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为老不尊（1 / 1）
十九
拥堵的马路上，吴悠开着车，烦躁地摁着喇叭，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耐性。小雅侧脸看着车窗外的人群，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严衡坐在后座拍了拍吴悠的肩膀说：“市区内不许摁喇叭，你稍安勿躁。还有，我那方向盘快让你砸烂了，你要是真生气，咱到家了再砸，免得坏在路上还麻烦。”
吴悠也不理严衡，把头转向了窗外。好在路堵得不是很严重，没多长时间就变顺畅了。吴悠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下车拉着小雅就往楼上冲。
“你就这么好的修养？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要承受这些？”一进门，吴悠就瞪着血红的眼睛，冲小雅大喊。
小雅慢条斯理地换下鞋，拿起吴悠的拖鞋递到了他眼前。吴悠瞪着小雅，才发现一向最讨厌不换鞋就进屋的他，竟然也忘记了换鞋。他抓过鞋，三下五除二地换上，把换下的皮鞋顺手扔到门边。鞋子碰触到防盗门，发出了“砰砰”两声闷响。严衡换过鞋子，冲小雅做了个鬼脸，走到靠阳台边的沙发上坐下了。小雅把吴悠的鞋子拿回来，整理好，换过鞋子进了门。
吴悠把小雅拉到沙发上坐下，说：“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小雅抬头看着吴悠，说：“她是长辈，你要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她顶嘴么？逞了一时口舌之快，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吴悠冷笑说：“在你心目中，师强就那么好么？好到你甘愿受这种侮辱？你是圣人么？难道别人这么贬低你，你就只知道忍？”
小雅突然站了起来，逼视着吴悠说：“我为什么要受这种侮辱？好，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就因为师强肯娶我！就冲这一点，我就甘愿！”
严衡见一向温柔的小雅突然发这么大的火，着实吃了一惊，他走到小雅身边说：“小雅，你这是怎么了，吴悠也是为了你好，他只是不想让你受委屈。”
“委屈？”小雅的眼里噙满了泪水，盯着吴悠说，“童润的妈妈说我是一个坏女人勾引他儿子，吴哥的妈妈觉得我和你走得太近，像防贼一样地防着我，这些对我来说就不是委屈么？我到底做过什么，为什么又非得承受这些？师强是不怎么样，我也知道，可是有了他，别人就不会再误解我，所以，我觉得这样挺好。”
吴悠看着小雅，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严衡说：“我们也知道你压力很大，但是就因为这个赔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值得么？”
小雅吸了吸鼻子，用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用刻意伪装出来平静的语气说：“没什么值得不值得。从小到大，我就不知道什么是幸福。我看着我妈被我爸伤成那样，就觉得，男人，不过如此。我从没奢求什么，只求不要再让我陷入麻烦，就现在来说，跟师强在一起，是我最好的选择。”
严衡对小雅的话十分不理解，苦口婆心地说：“小雅，你的想法会不会太偏激了？”
小雅不置可否地说：“可能吧，那又怎样？”
严衡又说：“我觉得师强根本就没有像他说的那样是因为喜欢你才跟你在一起，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一个女人，最起码得要保护她不要让她受到伤害吧？可师强的妈妈对你那么不客气，他怎么可以无动于衷呢？就算是外人看了也很为你抱不平的，我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有个这么刻薄的婆婆，再加上根本就不会为你着想的老公，长此以往，你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的。这世上的男人那么多，肯娶你的又不止他一个，为什么非要选择他呢，我看你真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吴悠严厉地打断了严衡的话：“还用的着考虑么？趁早结束！”
