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利用（1 / 1）

十三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吴悠转头看着小雅，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而张英的目光一直就追随着儿子，他脸上表情戏剧性的变化，都是因为承受了打击而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张英的心里就想堵了一块石头，她真想冲过去给吴悠一巴掌，然后大喊：“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好一吐心中的恶气。但是，她没有这样做，因为有外人在场，面子还是要顾的。

严衡回过神来，拉过小雅看了一眼吴悠说：“话不能乱说，你这是要负责任的！”

其实小雅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但是，面对着咄咄逼人的张英，面对着极力维护她的吴悠，小雅只能这么做。她看着严衡，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我会负责的。”说完下楼去了。

严衡看看吴悠又看看张英，转身追了出去。

“小雅，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么？”严衡把小雅拉到了二楼的一个包间里，关上门劈头盖脸地问。

小雅低下了头，说：“一个家有多重要，父母有多重要，我知道。从小到大，我遇到过很多事，也遇到过很多人，总的来说，因为穷，因为有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我得到的白眼永远都比温暖要得多。吴哥是第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我有心，所以我感觉到了。我是一个外人，如果因为我让吴哥和家里闹得不愉快，很不值得，更重要的是，我良心会很不安。”小雅有些哽咽了，脸转向了一边。

严衡看着小雅叹口气说：“至于么，这件事往好里说其实就是个误会，何必非要牵扯别人进来呢？再说，师强这个人怎么说呢，我觉得并不是你的理想对象，你们不合适，你这是在玩火懂么？”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小雅深吸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很牵强的微笑说，“没有相处过，谁都不能下结论。也许我们不是最合适的，但也许师强就是适合我的那个。他有点怪，我觉得挺有意思，而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这样正好互补。”

严衡盯着小雅，从她谈论师强的语气就发现在这之前她压根就没有想过给师强一个机会，而现在只是被逼上梁山了而已。严衡继续劝着：“这不是儿戏，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为了吴悠你可以利用师强一时，那过后呢？再怎么说，师强是无辜的，等事情暴露了，你又怎么跟他解释？”

小雅咬咬牙说：“我没有要利用他，我想给他一个机会，也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小雅来店里已经好几个月了，她的脸上永远都挂着微笑，说话总是温柔又礼貌，做再多的事也从不抱怨什么，无论是从老板还是朋友的立场来看，她都一个非常好的女孩子，虽说是为了吴悠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但，严衡的心里也并不希望看到小雅这么为难。在心里衡量了一番，严衡说：“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吴悠喜欢你呢？如果真是这样，那你说这样的话他会有多难过？”

小雅猛地抬起了头，不敢相信地看着严衡，好像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些什么。可是她马上又开始猛摇头，好像想甩掉这个念头，说：“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是说如果。”严衡也慌了一下，但是还是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

小雅坚定地说：“没有如果。我这样做是对的，就像阿姨说的，我也相信吴哥，但是不相信我自己。一个对我这么好的男人，我怕我会忍不住动心。”小雅说不下去了，打开门冲了出去。

师强正百无聊赖地喝着果汁翻着一本杂志打发时间，见小雅从楼上下来，他合上了书，托着腮冲她傻乎乎地笑着。

小雅走到师强身边，鼓足了勇气说：“我答应做你的女朋友。”

师强显然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听到小雅的话愣住了，但是很明显地，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喜悦。过了一会，他才想起来自己应该感到高兴，于是做出了一个让正常人觉得匪夷所思的表情——一种刻意伪装出来的惊喜。

小雅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因为她满脑子里全是吴悠和张英。她看着师强说：“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跟我来吧。”

师强还没有完全从惊讶中恢复过来，愣了一下，跟小雅上了楼。

吴悠满脑子都是小雅刚刚说的那句话，那一刻他才清楚地意识到，原来自己对小雅的感情已经这么深了。张英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吴悠根本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只是坐在沙发上像个傻子一样呆呆地看着前方。突然，他冒出了一句：“妈，你还记得你和爸怎么结婚的吗？”

