姐姐的就是花圃里的那株曼陀罗。”
“妹妹为什么肯定是花圃里的那株?就不能是在外面买来的吗?”
“在外面买,能买到的也只有种子,但曼陀罗的种子毒性最强,姐姐吃了这么些天,虽症状明朗,积毒已深,却还未有性命之忧。所以,下毒的人用的并不是种子,而是将花、叶、枝捣碎了放在药汁中,这样毒性小了,姐姐的毒才会拖延些时日发作。”
我听她分析的颇有道理,赞道:“妹妹的一技之长这回可帮了大忙了,明日再帮我做件事。过后,我们只要等着这鱼儿上钩,自投罗网了。”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我,问道:“姐姐,又有什么鬼主意了?我都心急了,要不今晚我给你办了去。”
我笑道:“不用了,今晚我们可要不醉不归,夜话到天明呢!”
“姐姐,你这身子需要调理,哪能熬夜?再说,我可是不会喝酒的,你还让我……。”说着她的目光迎上我狡黠的眼神,马上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为了那下毒之人,看来我只能舍命陪君子,拼上一夜无眠耗上了,这贼人可千万现了形,不要让我白熬了一夜!姐姐,你可有把握?”我摇了摇头,过了会又点了点头。
她问道:“姐姐为何一会摇头又一会点头?”
“我摇头是因为将军府人手杂多,到底是谁想加害于我,还真无法一一排查。我点头则是因为心里有些蛛丝马迹的线索,虽无几分把握,却也想撒手一试!”
“姐姐,你放心吧!”她握着我手安慰道:“我一定帮你找出那个害你之人。还有,刚才把脉,姐姐的旧病却是又重了,过些天我陪你去西街的知仁堂看看,那儿的掌柜是阿玛的挚友,听说握着些祖传的秘方,难保姐姐的病还有的冶。”
我回道:“你别费心了,御医都看过了,开来开去无非那八味主药,都说病重了,却又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不过,这几日咳嗽倒是好了些,若换了以前,咳起来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给掏空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有事交待你。”她认真的凑到我身旁,我附着她耳朵一般叮嘱,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锦儿,花草,帮我备些酒菜,今日我妹妹来了,把酒言欢,不醉不休。”我对着门外唤道。
这一夜,锦儿,花草两个丫环默声服待在旁,我和湘婉两人把酒对酌,秉烛夜谈,把小时候和尚书府的趣事都说了一遍,两人怡然自乐倒也不觉得时间难熬,反倒觉得感情越发的深厚,只是苦了服侍在旁的两个丫环,只困得她们直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