“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小雅冷冷地说。
吴悠不敢置信地看着小雅，心里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悲伤。以前的小雅是多么得相信他，依赖他，可现在，她竟然可以说出如此让人寒心的话。“你是在赌气么？用你一生的幸福？”
小雅抬起头看着吴悠，刚逼回去的泪水又溢满了眼眶。她说：“今天早上你不是想吻我么，为什么没有吻下去？”
就像一个重磅*，一下在三人心中炸开了。严衡看着看手足无粗的吴悠，又看看一脸悲怆的小雅，不知道她怎么会有勇气当着他的面说这样的话。
小雅见吴悠沉默，又说：“因为你不敢。什么叫‘可是我们不能在一起’？是因为我没有一个好的家世，没有一个好的学历，没有一个好的工作？这些都是我的错么？如果你们身处在我这样的环境，你们会怎么做？还会抛下重病的妈妈，无赖一样的爸爸，年幼的弟弟，和那个支离破碎的家去过自己的生活？我做不到，所以现在我遭受别人的白眼、辱骂，甚至是否定！妈妈走之后，童润是我最在乎的人，因为他是我弟弟。后来，我又认识了你。就是因为认识了你，才让我明白，原来在这个世上，还是有在乎我的人。所以，为了童润和你，我什么都可以放弃，哪怕是一生的幸福。从昨天晚上我就知道了你心里真正的想法，我也明白，我配不上你，更没有资格去喜欢你，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不会有这个念头。现在，师强就是我的救星，就是我的一切，我会抓住他的。最起码，这样不会让我在最在意的两个人受到伤害。我知道你缺乏的不止是勇气，我们都已经被两个无形的枷锁束缚了，所以，注定了只能永远保持距离。既然这样，那就请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这样，我的心里还能好过一些。”小雅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她拿起了包，压抑着哭声，捂着嘴向外冲去。
小雅的这番话把吴悠彻底地击垮了，他不清楚一向害羞的小雅说出这样的话会需要多大的勇气，他只知道，其实，无形中，自己已经伤害了她。
严衡叹口气，拍拍吴悠的肩膀，说：“我觉得小雅说得没错，既然她已经知道了你心里的想法，又明确地拒绝了，如果你再继续干涉她的生活，只会让她更难过更为难。放手吧，好也罢，坏也罢，都要看个人的造化。小雅是这么善良的人，相信，上天不会总是让她伤心的。”
“都到了听天由命的地步了么？让我放手容易，可是小雅怎么办？就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悬崖边上，却连伸手拉她的勇气都没有？总想着既然不能给小雅一个未来，那干脆就不要开始，所以我一直把感情隐藏在心里。我以为我会很洒脱，可是师强的出现让我才发现，我根本就控制不住。小雅和师强在一起，开心了，我会嫉妒；不开心，我会担心。现在，我所有的情绪都跟着她走，怎么也控制不住。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严衡说：“也许在小雅眼里，你一味地出现对她来说是一种困扰。你根本就无法给她一个未来，却又打着关心她的旗号总想着去干涉她，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如果你真的为小雅好，就要果断一些，要不就放弃一切，不管爸妈怎么反对都要跟小雅在一起，哪怕是私奔呢！要不就完完全全地从小雅的生活中消失。”
吴悠呆呆地看着远处沉默了。
严衡太了解吴悠了，他一直都是个乖孩子，根本就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他说：“算了吧，别想了。其实你也没有信心小雅是否愿意跟你走，对么？”
吴悠抬起头，看着严衡，示意他说下去。
严衡说：“小雅太善良了，她那么看重亲情，是不会让你做这样的事的。小雅已经明确地拒绝了你，那就说明，也许在她的心目中，只是拿你当哥哥，当亲人，可是，这不是爱情，你明白么？”
就像一记当头棒喝，吴悠被彻底的打醒了。是啊，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小雅怎么想的却一味地出现在她的生活，对她来说也许真的是一种困扰。既然这样，那自己应该放手，哪怕是不给她徒增烦恼也好。吴悠想着转身慢慢走进了卧室，关紧了门。