张英愣住了，不知道吴悠想要说什么。

吴悠也没想听张英的回答，自顾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解了彼此的家世背景以后没见几次面就结婚了。因为，越早结婚，对两家的发展就越有利。所以，你们之间根本就没有爱情，也就不会懂得什么是爱情，或者说，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无论是对彼此，还是对子女，还是对亲友，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在你们眼里，只有身份、地位、利益。爸爸有多久没有去看姥爷了，自从姥爷被别人的事牵扯被迫病退以后？你又多久没有提起过姥爷了，自从你和爸爸害怕被他牵连之后？姥爷身体很不好，腿脚也越来越不方便，所以经常去我们医院。每次来，他从不找专家，专找我这个不知名的小医生。他说，他不用别人看他的身体，因为他觉得给外孙树立信心远比他的生命重要，这对于被一些人称为空降部队的我有多重要你们永远都体会不到。自从从家里搬出来以后，我几乎每周都会去姥爷家。因为只有在他那里，我才体会到什么是亲情。我们从来都不谈论你们，不想谈，怕谈了会破坏掉气氛。有一次姥爷问我为什么三十多岁了还不带个女孩子来给他看，我说，我的婚事自己做不了主，所以干脆不想去管。姥爷听了好长时间没有说话，在我临走的时候，他跟我说，他其实非常后悔让你嫁给了我爸，要不然你就不会变得跟他一样。他告诉我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主，只有这样，老了才不会后悔。”吴悠看向了沉默的张英，说，“如果我听了你们的话，和你们心目中地完美儿媳妇结婚了，几十年后，如果我过得并不幸福，我也会记得问你一句，看到我那时的样子，你会不会也后悔？”

张英完全没有了刚刚的盛气凌人，儿子很少这样跟她说话，在他们面前，吴悠永远都是沉默寡言的。张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吴悠的这个假设，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思考了好长时间，张英开口了：“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好，你不应该这样说我们。什么是爱，不要以为只有挂在嘴上的才是爱，我们生你养你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爱你！而且，听了我们的话，你不会不幸福的，你是我们的儿子，只有我们知道你应该要什么不该要什么。你所谓的那些爱情在现实面前狗屁不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话的。至于你姥爷，不是我们不想去看他，只是太忙，抽时间我回去看他的。”张英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小了许多，明显的底气不足。

“你们不用去，姥爷不想见你们。”吴悠知道母亲的脾气，她不可能因为自己的这一份话改变什么的，说起来，姥爷安排的这场婚姻倒是让他们一拍即合，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路人，只不过只幸福了这两个人而已。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吴悠坐直了身体，对张英说，“就因为不想变成你们那样的人所以我才会任由你们安排我的一切，所以，就算我喜欢小雅，我和她也不会在一起的，这不单是因为你们，也是为了小雅。因为我不用想就知道如果我们在一起，她面对的将是什么，我不想让她受到伤害。这件事到此为止，如果您再找她麻烦，那我保不准会做出什么让你们不高兴的事。”

张英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儿子不说话了。

小雅推门而入，身后跟着郑重其事的师强。小雅没有看吴悠，而是直冲着张英过去了，走到她身旁，往一边一闪，对张英说：“这是我的男朋友，师强。”然后又对师强说，“这是吴悠的妈妈，张阿姨。”

张英并没有想到小雅真的找了一个“男朋友”来给她看，打量了师强一番，她有些尴尬地故作客气地说：“挺不错的小伙子。”

师强听到这个评价很高兴，礼貌性地打了招呼就被小雅拉出去了。

小雅光顾着跟张英解释了，完全忘记了师强根本就不认识吴悠。而她这样带着他去见吴悠的妈妈，正常人都会觉得奇怪，师强也不例外。

“你在利用我？”师强在小雅的背后说。

小雅猛地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眉头紧皱的师强说：“一部分，另一部分是我真的想跟你交往试试，如果你还没有后悔的话。”

师强盯着小雅看了半天，突然绽放了一个很灿烂的笑容，说：“利用也没关系，我原谅你，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和那个叫吴悠的是什么关系。”

“朋友，他妈妈有点误会了。”小雅不卑不亢地说。

师强点点头算是相信了，说：“好，我相信你，那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女朋友了。”师强继续往下走着，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冲着小雅的说，“希望以后不要再让别人误会了。”