严衡不是傻子，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实他的心里很清楚小雅只会比吴悠的爱更深，但是他不敢说，也不愿意说出来。小雅说得没错，也许这样才是对两个人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吧。
小雅擦干了眼泪，失魂落魄地在马路上走着。看着这个并不算熟悉的城市，小雅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天下之大，何处是我家”的感觉。吴悠的多情，师强的无情，对她来说都是一种伤害，可是她却并不懂得怎样去避开。吴悠和严衡说得没错，自己是该好好考虑师强的事了，虽然自己一直希望尽早脱离纷扰，但是，身处于那样的家庭，怕是会又掉入另一个泥潭。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最想保护的两个人恐怕也不会幸福，那她这样做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小雅扬起了头，路灯照着她的眼睛，她真的好想有人来给她一丝光明。
宾馆里，师廉收拾着行李想要离开。师强在一边不断地劝着，道着谦，师廉全当没听见。贾芳刚开始还嘴硬，可一见师廉真的生气了，慢慢软了下来，又碍于面子，只是不再说话，在一旁瞄着师廉。
师强拉着师廉说：“爸，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我马上就去跟小雅道歉好不好？”
师廉把手里的东西用力甩在了床上，指着贾芳对儿子说：“你是应该道歉，不过还要带上她！为老不尊，我的脸都被丢尽了！”
贾芳一听跳了起来：“我干什么了就为老不尊了？我只是把我该说的话说出来了而已！她不同意那是她小气，关我什么事？”
师强无奈地又转向贾芳：“妈，你就少说两句吧！”
师廉气得浑身发抖：“到底是谁小气？当初我就应该听我妈的话，现在倒好，真是自作自受！”
这句话戳到了贾芳的痛处，她更来气了，喊道：“是啊少爷！你要是听了你妈的话何至于过现在的苦日子，你妈放着那么大的产业连看都不让你看，现在后悔了吧？是不是巴不得赶紧和我离婚好回去享福啊？”
“妈！”师廉急了，“你别再说了好不好？”
贾芳就像演戏一样说哭就哭，眼泪唰得一下就下来了，看着儿子说：“儿子，你得理解妈妈。当初你奶奶嫌我们家穷，不同意我和你爸的婚事，是你爸放弃了一切我们才在一起的。这么多年了，你奶奶一直就等着看我们的笑话！本来你大学毕业不好找工作，我想你毕竟是她孙子啊，在自己家公司再怎样也比在外面受苦强。我拉下脸来去求你奶奶，结果她竟然把我轰出来了，说不认识我！她不认识我，还不认你这个孙子么？孩子，从那以后妈妈就憋着一口气，就想着让你出人头地好回去让别人看看，我儿子不用靠别人也可以飞黄腾达！你好不容易升了副总，总算了了妈妈的心愿了，可是为什么又找这么个女人？要什么没什么不说，还有个坐牢的爸爸，你让我脸往哪搁啊？”
“你就这么教育孩子的？”师廉把贾芳拉到了一边，“我妈为什么不让你进门？是因为你贪得无厌！我爸怎么死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进门没一年就想方设法争家产，把老爷子气得一病不起，你现在还好意思说我妈的不是？现在的这种局面都是你造成的，怨不得别人。我为什么一直不和你离婚一直和你走到现在，因为我觉得既然娶了你就要对你负责到底！但是，如果你再把你那些思想灌输在儿子身上，就别怪我翻脸。”
贾芳呆呆地看着师廉，心里隐藏多年的恐惧终于开始蔓延了。
师强坐在床上，低着头说：“你们都别说了。妈，去跟小雅道歉吧，不是为了我爸，而是为了我。”
“你就这么喜欢她？”贾芳咬牙切齿地问，“她到底哪里好啊？”
师强说：“当年我爸娶你的时候你不是也是一无所有么？”
贾芳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那不一样！你要娶了蒋小雅，那以后就别想在你奶奶那抬起头来了，你就什么都没有懂不懂？听妈妈的话，咱现在还年轻，就你现在的条件，再找一个肯定比她好千百倍，好不好？”
师强猛地抬起了头，鼓足勇气说：“妈，我现在的一切其实都是小雅给的。”
贾芳和师廉都愣住了，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